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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后,黎明去上班,案子办完了,专案组也该拆了。他去问杨局长,自己是否仍留在刑警大队。杨局长说:“别忙,还没有研究。你和夏茜先整理一下案件资料,做完善后工作再说。新的工作安排听候通知。”然后问黎明,“假如给你一个副大队长的职务你干不干?”
黎明想了想,说:“最好不要给我什么行政职务。案子办完了,我有了不少的想法,我打算将这个案子的前前后后和所见所闻写成一部小说。实在地说,我这人爱感情用事,不是做领导的料,你让我去当领导,是用错了人。”
杨局长思索了一阵,点燃一支烟,自言自语道:“有能力的人害怕当领导,没能力的人又挖空心思想当领导。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责任呀,这个道理不是任何人都能懂的!”他将拳头压在桌子上,抬起目光对黎明说:“杨明的职务已经免了,真他妈混帐,当初有人提议他做副大队长,我就坚决反对。这人心术不正,见了领导就拍马屁,芝麻大的官只要对他有用,他就会把法律、警察的职责抛到脑后。你考虑一下吧,假如你愿意去顶替他的位置,就给我打电话说一声,不愿意的话,我们也不勉强,反正刑大要组建综合中队,差笔杆子,你和夏茜可以到那儿去。你们继续做搭档!”他横过目光,望着黎明,话锋一转,突然问:“有女朋友了吧,夏茜如何?”
黎明尴尬地笑道:“老局长怎么拿我开玩笑,夏茜是个好女孩,好民警,也是我的好师妹,但爱……”黎明摇摇脑袋,“至少我目前没有考虑。顺其自然吧,我心中的爱情是浪漫的,充满了激情,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好吧,随便说说,我觉得你岁数不小了,该安个家。我们警察,半条命,朝不保夕,活一天算一天。我的观点与众不同,活着,就要活得值。要是哪一天子弹不长眼睛,像马小军,把命丢了,这辈子连老婆也没娶,哪值呀!”
和杨局长分手后,黎明去夏茜办公室坐了坐,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夏茜,倒还真觉得夏茜长得不错。谈不上有韩静那般清纯迷人,但在女孩、特别是女民警中也算得上朴实端庄。
夏茜问他:“有事吗?”
黎明说:“看看,看你在干啥?”
“不去帮你韩静妹妹的忙?”夏茜又问。
黎明没回答她。黎明去拿起马小军生前用过的笔和印油,颠过来倒过去的看。末了,叹了一口气,转身回自己办公室了。
下午,治安科的向莉打电话来说:“胡科长叫我通知你,晚上6点半在长仁大酒店吃饭,你离开治安科都那么长时间了,我们还没给你开欢送会饯行咧!”
黎明说:“同在公安局,又不是远走高飞,开什么欢送会,饯什么行?”
“哎呀,黎明,这个机会可难得呀!你知道胡科长是个死脑筋,吝啬得很,要不是你去刑大干得漂亮,给他脸上添了光,他才不会破费请你呢!来吧,长仁大酒店,虾呀蟹的尽管吃,他不会心疼的!”
“只请我一个人吗?”黎明问。
“不是请你一个难道还请别的吗?不过,要是你有拖斗,搅上女朋友了,不妨也带来我们瞧瞧。喂,是夏茜吧,挺不错的,祝贺你!”
“胡说。没有拖斗,要请就请,不过绝不是什么拖斗,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黎明严肃地回答。
“明白了,我作主,带来。”向莉嘻嘻地一阵戏笑,末了,低声告诉黎明,“一直没有请你还有一个原因,不知道你案子完了还回不回来,现在明确了,你不回来了,所以才真正给你饯行。不回来好,治安科没意思,干警察,要么轰轰烈烈,刀光剑影,要么像你那样,静下心来写点文章,搞点法律研究。治安科不伦不类,大案不办,小案办不完。大家本来就又苦又累,偏偏摊上一个顽固不化的倔老头,气死人了!”
黎明和向莉说了一阵客套话后,挂断了电话。他去叫夏茜,说:“走,陪我去吃饭!”
