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岗楼内,关光夫与艾玛正面对面地坐着。艾玛握着枪对着关光夫,而关光夫虽然没有武器,只捧着茶杯,但毫无惧色地两眼眨都不眨地盯住她,不吭声,有一种仅凭气势就可压倒对方的神态。
“四姑娘,进来陪陪我!”关光夫突然轻松地道。
“关大人,我来了。”外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了。
“艾姐呀,是哪阵风把你吹进来了?”四姑娘说着一屁股坐在关光夫右腿上,“大人,早点休息吧。”
艾玛认识这个四姑娘,她是洪昌旅馆的娼妓。关光夫住洪昌旅馆时,她时不时地与关光夫同宿,帮关光夫探听一些有关革命党人的踪迹,也算得上是个编外侦探。
“四姑娘,你跟我们的艾高参说说。”关光夫冷冷一笑,搂着她,“我们对事不对人。”
今天下午,关光夫说有要事相商将艾玛请过来时,艾玛看到关光夫临时休息的那间房子里大床上放着两个大皮箱子,便问:“你把电台搬过来了,我怎么工作?”
“今后你就在这间房里住、工作,在监狱里面办公安全,长堤街61号在街面上,现在革命党人活动频繁,我担心你出事儿。”关光夫说着朝对面一指,“我的房在你的对面,我成你的卫队了。”
艾玛沉默地打量着这间不大,但足够使用的房子,地处监狱里面,左右的房子里都住着看守监狱的官兵。她笑了笑,说:“我也成犯人了。”
“不能这样理解”,关光夫说着递过一杯咖啡,“喝点吧,我看你也渴了。”说着将杯子放在艾玛跟前,转身出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艾玛望着对面关光夫的房门,又看看这间似乎是为她特意装点布局的房间,一股古色古香的宫廷韵味,充满诗情画意的色彩。她左右扫了眼,又回到现实中,举杯将咖啡送到嘴边,但一股异味扑进鼻孔。她看了看,刚刚放下,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一道缝,紧接着关光夫走出来了,热情地说:“喝吧,凉了就不香了,这是真正的美国咖啡,据说原料来源于……”
艾玛朝他笑了笑说:“请将我进来时看到的那只波斯猫抱给我玩玩。”
“算了,等会儿我还要与你谈事呢。”
“你知道我喜欢猫嘛”,艾玛给他送了个秋波般的眼神儿,“在京城,我养了好几只呢。”
“好吧,我去帮你抱过来。”关光夫说着朝外走,“我们男人有时就是不可思议,心甘情愿为漂亮女人服务。”
“来生投胎你也做女人嘛”,艾玛说着又用双手捧起杯子,“快点去呀!”
“艾玛”,关光夫站住,反手关上门,扑上来两手托着她的脸蛋,“我爱你,你怎么总是这么麻木,感觉不到我给你的电流呢?”
艾玛苦苦一笑,两眼垂下,小声道:“你是真心的?”
“咚”,关光夫双腿朝下一跪,两手抱住艾玛的臀部:“艾玛,我对天发誓,只要你同意,我再也不找别的女人了,只守着你。”
“像这样的山盟海誓,你跟几个女人发过?”
“你,只有你!”
“关先生,因为你总是达不到目的,才这样急迫发誓,同时想象着我的美。”艾玛一针见血,“可能你得到了我一次,你会说就这么回事,从此我对你来说不神秘,也就没有什么魅力了。你为什么不让这种魅力长存,让我们永远做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你……你为什么这样残忍地对待我?”
“关光夫先生,实话实说吧,我不爱你!”艾玛轻轻地推开他,“我真的不爱你,你做的一些努力我都清楚,但感情这事不能勉强。我们女人对感情很专一,不喜欢花心的男人。”
“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发誓什么样的天仙都不会沾边了。”
“我想这样的表态,很多女人都听你说过。”艾玛说着坐下来,“上次我在洪昌旅馆就听到你跟一个叫四姑娘的娼妓讲过这番话,是不是?”
关光夫一时愣愣地望着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有些事你做得太过火了,使我不但不会爱上你,反而更恨你了!”艾玛收住脸上的微笑,“请将楼下的波斯猫抱上来。”
“艾玛,你……你多心了……”关光夫一把从她手中夺过咖啡,“你要干什么?”
