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果然没出黎明的意料，有人请马小军出去吃饭了。
黎明走后，马小军在办公室拟了一个协查通报，附上死者照片，去刑警大队办公室办理传真手续。正好是副大队长杨明和周蕾值班。杨明中等个儿，四方脸，曾成功地破获过抢劫银行数十万现钞案，立过二等功，因此有些沾沾自喜，不论什么案子，在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破起来轻而易举。他看了马小军递给他的协查通报，眉头皱一皱，不以为然地说：“有那个必要吗？”
马小军由于黎明没听取他传唤审查苏大豪的意见，到岭南又没要他一块儿去，也赌着黎明的气。他说：“头儿说的，只好照办！”
“什么头儿，黎明也称做头儿的话，那我杨明该叫什么？你是我们刑警大队抽去的，有办案经验，再孬也见识过一些场面，他黎明呢，一直呆在治安科，搞文化娱乐市场管理，他连治安案件那样的花拳绣腿也极少操练过。他来承头办专案，我一百个不赞成，要不是杨局长和马大队赏识他，他算啥东西。你看，都过两三天了，案子还没有眉目。像他那样办，小案都要办成大案。也真是，还配专车、配手机。我那阵办全市挂牌的抢案，配了什么，只配了几个小兄弟。”
听了他的话，一旁的周蕾也说：“小军呐，不是大姐批评你，凡事得有个主见，案子破不了，多丢人。他黎明是作家，挣的稿费比工资多，要钱有钱，要名声有名声，破不破专案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而你就不同，难道你不希望一鸣惊人吗？当然，黎明有头脑，听他的也错不到哪儿去。”
受了他们的鼓动，马小军心里更加不平衡了，他说：“是呀，我该有个主见才对。按说，他和夏茜就不该连夜到岭南去，家里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他倒好，叫上夏茜一走了之。多浪漫，多诗情画意，开着车，带着警花，文人大侦探的派头不就出来了吗？下午去查暂住人口，翻登记簿脑袋都搞大了，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为了哪桩？”
“还没吃晚饭吗，和我一道吧，朱文刚打来电话，说有两个朋友约他吃长仁泉水鸡，一块去。”周蕾说着，从包里取出手机，查看了时间，“该来了！”说完又将手机放回到包里。
“不去，黎明吩咐过了，不要接受别人吃请！”马小军嘟着嘴，不高兴地回答。
“啥话呀，我们是同事，你没吃晚饭，请你顺便吃个晚饭，难道还违反了什么纪律和规定不成？大姐担着，没事！”
“去吧，我守着电话，和你周大姐打交道，前途光明着呢！”杨明也劝他。
马小军想了想，回答说：“好吧，反正回家父母也早吃过了。不过，杨队，黎明问起这事，你可要承认是你同意了的，否则我就不去了。”
“黎明有本事就来问我，我杨明连同意民警去吃饭的权力也没有吗？”杨明说着，站起来，将协查通报重重地搁在办公桌上，他吩咐周蕾：“明天给他发出去吧，免得说我们不支持。”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蕾一阵欢喜，她说：“到了。”随即去打开门，让进了朱文。
朱文跨进办公室，和杨明打过招呼，指着马小军问道：“你就是抽去办专案的马小军吗？”将马小军的手抓住，“幸会，幸会！”
马小军显得措手不及，又有些受宠若惊。他语无伦次地说：“早闻你的大名，朱局长，对吧，周姐漂亮，你也英俊，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不敢说办专案，苦差事，没人愿意的。”
周蕾瞪了马小军一眼，愠怒地说：“何时学得油腔滑调的，走吧，要吃饭就快点。”然后又对朱文，“他忙了一天，还没有吃晚饭，我叫他一块儿去。”
“好啊，请还请不来呢，交个朋友，认识认识。黎明呢，恐怕也没吃晚饭吧，把你们专案组的都叫上，包括那个女大学生。”朱文说着，放开马小军的手，去夹在腋下的皮包里掏出烟来，分发给杨明和马小军。
马小军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他说：“黎明和那个女大学生早走了，这个时候正在翻山越岭。”
“咋，不在？去哪儿了？”朱文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
“岭南呗，找那个什么小向，据说是重要的证人！”