“你请客吗?”夏茜问。
“治安科请客。”黎明回答。
“不带韩静了?”夏茜含沙射影地问了一句,然后打了两个呵欠,伸伸懒腰,“好吧,陪你,有什么办法呢,韩静妹妹不在,只好我来陪了!”
她收拾了一下桌子,和黎明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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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黎明的意愿,黎明留在了刑警大队新组建的综合中队,夏茜做内勤,黎明做中队长,另外还从预审调来了3个民警,负责刑事案件的预审工作。办公地点设在专案组办公室。黎明叫夏茜搬到自己的办公室,另一间让给其他民警,他自己则腾出休息室做办公室。
韩静住到店里去了,黎明依旧回单身宿舍住宿。这里住的都是未安家的民警,夏茜也住在那里,只是各在一个单元,因此,他俩时常一块上班、时常一块下班回去。在很多人眼里,他们俩已经恋爱了。马飞大队长问过黎明两次,黎明都笑而不答,即使回答,也是尽可能避开话题。问急了,他会反问一句:“你认为可能吗?”
黎明和韩静去了一趟乡下。他们去给黎文的坟垒培了一点土。几场秋雨后,坟头长出了嫩绿色的青草。
韩静的小店有了黎明的关照,生意出奇的好,打字复印业务应接不暇。黎明开始写小说了,他不好给韩静添麻烦,便在傍晚下班后才将稿子交给韩静,以便让韩静在夜里打,白天尽可能忙生意。
树叶开始在萧瑟的秋风里纷纷扬扬地飘落,晴朗的天空一天一天地变得阴沉晦暗起来,绵绵的秋雨不歇站儿地下,下得人愁绪万千。
黎明没有事的时候常到韩静的店里坐坐,遇上不顺心的事,也喜欢找韩静摆一摆、谈一谈,他觉得和韩静讲话摆龙门阵充满了乐趣。他不大爱交往,也不大爱和同事往来,朋友不多,而韩静呢,无疑成了他的知心朋友。
涂龙的母亲去了一趟福州,去看望涂龙后回来,给黎明带来了一封信,是林屈写给他的。林屈要他代问韩静一声好,并说准备合适的时候来长仁看他,顺便也去岭南看看韩静。林屈还不知道韩静已在长仁开店做生意了。
黎明将林屈捎信来的事告诉了韩静。韩静脸色苍白,毫无表情。她说:“哥,你为啥要将此事告诉我?我的心早已沉寂了。我现在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说爱已死亡的话,人经历了一些波折,总会改变不少观念的。你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我也同样经历过。人们常说初恋是甜蜜的,仔细想来,初恋也是盲目的。比如你,据我所知,那个女孩并不一定值得你深爱,况且也死了那么些年了,而你呢,却始终惦记着她。她要是真的成了你的妻子,恐怕你的相思未必就有那么深。同样,黎文不死,我们也未必就能成为夫妻,真成了夫妻,也未必就一定有幸福可言。男男女女,涉世之初,总摆脱不了感情上的幼稚。忘了吧,忘了福州的一切,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重新开始。我忘掉福州,黎文也好,林屈也好,都抛到九霄云外。你呢,你也忘掉那个折磨了你多年的女孩。鲁迅说‘为了忘却的纪念’,有时候,我们是要忍痛割爱地忘掉一些影响我们未来生活的东西的。你也不妨写点东西,做个纪念,然后,然后将那个女孩忘掉!”
“我不是写了一部书吗?写那部书,就是为了一个忘却的纪念,可依然没忘掉。”黎明说。
“对不起,那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那个女孩无疑成了你感情链条上的障碍,这个障碍不除,你未来的感情生活会满是阴霾、晦暗。”
黎明想,韩静的话有道理。如果一个人从生下来,从懂事时候起,就老是让感情负重而行,那么,总有一天,感情会不堪重负,会崩溃的。既要拾起,也要扔掉,或者放下,轻装捷旅,步子才会迈得快,前进的步伐才会显示出蓬勃的生机。
他说:“谢谢你,妹,你给了我一个启发,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