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其实苏大豪和朱文并未离开长仁县城。有这一天,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在浙江,靠贩卖假烟和走私外国香烟起家,苏大豪积聚了数百万家产。可是,钱被朋友和女人骗去了,他总结自己人性的弱点,便是对朋友太讲义气,对女人太讲感情。为了东山再起,他在温岭杀了一个搞服装批发的老板,抢了二十几万货款,然后只身来到滨江。他投靠到滨江大毒枭江山的门下,从一个串串干起,先做长仁、岭南等地区的“送货员”,接着因“工作”出色,从没有发生过失误和差错,被提拔为“地区代理”。三年前,江山被滨江市警方抓获,判了死刑,他便靠着自己栽培的一帮兄弟,独立出来。江山的余党和心腹大多在滨江,他在滨江站不住脚,便来到了人熟地熟的长仁。他摇身一变成为沿海来的投资商,用金钱和女人铺路,朱县长以及朱县长的儿子朱文很快成了他的俘虏。他通过朱县长的“担保”,在长仁建设银行贷了五百万块钱,他拿出50万给朱县长,拿出30万给朱文,剩下的便搞了豪门歌舞厅、休闲城等,并买下了长仁湖中还未开发的松林岛做毒品集散地。他用长仁的骨头熬长仁的油,并不希望所谓的歌舞厅、休闲城给他挣多少钱,反正不是他出的“本”,亏了丢了砸了也无所谓。他搞那时髦行当,只是想以它为幌子,好将以松林岛为据点的贩毒“事业”进行到底。
然而,那可恶的“小燕”却坏了他的事。她得到了一点风声就去敲朱文的竹杠,朱文是她可以去敲的么?朱文弄死了她。弄死一个小姐偷偷埋了不就成了么,偏偏又被韩敏知道了。韩敏是认识朱文的。一年前朱文染上毒瘾,后又加入到他的毒行业,时常来他这儿,韩敏是自己的小情人,明里暗里都在和朱文打交道,她哪里会不认识朱文呢?
按朱文的打算,是要像“弄死小燕一样”弄死“小向”的,可他舍不得,也不忍心下手。他活了差不多半辈子,玩过的女人不少,但值得他真正去爱的并不多。事发的时候,歌舞厅混乱,韩敏跑了。他知道韩敏跑的原因,他想:跑就跑吧!
韩敏在长仁叫“小向”,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人事部的一两个人,他打发那两个人到外地去了。警察找不到韩敏,就很难将“小燕”的案子查到朱文身上。然而,事情偏那么凑巧,黎明他们到岭南去了。他坐不住了,他不弄死韩敏,警察就会查到朱文和他的头上。于是,他心一横,给岭南的周衡打了电话。
事情搞大了,周衡丢了命,周衡雇请的杀手华彪被捉,他知道自己的末日不远了。他和朱文匆忙间将毒品全部转移到长仁湖的岛子上,安排那里的几个小兄弟尽快脱手,自己则和朱文一道,清理账务,将所有能变现的物品都变成了现金。他准备在一切妥当后和朱文一块跑云南。在云南边境,他有几个“好朋友”。他的毒品是在他们那儿拿的,枪支弹药也是在他们那儿买的。他出事了,相信他们会收留他。
明天起程,偏偏今天警察动手。朱文带回坏消息,长仁不能再呆了。他赶紧将车子的牌照换掉了,换成了押运毒品时的公安牌照。他刚把车开出休闲城,警察就去控制了他的“地盘”,他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对朱文说:“老兄,看来上天在帮助咱们,好兆头!”朱文骂道:“鸟的个好兆头。警察做我老婆都那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他们的把戏吗?既然已经布控了休闲城、歌舞厅,那么,所有的出城道路就必然设了卡。你出城去逃跑,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你说怎么办?”
朱文冥思苦想后说:“只有一条路,留在长仁,叫我老爸送我们出城。只要到了滨江,人多路广,事情就好办了。”“你的意思是躲到你老爸家里去?”苏大豪问。朱文点了点头,说:“对,躲到老爸家去,量警察也不敢去老爸家抖威风。”
接下来,他们对具体操作事宜进行了磋商。为了调开警察的视线和注意力,根据朱文的提议,苏大豪吩咐其得力干将来把车开走了,他要他们装扮成滨江市公安局的领导去闯关,能逃出去当然好,只是出了关卡后要设法打电话告诉警方,他们“闯”出去了,让警察去追、去堵。然后,苏大豪又打电话通知长仁湖的小兄
弟们,尽量多打电话联系“业务”,给警方造成假象,似乎他苏大豪就躲在长仁湖的毒窝里,从而让警察调集警力去搜捕。
警察都到外线去了,城里必然空虚。他和朱文躲在朱县长的家里,不是很安全吗?做了如此的运筹,朱文还不解气,他要彻底搅乱警察的思维,彻底打乱警察的部署。于是,他给周蕾打电话,借周蕾的电话故意让马飞听那些不愉快的话。躲到他父亲家里后,他确知长仁已经被警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后,他又通过电话查号台,查到了黎明的住宅电话,他想恐吓黎明,没想到却恐吓了一个小妹崽!