“小军，”杨明打断了马小军的话，“要吃就赶紧去吧！”他掏出打火机点燃烟，望着还想说什么的马小军，待马小军回过目光来望他时，他眨了眨眼睛。马小军领会了杨明的意思，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吐了吐舌头，改变了语气说：“好吧，揩周姐和朱大哥的油，你们请客我就不推辞了！”
16
黎明和夏茜赶到岭南县城的时候，快深夜11点了。夏茜问：“我们先在旅馆住下吧，半夜三更的，到哪儿去找人？”
黎明沉思了一会说：“我怕万一有个差错，小向是关键人物，找不着，工作就难以开展，我们不找她，别人要找她。”
“可怎么找啊，岭南人口近百万，找一个不知住址、不知姓名、甚至连照片也没有的人，谈何容易。”
黎明摇摇头，熄了发动机，说：“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你明白什么叫排查吗？小向是高中文化，年龄大约20岁左右，人很漂亮，夏天随小燕从岭南来长仁。既然苏大豪让她收银，要么她和苏大豪有特殊关系，要么诚实可靠，值得苏大豪信任。要叫苏大豪这样久经商场的人去信任一个打工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因此，只有一个推断，小向是苏大豪包养的小情人。苏大豪从浙江来，没带家眷，我也没听说过他有老婆孩子。接近40岁的人，没有正常的性生活可能吗？反过来说，你下午去查了休闲城的情况，除了小向，还有谁与他的关系更特别呢？”
“有一个，人事部经理，据说和苏大豪长期往来，30来岁，很有气质，不过那女的有老公，在滨江，她是苏大豪到滨江招聘来的。”
“问题就在这儿。如果苏大豪与那个女的有关系，而小向又被苏大豪占有，那么，小向与苏大豪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关系。小向刚走出校门，比较清纯，她肯定不愿过这样的生活，她如果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干嘛不学小燕去做****？实际上小向没有多少人身自由。那晚她目睹了同小燕进包房的人，听说小燕死了，她知道自己的灾难来了，所以，突然决定趁人多场面混乱之机跑掉。她是不是回了岭南我不敢肯定。但她走时匆忙，来不及准备钱是不容怀疑的，她即使要跑外地，也很有可能先回家准备准备，找一点路费。”
“既然如此，那说不定她就在家里。你看怎么查吧？”
“我不是说了嘛，排查。岭南的高级完中不多，到学校去查夏天的应届毕业生。估计小向和小燕是同学，凡是涉及姓向和名字中带‘燕’字的都调出学籍卡来。学籍卡上有本人照片，小向漂亮，你看，范围不是就缩小了吗？”
夏茜琢磨了一会，说：“你咋想出来的，果然是好办法。”
黎明笑了笑，回答道：“你忘了我是搞治安管理的吗？治安管理中有一项就是人口管理，现在分出去了，叫户籍科。”
夏茜不说话了。街上较冷清，很少有行人。街旁人行道上的梧桐树不时落下枯黄的叶子。黎明把车窗玻璃摇起来，发动了汽车。他说：“走，到刑警大队去，找值班民警，先了解岭南到底有多少所高级完中后再说。”
“不睡觉了？”夏茜问。她也将车窗玻璃摇了起来。
“不睡了。你困的话就把座椅放下来，车上睡吧！”黎明一抬离合器，脚踩油门，车子向前滑了出去。
“我才不呢，车上睡不着。”夏茜抱怨说。
“我不相信你睡不着，试一试吧，挺舒服的，格外一番情趣。”
“你整天都是情趣，生活哪来那么多的情趣！”
“哈，这你就不懂了。情趣是一种感知的情绪，需要不断地培养。有情趣的人到哪儿都快乐。”
“胡说八道，母校怎么栽培出了你这么个怪才。”
“你回去打电话或者写封信问一问吧，问那些教授学者怀的什么坏心眼，干嘛给长仁县公安局输送出一个顽童似的怪才来。输送一个怪才也罢了，干嘛事隔几年又给长仁县公安局输送出一个不苟言笑的师妹来。屋漏偏逢连夜雨，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居然成了搭档。”说到这里，他猛轰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在大道上奔驰。他扯开喉咙，唱起了《人民警察之歌》：“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光芒，金色的盾牌守卫着千家万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