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天空灰朦朦的,一簇火在熊熊燃烧。干燥的木货架在火堆中冒着浓烟,劈劈啪啪地响,火光映红了周围工人的脸。他们戴着典型的钢铁工人的安全帽。一些人在烤火暖手,另一些人在相互交谈。但大多数人离火堆远远的,他们朝那座房子望去,那房子冷冰冰地矗立在那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它,至少见过它的外部,当他们周日在古老的威拉山公园散步时,就可以见到它。威拉山公园非常和谐地环绕着这座房子。许多人当然是从公司日报的报道中认识它的,在公司日报上总是发表一些类似的照片:大型豪华轿车徐徐开进美丽的穹形车道,加冕的或当选的国家首脑和知名的经济巨头从车上走下来。他们被领进房子,穿过宽敞的装有护墙板的大厅,走到大厅尽头,在那里他们将受到各个时代的克虏伯公司领导的欢迎。年纪大一点的工人还可以回忆起,1956年希腊国王保罗和王后弗里德里克造访这座房子的情景,他们曾受到如今已成传说的贝塔·克虏伯的接待。后来的客人是由贝塔·克虏伯的儿子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冯·伯伦和哈尔巴赫来接待的,而自从他1967年去世以来,现在以主人身份在威拉山庄接待来宾的,一般情况下是一位神采奕奕、穿着考究的绅士:贝托尔特·拜茨,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冯·伯伦和哈尔巴赫基金会的主席。
这是1987年12月的一天,工人们在寒冷中等待了很长时间。这期问,克虏伯公司的一些工人或许已经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或许甚至能想起来,他们正等待的这个人,30多年来,一直与克虏伯一家一起管理威拉山庄。贝塔·克虏
伯出现时他就站在旁边,后来他站在阿尔弗里德·克虏伯旁边,最后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但这一天,工人们等在这里,不是为了向他表示敬意,而是要发泄他们的怒气和失望。他们听说,克虏伯打算关闭莱茵浩森冶炼厂。
他终于出现了,陪同他的既不是某某国家元首,也不是某位知名的克虏伯康采恩的大主顾,而是德国工会联合会主席恩思特。布莱特。而恩思特·布莱特也不是来与工人们谈话的,而是要参加就莱茵浩森事宜举行的监事会会议。
这时候,人们一下子围过来,把他团团围住,他注视着这一张张面孔,听着他们的抗议声。他说,他要与20名职工代表会谈。他也这样做了。他几乎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平息工人们愤怒的波涛,以争取他们的理解。他后来跟我说:“我一点都没有感到受到了威胁。”他对那20位职工代表说:“我心里也很难过,但我们别无选择。”这期间,威拉山庄的大厅里已经挤满了愤怒的、好奇的克虏伯人,特别是大批新闻记者。在工厂警卫的保护下,贝托尔特·拜茨穿过威拉山庄昏暗的大厅,后面跟着恩思特·贝托尔特·茨是克虏伯公司最伟大的老人之一,对他来说,这是一段伤心的令人震惊的经历。在联邦德国经济界,几乎没有一个实力人物比他更懂得,如何用文件、等级制度和不可靠近来为自己营造保护墙,现在这保护墙要崩溃了,要倒塌了,他将不得不听任他最不喜欢的因素的摆布:他无法控制的、自发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此时此刻,一定有许多情景和回忆象万花筒式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威拉山庄前的火是一个象征。自山庄1873年建成以来,威拉山庄前的火,一直代表着克虏伯公司的力量和权势,今天它却意味着一个神话的结束。而一向把自己也作为这个神话一部分的贝托尔特·拜茨,要给自己提出一个问题:他,如今已经是个74岁高龄的老人,应该如何应付这个新的危机?如果我们回想一下两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时期,就会知道,这不是克虏伯公司第一次面临危机,更不是最严重的一次危机,但这却是它第一次面临自然原则危机,克虏伯康采恩的领导第一次不是来自克虏伯家族的人,而是一个外姓人,人称“贝贝”的大管家贝托尔特·拜茨。
这个人是谁?这个外姓人,这个非克虏伯家族和克虏伯公司的人是谁?克虏伯康采恩是联邦德国最大的康采恩之一,而他不仅成功地将克虏伯的权力掌握到了自己手中,而且,在那个给予他这个权力的人死后,他仍然行使着克虏伯的权力,几近保持了半生。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首先研究一下那些克虏伯们,研究一下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冯’‘伯伦和哈尔巴赫,还要了解一下“克虏伯家族”,就象冯’伯伦和哈尔巴赫家的其他人自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