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伊诺上楼去给总裁送一份翻译文件,下乘的电梯刚在大办公区开门,萱萱就慌慌张张地出现在电梯门口,见是伊诺,一把把她从电梯里拽出来,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跟她说刚刚来了个徐女士非要见她,气势汹汹的,打发不走,向来讨债的一样,现在就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等她,萱萱怕出事,于是先把情况渗透给伊诺,好有个准备。
“你说,她姓徐?”伊诺脚步慢了下来。
萱萱头点得向波浪鼓一样,表情极其严肃,试探地问:“伊诺姐,这女的来者不善,你可小心点。”萱萱忽然停了下来,朝伊诺办公桌的方向努努下巴:“喏,就那个。”
果然,徐琳琳此刻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面露凶相,随意摆弄着头发。来了这么一位客人,大办公区的人都时不时地朝这边看过来,不知所以然。
徐琳琳的突然上门拜访已在伊诺的意料之中,她的来意她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这笔账是迟早要算的。
伊诺昂首挺胸地走过去,特意走得比平时更加用力,高跟鞋在地上敲击的响声吸引了更多人的视线,显然徐琳琳也听到了,转过身,直面她。伊诺走到与她两步的距离处停下了,面带微笑地打招呼:“琳琳,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徐琳琳没好气地说:“那正好,让你的同事们都看清楚你是怎样一个人,勾引我未婚夫的小三!”
这句话说完,大办公区瞬间如死寂一般,敲键盘声、窃窃私语声、笔划在纸上的嚓嚓声全部停止,连呼吸声都被尽可能降到最低,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在共事多年的同事和这位来势汹汹讨情债的女人之间来回移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伊诺也收起了笑容,把抱着的一沓厚厚的文件夹“啪”地摔到桌子上,环视了一圈竖着耳朵的同事们,向前逼近一步,说:“你想算账?好,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咱就一笔一笔地算一算,算算到底谁才是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
徐琳琳听到这话后脚步有一丝丝倒退,自从孟柯辰说要回老家收拾爸爸的遗物,她就再也没机会见他,过生日那天,她计划着去他老家找他给他个惊喜,却发现他根本不在家,于是打电话问怎么回事,没想到却被他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骂了回去。她当时就懵了,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不接。果然被蒙在鼓里是最折磨人的,因为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所以根本就没法想办法应对。回到上海后,她去过他暂住的酒店,前台告诉她他已经退房了,打电话、发微信、发邮件全都得不到回复。隐隐约约中,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或许已经失去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不过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努力成果付诸东流。其实她骨子里还是个挺乐观派的女人,毕竟家庭环境优越,从小到大都是被呵护着照顾着,她不愿就这样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至少应该搞清楚事情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于是,她想到了伊诺,或许她能帮忙找到孟柯辰。或许是命中注定吧,她刚转弯看见天马大厦,就从熙熙攘攘的下班人潮中认出她最熟悉最渴望见到的身影,可偏偏在这个地方,偏偏他的旁边并肩走着她。她赶紧躲进一颗大树后,远远地、愤愤地看着她最爱的人和她最要好的闺蜜走在一起,他那么护着她,一路为她挡着快冲撞到她的人群,甘愿做她的护花使者。直到他们进入一辆出租车,她再也提不起力气,像一个突然被戳破的气球,背靠着树干软软地滑下来,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断了线般流个不停,引来路人侧目。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边是说好几天后和她去领结婚证的未婚夫,一边是口口声声承诺绝不再见他的好闺蜜,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让四年后的他们破镜重圆的,只有她肮脏的诡计被看穿,除此之外,以她对伊诺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原谅孟柯辰的所作所为。
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他家里找不到他,因为他根本就没回老家,从回国后开始,他就一直在和伊诺联系,直到误会解除,这也解释了他对她忽然转变的态度。但她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退出,她必须要向背叛她的人讨个说法,她必须要为了孟柯辰做最后的挣扎。
因此,她鼓足勇气来找了伊诺,带着她的满腔怒火,带着她仅存的一丝希望。为了孟柯辰,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她重新站稳身体,强装自信地说:“楚伊诺,你明明知道我和孟柯辰就要结婚了,你明明答应过不再见他,你明明已经有了男朋友,你还是人吗?是,孟柯辰是曾经和你在一起过,但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你勾搭我未婚夫还有理了是吧!“
“哼!真好笑!你去亲口问问你那未婚夫,到底是谁勾搭谁啊!徐琳琳,本来碍着咱们以前的交情,有些过去的事情我就不想再计较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四年前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好,既然你这么恬不知耻地主动来找我撕破脸,我也没必要再念旧情了。你都不怕被吐沫淹死,我还怕什么!“伊诺毫不示弱,步步紧逼,目光似火,灼烧着本就有些心虚的徐琳琳。
“楚伊诺,你别欺人太甚!我……“
“停!“话没说完,就被厉声喝断,看热闹的一群人于是又寻着声源,看向正风尘仆仆、西装革履从门口走进来的栾铠。他刚从总裁钦差的外派任务中回来,就碰上这么一出千载难逢的好戏。
栾铠走到两个当事人面前,先礼貌地朝徐琳琳点点头,然后转向伊诺问道:“怎么回事?“
伊诺如实回答:“徐琳琳,孟柯辰的未婚妻,找上门来了。“
基本了解情况后,栾铠扫视了一圈大办公室,用全体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厉声说道:“总裁让我转告一件事情,你们手头的工作他今晚下班前就要,还有心情看热闹吗?“
办公室里沉默了几秒钟后,重新响起了敲键盘、打印机、按鼠标等等属于办公室的声音。
随后,栾铠建议说:“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影响不好,有事到我办公室接着说。“
徐琳琳不信任似的看了看他,他让伊诺带她去办公室,以上楼和总裁汇报任务成果为由走开,打消了徐琳琳的顾虑。
伊诺带徐琳琳来到栾铠的办公室,徐琳琳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副倨傲的表情。伊诺不愿看她,坐到栾铠的办公椅上,沉默地望着窗外。
似乎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开启第二轮的交锋,气氛好不尴尬,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半晌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伊诺应了声“请进”,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是默凡。伊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地看着他,他的出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你怎么来了?”