34
岭南警方传来消息,堵截奔驰警车,车上的人仓皇间开枪打伤民警,夺路逃到了山上,正在实施围捕。警车和警察是假冒无疑,只是尚不能判断奔驰车是不是苏大豪的,车上的人是否就是苏大豪和朱文。岭南警方将情况报告滨江市公安局,加上长仁项锦利局长的汇报,滨江市公安局领导立即决定全方位设卡,同时调集特警、防暴队和武警火速赶赴长仁、岭南,力图一举摧毁黑帮。
长仁县委县府得到情况后,由县委书记杨波召开紧急会议,研究配合警方行动的方案。涉及到朱县长的公子,杨波叫办公室务必通知到朱县长本人。可是,其他领导都到会了,惟有朱县长缺席。杨波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朱县长为啥还没到?工作人员说无法联系,手机关机,传呼未回,家里电话老是占线,打不进去。
恰在这个时候,项锦利从滨江赶回来了,作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他也得到了通知参加紧急会议。
他刚到场,杨波便将朱县长无法联系的事告诉了他,征求他的看法。他说:“莫非家里出了意外吧?”他打杨再途的手机,问朱县长家是否安排了警力。
杨再途说:“安排警力干啥?我再大胆也不敢拿法律当儿戏。朱县长是市人大代表,又是一县之长,安排警察到他家要征得有关部门同意。明知捉拿朱文,偏去惊动县长大人,岂不是多此一举。”
项锦利和杨波商量了一下,电话告知市公安局领导,要他们和市人大联系,情况紧急,必须强行进入朱县长家。
滨江市公安局领导答复:先派警力将朱县长家围起来,得到市人大许可后再进行其他工作。
然而,警力尚未调集,长仁湖马飞却打来电话:长岛发生枪战。民警乘坐摩托艇上岸,与度假村的保安干上了。马小军冲在最前面,进入度假村大门的时候被歹徒用双管火药枪击中胸部,弹痕累累,生命垂危。马飞要求项局长增派警力支援。
项锦利说:“我在滨江刚开会回来,详细情况和警力布署我不知道。你最好和杨局长联系,他在具体负责。”
马飞说:“杨局长赶到松林岛去了,那儿发现大量毒品和吸贩毒人员,他顾不过来。他说你在县城,你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有什么办法?”项锦利挂断电话。旋即,他又打电话问县局指挥中心:武警还有多少留在家里。指挥中心说:只有两个班,一个班在看守所,不能调,一个班备勤,原则上也不能调。
“什么叫原则上?告诉他们中队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叫他们把备勤的战士抽一半出来,半个小时内赶到长仁湖。”
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准确地说显得焦头烂额。在长仁,没有发生过如此的大案,也没有遇到过如此迫切需要警力的事,他开始抱怨了。他对县委书记杨波说:“平时我说警察少了,我们县警察在总人口中的比例不足万分之四,你们总是说警察多、警察没事干。养警千日,用警一时,警察在前方用血肉之躯抵挡罪犯的子弹,我们在城里却睁着眼无能为力!”
杨波盯着他,待他把气话讲完后,冷静地说道:“你牢骚发完了没有?没有的话再继续。作为领导干部,遇到任何的事情都要沉着镇静。抱怨能够解决问题吗?”他把目光在周围的人身上扫过,问:“武装部来人了吗?”武装部长站起来答应了一声。杨波说:“安排武装民兵到长仁湖,协助民警,务必将案犯捉拿。长仁湖的治安秩序也早该整顿了。”
项锦利的手机响了,县公安局指挥中心报告说:滨江市公安局领导和特警、防暴队到了,要他立即回县公安局。项锦利如释重负,他说:“真是雪中送炭!”说完,来不及和参会的人道别,就匆匆忙忙的跑出了会议室。
刚下楼,坐上车,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杨明又打来电话。杨明说:岭南警方已查明,截获的奔驰轿车正是苏大豪的,只是牌照换了。估计逃到山上的是苏大豪和朱文,要不要设卡的民警撤卡围山。项锦利窝了一肚子气,他突然发火了。他说:“这需要问我吗?你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连起码常识也不懂。案犯未捉获之前,所有的卡都不能撤。围山的事自有安排!”他愤愤地按断了电话,自言自语道:“干嘛到了关键时候都乱了套!”
驾驶员瞟了他一眼,安慰说:“别着急,要沉得住气。看来,我们警察平时的业务训练是少了。办小案还可以,沾上大案要案,就显得手忙脚乱。”
听了驾驶员的话,项锦利心里平静了一些。他仔细琢磨,觉得驾驶员的话不无道理。他说:“这是深刻的教训,今后得好好抓一抓业务技能培训,特别是搞一些规模较大的缉捕预案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