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黎明到招待所一觉睡到上午10点。手机的铃声将他吵醒了,杨再途从长仁打来电话,问他案子进展情况。杨再途说局长项锦利在过问。接滨江市局刑警支队通知,内线探得消息,最近有大宗毒品将在长仁交易,货是从云南来的,通过滨江毒贩转手到长仁,再由长仁分散到岭南等邻近区县,估计是一条隐秘的毒品通道,要求长仁刑警大队抽调精干警力配合缉毒队行动,捣毁毒窝。缉毒队人手少,又走了夏茜,因此,希望抓紧时间,尽快结案。
黎明说:“最关键的证人没落实。韩敏是不是小向,等照片拿回长仁辨认,或者隔会儿去见一见韩静后才能最终确定。即使韩敏是小向,已经死了,要查到和小燕一同进包房的男人恐怕也是件难事情。现在惟一的希望是韩敏就是小向,韩敏遇害前曾告诉过韩静什么。当然,传唤审查苏大豪也是一个办法,只是想从苏大豪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希望渺茫。”
“好吧,注意安全,千万别急功近利,图破案,连小命也陪上。生命是最宝贵的。”杨再途说完挂了电话。
黎明去看夏茜,夏茜还没醒。黎明敲了好一阵门,夏茜才听见了。她匆忙起床穿了外衣,把黎明让进屋去。她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说:“心急吧,咋那么早起床。你昨晚把我吓得躺在床上恶梦就没完。”
黎明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抓了一本杂志胡乱翻着。他说:“你也够损人的,和你搭档提心吊胆,干了那么些年警察,居然枪也不会使。假如,我此处说的是假如,我叫你开枪时你没开枪,或者没打中,后果将会是什么呢?”
“废话,枪离那家伙的背只有几尺距离,我会打不中吗?好一个黎明,没有绝对把握你会去冒险,鬼才相信!”
黎明去把夏茜放在枕边的枪取过来,将弹匣退了。他拉开枪膛,里面跳出一粒子弹。他拾起子弹压进弹匣里。他说:“看吧,忘了交待,你就粗心大意了。枪不用了,要查验一下枪膛,关上保险,以免走火。有位警察诗人说枪是民警手臂的延伸,我认为不仅如此,枪还是民警手臂的壮大。警察要爱护枪,说高点叫人在枪在,说低点叫枪在安全就在。”
夏茜梳完了,去包里取毛巾和牙膏牙刷。她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哪来那么多话,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太婆。”
黎明听了夏茜的话,想一想,自己的确话多。他不觉笑了起来。他说:“好,不说了,看见你梳妆打扮,心情特别愉快,嘴就管不住了,男人的通病。”
“呸!”夏茜啐了黎明一口,头仰着,去了盥洗间。她拧开水龙头,用热水洗脸,她大声说:“黎明,你心情愉快是事实,但肯定不是因为我。别把自己当精英把别人都当宝器。你说你学过心理学,我也学过。其实女人都是心理学家,男人在想什么,她们一看就懂!”
“呵,那么厉害,那你说我在想啥?”黎明替夏茜放好枪,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
夏茜洗完脸,拧干毛巾,回到床边,将毛巾用塑料袋装了,塞进挂包里。她在拉挂包拉链的同时,斜睨过目光,望着黎明,似笑非笑,她问:“你真要我说出来?”
“真要!”黎明也微笑着看夏茜。
夏茜还是笑,笑得神秘莫测。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珠子在缝隙里一动不动,闪射着明亮的光。她用力将拉链拉上了,她说: “算了,免得难堪!”她从床头柜上取过茶缸,掉转头又往盥洗间走。
黎明被弄得有些尴尬。他跳起来,追上去,拦住夏茜的去路,他说:“说,非说不可!”
“不说呢?”夏茜问。
“那我就生气了!”黎明双手叉在腰间。
夏茜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了声。她用手捂住嘴,猫下头,想从一旁钻过去。黎明眼快,又伸手将她拦住了。夏茜索性站了下来,不动了。
恰在这时,带他俩来住宿的年轻民警来了,对他俩说:“刘局长叫我来看你们起床没有,他给派出所打了招呼,允许你们去见韩静。完了后到岭南大酒店吃午饭,他做东。”
“看,好戏连台,有人请客,不是喜上加喜吗?”夏茜努努嘴,对黎明说。
黎明终于明白了夏茜的意思,他的脸色一**沉了,他严肃地说:“不准再开这样的玩笑,对韩静,我只有尊重,我不希望你不信任我。”
夏茜见了黎明的脸色,也顿时收敛了笑容。她低下头,绕过黎明,跨进了盥洗间,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她漱口和涮牙的声音。
22
闹了一场别扭,夏茜闷闷不乐。黎明叫她一块儿去派出所见韩静,她说头疼推了,黎明只好一个人去。
车子在大街上转了几个弯,派出所便到了。韩静坐在接待室的木椅子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看管她的两个联防队员对坐在办公桌旁,翻看报纸。黎明找到所长,讲明来意,所长立即将他带到了接待室。望着韩静萎靡不振、情绪低落的模样,黎明心里怪不是滋味。他走到韩静的跟前,轻轻唤了声:“妹!”
