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克虏伯时,克虏伯公司就象是一个缺少队长的足球队”,拜茨在一次采访时这样讲。这并不是针对阿尔弗里德的。从1945年到1953年,阿尔弗里德正式担任克虏伯公司领导的时间实际上只有半年多一点:从1953年3月份(梅莱莫条约签署以后)到同年11月(贝托尔特·拜茨来到克虏伯),其余时间,阿尔弗里德后来称之为“我不在这里的时间”,那些克虏伯工厂的领导被迫独立支撑他们的公司,在混乱的年代与占领国之间不断地斗争。尽管如此,如今也已140多岁的董事会,它作为克虏伯公司中央决策机构,仍然保留了下来。董事会由至多12位经理组成。他们就象领主,分别控制着一定数量的单个企业,并形成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其思维特征是,雇员自称克虏伯官员,而且,一个职位由一个家庭世袭两到三代的情况,并不少见。
这个结构是历史上演变来的。阿尔弗里德自从担任董事会的成员,他就对其顽固不化与复杂性非常清楚。因此他很明白,这个董事会已经无法满足康采恩现在的要求,即战后与康采恩解散后的要求。用阿尔弗里德自己的话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在战后的几年内,部分是由于受盟军的影响,部分是通过德国的影响,我们所有的工厂都各自为政,独立作业了。每个企业都觉着自己不必依赖于其他企业。已经不存在同舟共济、同属一家的感觉了。也就是说,现在必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使所有单个的工厂及公司重新相互协调一致,即要建立一个新的中央管理体系”。
拜茨的任务就是要考虑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如何来解决问题,以及康采恩领导又如何能适应新的情况。
贝贝不必受克虏伯传统及详细的专业知识的影响,他只须努力,先怀疑一切。自然有理由猜想,在受到董事会的冷遇后,他在严格分析董事会的任务时,不会有所顾忌。他系统地、细致地开始了他的工作,他研究德国其他大企业的组织结构,并让人向他报告,美国的康采恩是如何运行的,并与职工进行长时间的谈话。此外,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他说:“我在设计新的组织结构时,还借鉴克虏伯公司的一个老文件,即《总章程》,它是阿尔弗里德·克虏伯的曾祖父于1872年写成的。我只在它基础上加了几句话,并以新的方式将它确定为新组织的方针。有人背后说,我不懂得传统的意义,但实际上,尽管有些人在克虏伯工作已经长达30年或者更久,但我比他们更准确地继承了克虏伯的传统。”拜茨把他做的组织草稿交给阿尔弗里德后,阿尔弗里德亲手在那上面补上几句,指出这与他曾祖父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谁如果知道这些,他就可以估计,早在这时候,拜茨就已经志愿要象一个克虏伯来思维,这是表露拜茨这一志向的最初迹象。无论如何,阿尔弗里德为这部公司新宪法做了序言,序言听起来格外传统:它“……继承并发扬了弗里得里希·克虏伯公司《总章程》的传统,该章程是我的曾祖父于1872年颁布的,与《总章程》一样,它的目的是,在管理机构与企业内部,确定每一职位、每一岗位的权力与义务,并相互划清职权,以便在其可行的情况下,以这种方式为现在及未来建立一种固定的秩序,并保证各部分相互协作,从而确保整个公司的繁荣以及每个人的幸福。”尽管有这个指示,这个新宪法也毫不亲切。这个工作并不好做!