“你不要忘了,我是学什么专业的”,艾玛走到门口,对在前面的一个士兵道,“小老弟,把楼下的那只猫抱上来。”
“是,长官!”一个士兵应了声,走了。
关光夫扭头看她一眼,生气地一挥手,“啪”地将盛满咖啡的杯子砸在地上:“你……你想算计我?”
“我们谁也不存在算计谁,只是自己有时候耍点小聪明罢了。”艾玛说着将他按在椅子上,“你坐一下,本人有话对你讲。”
关光夫愣头愣脑地听凭艾玛摆布着。
列兵将楼下那只猫抱上来了。
艾玛从列兵手中接过猫搂在怀里,示意列兵离开。她转过身将猫的头贴在自己脸上,深情地望了它一眼后,对关光夫说:“怎么样,你不会反对吧?”
关光夫两眼喷火般盯住她。艾玛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玻璃送到猫的嘴边,在一股香气中猫伸出舌头一下子舔干净了玻璃上的咖啡。
“你自己去吧。”艾玛放下猫,猫在地板上舔着,大概是香味使它津津有味吧,不停地“喵喵”叫着。
“艾玛,你太聪明了。”关光夫终于狠狠捶着自己的胸,“我……我……”
“关先生,你休息一会儿,看看你导演的戏。”艾玛说着叹口气,“如果兵部尚书荫昌不是我的干爷,你只怕一枪把我打死了,再奸尸。”
“艾玛。”关光夫长叫一声垂下头去。
“你看猫。”
这只活泼可爱的猫,不到十几分钟就软绵绵地躺在地上了。
“你在咖啡里下了蒙汗药,企图在我昏睡后强奸我。”艾玛冷笑着盯住他,“你……你太卑鄙了!”
“我是有些过分,可你又怎么样?”关光夫突然表现出另一种神态,“是的,我对你采用了一点不太礼貌的行动。但你私通革命党,是死罪,我只要向朝廷报告,就可置你于死地。张之洞对革命党宽容,朝廷是不会答应的。你私通革命党人,除了俞建仁留下的漫画、文字以外,我还有人证!”
“你血口喷人,我打死你!”艾玛拔出手枪。
“看是谁喷谁?”
……
面对关光夫搂着娼妓四姑娘,艾玛感到一阵恶心,但对关光夫“对事不对人”这五个字她又顿觉心疑:是什么事与这个女人有关系呢?
“那天晚上”,四姑娘从关光夫大腿上站起来,“我与客人到江堤上散步,亲眼看到那个经常到我们洪昌旅馆来喝茶会客的姓刘的男人。”
艾玛大吃一惊:她难道什么都看到了?
“你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那么亲热……”娼妓说着“嘻嘻”一笑,朝关光夫看了一眼,“像吃了蜜一样甜。”
“你跟炮兵标统驱逐出来的刘复基是什么关系?他可是日知会会员,只是还没有什么大罪才没有抓他。”关光夫说。
“其一,我没有与一个什么人挽着胳膊在江边走过;其二,你所讲的什么姓刘的我不认识;其三嘛”,艾玛收回枪,“如果你认为我私通革命党人,就凭这个四姑娘来陷害我,我也会到朝廷告你。有本事到朝廷去对质,耍些小心眼是成不了……”
“请问关大人在吗?”门外的声音打断了艾玛的话。
关光夫不耐烦地大声问:“谁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现在有事。”
“关大人,冰大人来了。”外面的列兵道。
一听说冰云水来了,关光夫自言自语地道:“这个老骗子,又来干什么?”骂完,又对四姑娘说:“你他妈的与姓冰的隔三岔五地见面,这会儿碰了面难为情,你快在柜子里躲一会儿吧。”
四姑娘垂下头急忙拉开背后的衣柜钻了进去。艾玛看着这对狗男女的表演,几乎要笑出声来,用手捂住嘴扭头望着窗外。
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冰云水一看关、艾二人都在,一脸的淫笑:“本人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吧?”说着他朝艾玛又道:“不过现在艾参谋官在是件好事,我还想着把你找来呢。”
“冰主督官在督府内外手眼通天”,艾玛说,“深更半夜找关大人商议军政要事,若有不便,我马上走。”
“不”,冰云水说,“你在最好不过”,说着扭头面对关光夫,“关大人,听说冯启钧跟你左右寸步不离,不日将赴京城,托你的福荣升为朝廷……”
“冰大人,有什么事找我的,就尽管讲,若是找冯君的话,就不要在这里说,冯君在楼下4号房办事,你可去找他。”关光夫说着,“你去吧!”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既然冯兄在楼下,我想请关大人在这里召见他,有件事关系到各位的升迁。他若不在场,这台戏就没法唱了。”冰云水说。
“什么事,你先说说,让我心里有底儿。”关光夫说。
“说大,可以杀头;说小,马上万事大吉了。”冰云水说,“本人虽在张大人手下混差,主管军中谍报之大事,自从关大人以兵部尚书大人的特派员身份进入湖北,我这个主管总督也是徒有虚名了。别说过去围着我屁股转的人都转向了关大人这里,就连与我喝了血酒拜过兄弟的冯启钧,见了我也绕道而行。这年头有权、有钱见人高三分,真他妈的狗眼看人低!”
