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黎明等夏茜和马小军回来,下班后没有忙着回家。他将屋子收拾了一下,去隔壁办公室打开电脑,练习打字。他学了很久的电脑,可就是操作起来老不对劲。用笔写惯了文章,改用键盘,脑子就有些不听使唤了。他嘲笑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居然在高科技面前显得捉襟见肘。他想,不多训练,恐怕是不能适应今后工作和写作的需要的。夏茜和马小军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他立即抬起头,问他们:“有新的收获没有?”
马小军嘴快,抢着回答说:“没别的办法,只有传唤苏大豪。妈的,不相信他的嘴就那么硬!”
黎明注视着他。马小军的脸因愤怒而使刚才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黎明说:“你从警校出来时间不长,又呆在刑警队,你习惯了强制措施。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面对的是苏大豪,而不是苏二豪苏小豪。案发当天刑警不是问过他的材料嘛,结果如何呢?办案,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技巧,针对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措施。苏大豪表面对我们毕恭毕敬,可他后面有背景,他骨子里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传唤他来,或者更严厉一点,留置盘查他48小时,时间满了你没有证据还得放人。一关一放,不但起不到震慑的作用,反而会使他更加嚣张。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查旁证,找出那个和小燕一块进包房的人。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而要找出那个人,我们又不得不首先找到失踪的小向。既然已经查出了小向和小燕是一块从岭南来的,哪有找不到小向的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岭南那么大,无村无组无街道,你怎么去找她的下落?”马小军有些不服气,争辩道。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黎明说着,关闭了电脑。他站起来,问夏茜:“有小向或者小燕的照片没有?”
夏茜说:“小燕的所有材料都在案卷里,没有照片。小向倒是有一张登记照,据说是做收银员的工作证时照的,共两张,一张做了工作证,另一张不知去向。工作证她失踪前没有交出来。我问过休闲城大堂经理,她说可能在苏大豪或者人事部那儿可以找到工作证底卡,不知去向的那张照片多半在底卡上。”
“查过底卡了吗?”黎明又问。
“人事部管底卡的人恰好请了假到滨江去了,要后天才回来。”
黎明手撑在办公桌上想了一下,他说:“这样,你赶紧回去吃饭,然后收拾收拾,到办公室开张介绍信,记住,是到局办公室,而不是刑警大队办公室,就说到岭南查材料。”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再过1个小时,我开车到局大院接你。”
夏茜望望黎明,又望一望马小军,她猜到黎明是在和她讲话,黎明所说的“你”也是指自己,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是叫我吗?”黎明点了点头。
马小军有些着急,追问:“我呢,难道我在家睡觉?”
黎明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他去打开保险柜,取出枪支和弹夹。他将枪分别扔给夏茜和马小军,自己的枪则**枪套里。他说:“你写一个协查通报,明天传真给邻近的县市公安机关,希望提供小燕的真实身份、家庭住址。必要的时候,再到技术室,请他们根据有关情况,制作一张小向的电脑画像。我们不在的情况下,你不要单独采取任何行动,最好晚上门也不要出,不要接受任何人的邀请!”
“连同学、朋友也不行吗?”
“你是搞刑侦的,难道这也要问我?”黎明说完,提着枪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到休息室里,脱下外衣,将枪套斜挂在腋下。他不放心,又特地取出枪,查验了弹夹和保险。末了,他打开衣柜,取出警服。他抱着警服想了想,又放回去了。他追出门来喊夏茜,马小军说她已经走了。于是,黎明拨打了夏茜的手机,叫她只穿便衣,不要穿警服,并嘱咐她多带一件衣服,免得途中着了凉。
14
按照约定,黎明准时到局大院接夏茜。夏茜开好介绍信后已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了。
长仁和岭南相距不过几十公里,但交界处是一座山,公路翻山而过,曲折盘旋,路面狭窄,车速不能过快,所以,小车差不多要走两个多小时。
夏茜不大爱说话,黎明又专心开车,他们一路几乎没摆谈。翻山的时候,黎明打开车台收录机,播放音乐。磁带是他专门回家里取来的,是邓丽君的酒廊情歌。
夏茜听了《何日君再来》,笑着问黎明:“你是寂寞还是孤独,居然也喜欢邓丽君的歌曲?”