董事会受到沉重一击,似乎失去了一切权力。他们在全权总代理的领导下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参谋部。与此相反,克虏伯各单个公司的董事会则有了更大的职权,他们可能会有灵活度与效率。但是,在这次权力下放到各公司的过程中,只有两个中心位置保持不动,即阿尔弗里德·克虏伯,传统上人们称他为公司的“唯一所有者”;及他的全权总代理贝托尔特·拜茨。在组织结构图里,他们两人中间只有一条垂直向下的线,现在把拜茨与阿尔弗里德分开的还只剩下一个个人因素:阿尔弗里德是克虏伯。
克虏伯一这个概念在联邦德国又有社会地位了,以至于埃森的市长们又改变了他们对克虏伯的态度,他们不断地称赞克虏伯并支持克虏伯。但是在国际上,所有的都还是另外一回事。
1958年,阿尔弗里德有一次做商务旅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他在墨尔本下了飞机,他遇到了示威游行的人。他们往他身上扔西红柿,冲他喊“杀害犹太人的刽子手”。记者问他,他对此有何看法?他表现得很克制,这是他最典型的态度,他回答说:“一些人反对我访问澳大利亚,我感到很遗憾。”当然,他也知道,澳大利亚政府发给一个克虏伯旅行签证时,反对党领导人艾瓦特极力反对,他说:“他的姓氏同时意味着侵略、死亡和毁坏”。
人们不断复燃的仇恨不仅针对康采恩的领导阿尔弗里德,他们也直接针对阿尔弗里德本人。由于人民的强烈抗议,挪威皇家狩猎俱乐部最终拒绝他和他的船参加帆船比赛,尽管他从没有说过,但这件事一定深深刺痛了他。
对于这种遭遇,阿尔弗里德总是试图置之不理,这也符合他的内向性格,但拜茨却要以新的举措来应付它们。必须采取行动,来改善克虏伯这个名字,也即克虏伯公司的形象。因此,直属拜茨领导的参谋部中,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这项工作,他们足智多谋,且坚定不移地为这一目标而奋斗。在50年代中期,使用现代的一些公关方法还会引起人们的嘲讽,或者成为逸事的起因,但拜茨可以很正当地指出,克虏伯公司在这方面也有很长的传统了。老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尽管不知道什么叫作“公关”,但他却是这方面的专家。1855年,克虏伯公司参加了在巴黎举行的世界博览会。今天每一个展览建筑家,如果参观了当时的克虏伯展台,他们可能会因嫉妒而失色。在开幕式上,演奏了理查德·瓦格纳的激昂的音乐,如果加一点想象力,那么就可以认出,这就是今天常用于促销的背景音乐的前身。
贝托尔特·拜茨本人是克虏伯康采恩最好的公关人员。
他积极参与这项事业,为了推销克虏伯的新形象,他把他形象的全部砝码都放在了天平上。在他到克虏伯工作的前两年中,有关他的报道不断见著报端。他与“鲁尔区男爵”完全相反,他的一切都与世界对鲁尔区大工业家的形象相矛盾。现在他开始向世界证明,事实上,事情恰好相反:不是他不符合人们的想象,而是人们的想象与事实不符。
他开始了他到美国的十字军东征。他象一个总参谋长,组织了一系列所谓的私人旅行,以康采恩代表的身份参加了许多美国工业家的聚会,并不断引起新闻界的注意。
当美国在瓦尔多夫·阿思托利亚举行钢铁工业诞辰100周年庆祝活动时,他是在贵宾席上就座的唯一的德国人。他在美国国务院向美国副国务秘书摩菲献媚,他向他介绍了一项他挖空心思想出来的计划,这计划是有关如何帮助第三世界国家的,当然克虏伯公司将积极参与这一计划的实施。
拜茨的这些活动一部分更象是政治活动而非经济活动,通过这些活动,他总是受到美国新闻界的大力称赞,美国新闻界高度评价他的坦诚和不矫柔造作,因为这些在美国人眼里根本不再是德国式的了。但在德国,许多人很怀疑贝托尔特·拜茨的美国运动的意义。这始自德国大使,他在美国国务院与贝托尔特·拜茨不期而遇,他觉着自己受了愚弄。还有那些著名的经济界巨头们,因为拜茨所发表的见解尽管很有魅力,但很不内行,他们对此感到很吃惊。总而言之,所有这一切,既没有给克虏伯,也没有给联邦德国带来什么值得一提的具体成果,尽管贝贝很愿意做一名德国民间政治家。
尽管如此,他不必在实现这一雄心壮志过程中半途而废。带着他惯有的投入和美好的愿望,贝托尔特·拜茨把他的目光投向了世界的另一端。西方世界所没有给他的,他就应该在东半球找到更多,即政治上的成功和个人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