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与张籍,不但诗歌齐名,而且友谊亲密。当我们评价“张王乐府”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也要涉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譬如说,王建是河南颍川人,张籍原籍吴郡,寓居和州乌江县,他们是怎样认识,以至成为好友的呢?这与他们的诗歌创作,又有什么联系呢?考如下:
王建虽是颍川人,但从少年时就离开了故乡。他在《送韦处士老舅》诗中说:“自从出关辅,三十年作客。风雨一飘,亲情多阻隔。”可以为证。
王建诗中常常提到“漳岸”。张籍的《酬秘书王丞见寄》诗也说:“相看头白来城阙,却忆漳溪旧往还。”他们都念念不忘于漳河,这个地方值得我们注意。
再看张籍的《逢王建有赠》诗:“年状皆齐初有髭,鹊山漳水每追随。使君座下朝听易,处士庭中夜会诗。新作句成相借问,闲求义尽共寻思。经今三十余年事,却说还同昨日时。”这首诗帮助我们解决了不少的问题,如:(1)从“年状皆齐”,看出王、张大约同岁。(2)既称“初有髭”,可能是在五十岁左右,上推“三十余年”,当于二十岁左右就相识。(3)因在一块求学,并有共同的志趣――作诗而相识。(4)相识于既是“漳水”经流又是“鹊山”所在之地。考《元和郡县图志》卷十六《河北道一?魏州?魏县》云:“旧漳河在县西北十里。”“新漳河在县西北三十里。”同卷《魏州?朝城县》云:“扁鹊墓在县罗城西北隅。”可见,魏州是王建与张籍最初相识的地方。
关于王、张同在魏州,还可举出其他资料证明。魏州是唐代魏博节度使的驻节之地。兴元元年至贞元十二年,田绪为节度使(张籍诗中所说的“使君”,即田绪)……元和七年至十五年,田弘正(原名兴)为节度使。王建集中有《田侍中宴席》《朝天词十首寄上魏博田侍中》《田侍中归镇八首》等诗;张籍集中也有《田司空入朝》之作,都是写给田弘正的。从王、张与田的交往中,又可以看出他们曾经同在魏州。因为,据《旧唐书?田弘正传》云:“少习儒书。”当贞元初,王、张在魏州求学时,田弘正也正在读书,所以才有机会相识。
或许有人要问,王、张为什么要到边远的魏州去求学呢?今按:王建“出关辅”后,就住在魏州。其《山中寄及第故人》云:“十年居此溪。”此“溪”就是漳溪。张籍的岳父名叫胡,据韩愈《唐故中散大夫少府监胡良公墓神道碑》说,他是贝州宗城县人(贝州是魏博节度使所辖六州之一)。魏州,既是王建的第二故乡,也靠近张籍岳父的家乡,他们在这儿求学是一点不奇怪的。
我把王、张这段友谊史介绍给大家,是因为这对他们的诗歌创作,有着重要的影响。
王、张诗歌的精华部分是乐府,这些作品写于何时呢?从白居易《读张籍古乐府》诗“张君何为者?业文三十春,尤工乐府诗,举代少其伦”,“始从青衿岁,迨此白发新,日夜秉笔吟,心苦力亦勤”,“如何欲五十,官小身贱贫”等句看出,张籍在二十岁左右,就开始从事于乐府的创作了。
在张籍的影响下,王建也写乐府。他在《送张籍归江东》诗中,说得很清楚:“清泉浣尘缁,灵药释昏狂,君诗发大雅,正气回我肠。昔岁同讲道,青襟在师傍,出处两相因,如彼衣与裳。”读此可见他们在魏州求学时,对于作诗的志同道合、切磋琢磨的情况。
张籍、王建创作乐府诗,在李绅、元、白之前。何世《然灯纪闻》说:“元、白、张、王诸作,不袭前人乐府之貌而能得其神者,乃真乐府也。”这是说他们属于一个流派。张戒《岁寒堂诗话》说:“张司业诗,与元、白一律,专以道得人心中事为工,但白才多而意切,张思深而语精,元体轻而词躁尔。”刘熙载《艺慨》说:“白香山乐府与张文昌、王仲初同为自出新意,其不同者在此平旷而彼峭窄耳。”张、王二人,虽然齐名,也各有特色。王士祯《艺苑卮言》说:“乐府之所贵者,事与情而已。张籍善言情,王建善征事。”前人这些评论,可供我们参考。
总的来说,张、王乐府诗的成就不如元、白。张、王乐府诗,篇幅比元、白要短,描写不如白居易细腻。张、王擅长以简练的语言对社会现象进行概括,往往以一两句话对黑暗现实作出尖锐的讽刺。当时,张、王的政治地位和文学名声,都比元、白低,张、王诗歌所起的影响比元、白小,但张、王各以创作支持新乐府运动,增大了运动的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