关光夫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要骂,你到外面去大声骂,我这儿不是你出气的地方!”
“今天,你这儿正是我出气的地方。”冰云水怒火窜出来,“你就是兵部尚书荫昌大人的儿子,这气儿也出定了!”
“你……你……”关光夫拔出手枪,“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有本事朝这儿打!”冰云水指着自己的脑门,“打呀,开枪呀!”
关光夫浑身颤抖,咬着牙往左右一看,冰云水的卫队一律持枪对着他。他胆寒了。
“关大人,何必发这么大火呢。”艾玛从中调解,向关光夫使了个眼色,又对冰云水说,“冰大人的要求不过分,各位也是为朝廷。”说完,命令一个士兵,“快,把楼下4号房的冯大人请上来。”
士兵转头向楼下走去。
关、冰如同两只公狼各不相让地对视着。
艾玛一边给两位泡茶,一边低声劝关光夫:“人家是地头蛇,你顶得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关光夫长叹一口气,“啪”地将枪甩在桌子上:“他妈的,我……我怕过谁?”
“老子谁都不怕,大不了不做这个受气官了!”冰云水针锋相对,也将枪放在桌上。
“两位息息怒”,艾玛忙收起两支枪,“都是自家弟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再说,二位前世无冤,今世无仇,都是为朝廷的事,动什么肝火呢?”
“冯大人到!”门外列兵报告。
“请进!”艾玛唱起了主角。
冯启钧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喝得醉醺醺的,两眼红得如同两个红枣儿。他一看关、冰都气鼓鼓的,猜想可能发生了什么矛盾,一下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二位大人又是什么事不愉快嘛?这年头革命党闹得天昏地暗,活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嘴会不会吃饭,没事儿偷着乐,何必去生气呢?不开心的事儿都甩到脑……”
“废话”,关光夫制止住他,“你……你在外面惹什么事啦?”
“我……我怎么的啦?”冯启钧吃了一惊,“这些日子我跟着关大人你,寸步不离,你说东我不往西,我犯什么事了?这……这不是……”
“送进来!”冰云水大怒地一挥手,打断了冯启钧的话。
一个正目提着一个皮箱子分开兵士走进房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放在上面!”冰云水朝桌上一指。
正目将那小巧而精致的皮箱放在桌上,转过身立正面对冰云水问:“长官,我可以出去了吗?”
“待命!”冰云水命令。
正目只好立在原地听候命令。
冯启钧看着,忙走过去提起箱子,左右两边看了看说:“我的,我的皮箱,你们怎么拿到这里来了?”他环扫了一眼众人,火气冲天地大声吼叫。
“别激动,冯君,请你别激动!”艾玛制止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冯启钧注视着关光夫问。
“金副官,请将东西给关大人过目。”冰云水命令。
金副官叫金德荣,原是督军府的卫队,因有文化,又会讨好巴结官长,特别是去年6月他与另一谍报官合作抓住三个革命党人后,冰云水提拔他做了贴身副官。关光夫来湖北后与冯启钧交往密切,冰云水与他们相处得不太融洽,但他周旋在三人之中互不得罪,讨得上下都对他不冷不热的。今天他跟着冰云水来监狱,事先他反复对冰云水说,千万别发火,有理让三分,走路到处通的为人处世原则。冰云水听着白了他一眼:“你是条蛇,蛇!”吼得他哑口无言,只好唯命是从了,不再插言,只是观色。
关光夫百思不得其解地从金德荣手中接过一封信,信封已经拆开,上面写着“冰大人亲启”五个字样。他望了冰云水一眼:“好像是说给你的信,我能看吗?”