黎明说:“非得寂寞和孤独的人才听邓丽君的歌曲吗?存在的都是合理的,那么多人喜欢邓丽君的靡靡之音,说明邓丽君不愧为一个悲情大师。”
“你看,歪理邪说又来了。以前不少的人说你满脑子的怪理论歪点子,读你的文章一点也不觉得,可一旦和你接触了,才感觉出他们讲的都是事实。”
拉开了话匣子,就没完没了。
黎明也来了讲话的兴趣。他说:“不错,我是有些怪理论歪点子。我们生活的环境或者我们所从事的职业太压抑,再不来点新鲜的东西,恐怕早晚要被紧张的空气压迫死的。就拿苏大豪的豪门歌舞厅小姐死亡案来说吧,我的办案思维就与众不同,我走的是一条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要是让马小军来牵头办,他一定会走城市包围农村的道路。你学过历史吗?***同志说,面对城市强大的敌人,我们要避其锋芒,到农村去。去的目的是什么?是回到城市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已经有眉目了?”
“谈不上眉目,只是猜测。我学过心理学,又写小说,我猜测的东西,嗨,真还有点道理,差不多都会兑现。”
“那你一定猜测出了什么吧?”
黎明爽快地笑了笑,说:“猜测出的东西不少。比如,今晚或者明天一定有人请马小军吃饭。为啥我要专门提醒他?他年轻,怕他不明白别人请他吃饭的动机。他如果去了的话,那么,不出所料,我们的行动会被人跟踪,甚至有人会走在我们前面去找小向。当然,这要具备一个条件:小向还活着,而且回了岭南。”
“既然是这样,你就该给马小军下个死命令,绝对不允许泄露我们到岭南的事。”
“我不是告诉他了嘛,我为啥要用命令的口气同他说话?搞警察这行当的,应该是听话听音,非得谁下死命令才去做不可,还算什么警察。退一万步,他泄露了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让别人来给我们带路,只是关键时候,我们要确保小向的生命安全。果真是苏大豪那帮人干的话,你以为他坐得住?你以为他不想找到失踪的小向?笨蛋!”
“你说啥,你是骂我吗?”夏茜吃惊地问道。
黎明自知说漏了嘴,于是陪着笑解释:“校友,开个玩笑。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没别的意思,给小妹妹逗逗乐!”
“呸!”夏茜嗔怪地说,“以后不准随便和我开玩笑,我不喜欢别人特别是像你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和我开玩笑。”
“看得出来!”黎明依旧逗趣地回答。
“你怎么看得出来?”夏茜心头的气并未消完。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我不但看得出你做事认真,不善言辞,不喜欢开玩笑,而且我还看得出你对人真诚,渴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尊重。甚至告诉你吧,我还看得出你在家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姐姐,你手下有个调皮的弟弟,你的性格和你父亲相像,你父亲吃苦耐劳,但有点大男子主义,多少有点文化,你母亲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你老家在乡下,很偏僻,应该是山区。对吧?”
夏茜被黎明说得瞠目结舌。她伸出手,抓住方向盘,瞪大了双眼,望着黎明,半天才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的呗!”
夏茜如坠雾里云海。她摇着头,说:“我没有啊!”
“错了。你的衣着告诉我你来自乡下;你的性格告诉我你手下有个弟弟;昨晚上跳舞,你粗糙的手又告诉我你的家境曾经贫寒,为了你上学,你的父母吃尽了苦;还有,你的言谈举止,无处不在地告诉我你是一个诚实、认真、但同时也较为保守、矜持的女孩。你所受的教育和你的家庭背景在你身上构成了鲜明的矛盾统一。”
“完了,谁还敢和你打交道,真不愧为作家!”夏茜喘了一口粗气,将手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