韩静没理睬他。
黎明俯下头,歪斜着脸,将嘴贴着了韩静的耳朵:“我是黎明!”他又轻声说道。
韩静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她的两只手**着指头,关节发出啪啪的脆响。她捋了一把额前垂落的发丝,两滴眼泪滑过脸颊落在手背上。
黎明理解韩静此时痛苦的心情,他拉过椅子坐到了韩静的身旁。他说:“我一直等你到长仁来看我,福州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你的音容笑貌留在我的心里。妹,黎文死了,我就是你的哥,你把我当做你的亲人吧!你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伤心事,对哥讲一讲,让我来为你分担好不好。人在旅途,不可能不遭遇麻烦,也不可能不遭受一点心灵的创伤,要学会冷静地对待一切,哪怕是极不公平的!”
韩静依然不回答他的话,也不抬头看他一眼,只是眼泪比刚才更多了,牵线似的挂在脸上。
所长看不下去,也说:“其实我们对她是很好的,女孩,又文静,我们不可能粗鲁地对待她。刑警大队的人送来时,问到毒品,她不回答,我们所协助办案的民警是有些过激行为,但那是在特殊情况下。发生了枪杀案,时间就是生命,延误了时机,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这不是正当的理由,我们依然对民警进行了批评教育。有必要的话,甚至我们还可以叫那个民警来向她赔礼道歉。韩静……”所长唤了她一声,“既然黎警官来看你,你们关系又那么好,多体谅一下我们公安工作吧!”所长将目光转向黎明,补充说,“她一直不肯做尿检,做尿检对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黎明沉默了片刻,劝道:“妹,你的品格我清楚,我相信你不会与毒品有关,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曾经告诉了我,你是一个注重品行修养的人。做尿检,表面看来是侵犯了你的人格尊严,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是对一个公民的负责任。你应该理解。”
韩静止住了泪水。她抬了抬苍白的面颊,用手抹去了泪痕。她低声对黎明说:“哥,我想回家,我再不出门了,你送我回去好吗?我们家离这儿不远!”
黎明见韩静开口讲话了,心里一阵高兴。他抓起韩静的双手,捧在掌中。他说:“好,我送你回去,我们一块儿去看你父母和你的哥哥,然后呢,到长仁吧。我以前说过,我会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我会尽自己全部的所能帮助你。答应我,去做一次尿检。我相信你绝对与毒品无关。”
韩静点了点头,站起来,抬起目光看所长,那意思仿佛是在说:“走吧,我不再为难你们。”她稍一迟疑,低下头,往门外去了。
所长叫联防队员跟着去。所长吩咐联防队员:“不要伤害她的自尊心,你们要从根本上转变观念,不要以为凡是来派出所的都是违法犯罪的。”接着又拉过椅子坐到黎明旁边,自言自语似地对黎明说:“忙死人,昨天晚上一宿没睡。还好,你把歹徒搞定了,否则,不知还要忙到哪一天。”他显示出如释重负的模样,改变语气问道,“你昨晚咋那么勇敢?面对持枪歹徒,沉着镇定,毫不畏惧。那两个家伙在我们岭南都是黑道人物,凶残无比。”
黎明回答说:“不了解不为怕。在那种危急时刻,没有功夫去考虑那么多。我黎明碰上了,便露了一下英雄本色。事实上换成其他民警,也会这么做的。”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讲话。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夏茜打的。他接通了,夏茜说:“事情还没忙完吗?刘局长来招待所了,等你回来去吃饭哩!”
黎明说:“知道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放好手机,韩静随联防队员回来了。韩静的脸上有了喜悦。联防队员说:尿检呈阴性,没有吸毒。
所长说:“好吧,刘局长请你们吃饭,一大早就告诉我了。韩静留在所里,等你们吃完饭再来办手续,人就交给你了,保证随传随到,毕竟她是枪杀案的目击证人。”说完,他站起来,握了握黎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