“关大人,是我们冰大人请你过目的!”金德荣解除他的顾虑。
关光夫从信封中抽出信纸,打开信纸读了起来,其中一段使他吃惊不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神色慌乱地问冰云水:“冰兄,这件事……”
“请关大人给我们的当事人看看,我们拿了朝廷的俸禄,我们这也是对朝廷负责。”
“你……你他妈的自己读吧。冯启钧,你这只睡在老子床头的狼!”关光夫骂着将信扔在桌上。
冯启钧拿起信:
……冯启钧在我日知会任干事,负责传递海外寄回的孙文所编报纸。我是他手下的传递员,每次的《民报》都由我送到他手里。还有革命党人陈天华著的《警世钟》、《猛回头》等书都是我送的,一般都装在他那只精致的牛皮箱中,不会引人注意……我这次揭发他,是我看到刘静庵被朝廷抓了……
“我……我……”冯启钧一下子脸色苍白,“这是……”
“打开箱子”,冰云水命令,“快!”
副官金德荣领命打开箱子,陈天华所著的推翻清政府的《警世钟》、《猛回头》与《民报》等革命书报装了半箱子,展现在人们面前。
关光夫翻着这些书报,大惑不解地一把揪住冯启钧的衣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咬着牙,“当着各位的面,你不交代清楚,今天就送你进黑牢!”
冯启钧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他双手拿着信再次读了读后,伸手将箱子中的报纸、书都拿出来看了又看,突然大吼:“混蛋,是哪个混蛋在陷害我!”他呐喊着,将信撕成碎片抛向空中,然后又抱起箱子举起狠狠地砸在地板上,“混蛋,混蛋,这简直是……”他骂着拿出洋火点火烧书。
“住手!”冰云水一下子拉住他,“你想毁灭证据?”
“我……我什么证……”
“冯兄,你现在要冷静,而不是暴跳如雷,这样别人的目的就达到了!”关光夫斜扫了一眼冰云水。
冯启钧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拉着关光夫的手说:“大人,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我为你鞍前马后跑,有些狗眼睛都发红了,好像我冯某人得了你什么好处,你许了我什么官愿,总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今天这事上下不着边,还真把我给搞昏了,万一张大人听信妖言,将我打成革命党的头领,我就是长了一百颗头也不够杀的。”
“听冯君这么说,这是我在组织人陷害你?”冰云水沉不住气了,“你毁了证据又能怎么的?关大人读了,我与弟兄们都看了,也作了抄写。这口箱子是从你家里提出来的是事实,你四姨太、七姨太都可作证。我们做官的明白,不像有些人只知道巴结。讨好个别人朝上爬,背地里为革命党人办事,拿金银。我乃朝廷谍报官,食我朝的俸禄,应报我朝的恩。我再向你与众人重申,倘若我在军队中查出有革命党,当拿统领是问,决不手软!”说完,他示威般环扫众人,“各位都听着,革命党不抓、不杀,我们的头有一天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说完他走向关光夫,“关大人,这位冯兄犯了事,我要先把他扣起来查一下,不能听他声称是陷害,你就同意他的申辩吧?”
“这……这有些……”
“关大人”,冰云水这回主动了,“你不同意抓革命党人?”
关光夫忙望着冯启钧,好像在问:你看怎么办?
“这证据真真切切,你还想怎么的?”冰云水逼住关光夫,“郭尧阶叛变过来,只交代了刘静庵一点点事儿,他还有满肚子的事要跟我们讨价还价,结果呢,被冯启钧送到打狗队给杀了。你想,没有人通风报信,革命党知道他被关在什么地方?”
关光夫与艾玛听着不好再语。
“还有,俞建仁死前,声称他了解大人物中有革命党人,打电话问我管不管得了,我准备晚上找他,结果他被处死了,这是不是又一场大戏呢?”冰云水继续说。
“四姑娘亲口跟我讲,她看到革命党挽住某某的胳膊,这些事儿又有谁相信,谁去主政追查呢?”冰云水说着望了眼艾玛,“你们都是兵部尚书荫昌大人的派遣者,我们谁敢得罪?”
“冰主管,你是不是……”
“他说的对!”四姑娘破柜而出打断了艾玛的话。
众人大吃一惊:柜子里有妓女?
“四姑娘,你……你怎么在这里?”
“冰大人,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呢?”四姑娘有关光夫作后台,腰板儿硬着呢,“你在床上怎么跟我说的,你要把冯大人整得七窍流血,八孔冒烟。把那些无油盐的话当着众人的面重复一遍,那才是条汉子。”
“是呀,好汉做事好汉当。在背地里杀黑刀算什么英雄。”冯启钧来劲儿了,“说呀,这也有人证嘛。”
“你……你们到底又耍什么鬼把戏?”金德荣说话了。
“金副官”,关光夫恶狠狠地盯住他,“这个地方你算什么货色,有你插嘴的份吗?你要是嘴痒,到马屁眼上擦擦去,别在这里放狗屁,知道不知道,嗯?”
“关……关大人,请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滚……我……我滚!”
“站住!”冰云水大声喝令,“金德荣,你是谁的副官,听谁的命令?”
“冰大人,你平时不是跟我说,谁的官大就听谁的吗,这关大人是兵部尚书荫昌大人的特使,见官大三 级,这可是你讲的,我不听他的听谁的呢?”
“臭婊子!”冰云水狠狠一耳光扇在他脸上,“没见过你这样的奴才!滚,永远别来见我了!”
“大……大人,我……我也是为你……”
“金副官”,关光夫走过去,拍着他的肩头说,“从明天起,你到我这里来听差,过些日子武昌的革命党抓干净了,跟我到京城吃肉,看谁敢再欺负你!”
“谢大人洪恩!”金德荣急忙跪拜。
“滚!”冰云水决不答应,狠狠一脚踢在金德荣屁股上。
金德荣只好愤愤地向外走去。
“关大人,我就不客气了,革命党冯启钧交给我发落,有什么事明天找我去。”
“不行,这事得调查一下,万一真是有人作怪呢?”
“谁敢动我一根毫毛,我要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冯启钧抓出手枪,扭过头,“来人呀,把冰主管抓起来!”
“放肆!”关光夫大吼,“冰大人奉命捕捉革命党,这是朝廷的指令。来人啦,把冯大人的武器缴了!”
几个列兵与正目都冲过来,将冯启钧身上的武器给缴了。冯启钧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又发作,关光夫向他使眼色要他冷静。
“冰大人,我在柜子里都听到了,你把冯大人整得够狠了,整得他七窍流血,八孔冒烟了。你就让一步吧,你们做官的在一个场子上唱戏,也不容易……”
“一个臭婊子跑到这里掺和什么?”冰云水挥拳就打。
四姑娘一偏头,这拳头正好砸在关光夫脸上,顿时肿了起来,关光夫一下跳将起来:“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
“快,失火啦,房子烧着啦……”外面有士兵大呼大叫。
众人的情绪一下子被外面冲起的浓烟与烈火吸引住了。关光夫一看楼下也烧起来了,营房也着了火,外面一片呼叫呐喊声,忙命令:“灭火,快灭火……”
冰云水没有听任何人的调遣,带着人一溜烟奔下楼,直朝外冲,浓烟呛得他不停地咳嗽。
关光夫冲向楼下……
冯启钧担心关光夫被火烧死,拉着他向一楼跑。金德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冲出烈火后直跟着冰云水的屁股追去。
“水……水……快灭火……快灭火……”关光夫命令。
没回家的主政官及士卒们都提着桶赶过来了,一下子监狱里大乱起来,双岗也变成了单岗……
艾玛从楼上冲下来,一股浓烈的煤油味扑鼻而来,紧接着电灯灭了,电话也停了。联想着冰云水展示的那封信,那一箱子书,冯启钧的表现,关光夫的焦急,冰云水的冷静,她似乎明白这场大火与谁有联系……
“长官,快到这边来,火势越来越大,快烧过来了!”一个正目赶过来,将艾玛朝犯人放风的地方推,“快走,弹药库烧着了,弹药库起火了……”
在兵营区那片低矮的平房上空,烈火映红了半边天,一股火头借助风势直扑弹药库,更可怕的是装油的小仓库都在这个不大,但有重兵把守的地方。艾玛注意到关光夫已经站在一片开阔地了,四周有几个卫兵护着他。冯启钧跑到监狱门口叫外面的市民帮忙灭火,但是没有人过来,只好抓住一个监狱主事官吼道:“快,把牢门锁好,其他人都来灭火!”
四面八方赶来的士卒开始冲进火海,但火势太大太猛,士卒们忙乎一阵后,只能望火兴叹……
艾玛觉得这场大火有点蹊跷,匆匆向关押刘静庵等革命党人的囚室走去,关光夫在火光的辉映下看到了她的举动,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