默凡随手关上门,没回答她的问题,只笑了笑,便转向坐着的徐琳琳,自我介绍:“徐琳琳你好,我是伊诺的男朋友,我叫沈默凡。”
徐琳琳愣了半天,愤愤地站起来,指着伊诺就骂道:“楚伊诺,真没想到你这么卑鄙!竟然找了个帮手,这是要合起来欺负我啊!”
还没等伊诺亲自反击回去,默凡抢先一步说:“别着急,你的未婚夫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人数上我们不是就平了吗?”
“孟柯辰!他,你说他,要来?”徐琳琳最最想见的人是他,最最怕见到的人也是他。
“嗯,我刚刚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听说我们三个都在这里,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说要彻底地做个了结。”默凡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在看到徐琳琳脸上明显由白转黑后,他微笑着走向伊诺,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是该做个了结了。”伊诺水汪汪的眼睛闪着光,朝他珍重地点点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很快,孟柯辰推门而入,先和伊诺默凡点头示意,然后脸色瞬间一变,瞪了从沙发上一下子弹起来的徐琳琳,说:“正好我们四个都在这里,把事情都说清楚吧,没必要再拖下去了!”
毕竟这里是栾铠的办公室,也算是默凡的主场,默凡便主动安排坐下来谈,孟柯辰和徐琳琳是客,坐在沙发上,他和伊诺搬过来两个椅子,坐在他们对面,又亲自倒了四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等到默凡最后落座后,这场“了结谈话会”正式开始。
说是谈话会,其实气氛从一开始就非常紧绷,徐琳琳从孟柯辰进来瞪她一眼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孟柯辰的目光始终灼灼地盯着伊诺也不说话,伊诺被他看得不自在就用眼神向默凡求助,最终默凡第一个说话了:“拜托,大家是来谈事情的,别谁都不说话好吧。孟柯辰,你不说要彻底做个了结吗?那就你先说吧。“
听到“做个了结“,徐琳琳猛地抬起头看向孟柯辰,孟柯辰也一下子扭过头和她对上目光,冷冰冰地说:“对,了结。徐琳琳,对于四年前你做的那些事,你没什么想对我和伊诺说的吗?”
徐琳琳从没被他这样尖锐冰冷的目光看过,她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感觉到侧面从伊诺的方向投来同样地目光,心想:他们果然已经知道了,索性一条路走到黑,拼了。下定决心后,心里忽然不那么怕了,既然是了结,既然躲不过,还不如勇敢面对。于是她重新坐直了身子,眸光一凛,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孟柯辰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她现在还装傻不承认,不过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律师,法庭上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说道:“好,我提醒你一下。四年前,伊诺支教的山区没有信号,我找不到她,所以就想到了你,我那么信任地告诉你我要去德国、为什么去德国、我在德国的新联系方式,希望你能把我告诉你的转告她,让她跟我联系,结果呢?你从来就没告诉过她!要不是被我们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当我们是傻子蒙在鼓里?!“孟柯辰因生气,音调越升越高。
徐琳琳仍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强装镇定,说:“要怪只能怪你们两个没缘分,正赶上她联系不上的时候你去德国,这是命中注定,我只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本来不想介入的伊诺被激怒了,厉声说:“徐琳琳,你真让我感到恶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因为孟柯辰喜欢你!他的眼神从没在我身上停留过一秒!楚伊诺,论长相、论身材、轮背景,我哪里比不上你?你凭什么就能得到他的爱?我凭什么就不能?”徐琳琳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是,你是比我强,喜欢他你光明正大地和我竞争,没必要玩阴的吧!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两个女人针锋相对,孟柯辰横插一刀:“徐琳琳,我告诉你,别说现在乃至以后我不可能喜欢上你,就是之前在德国那段时间,我对你也仅限于感动和感激,从来没动过心!”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炸得徐琳琳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孟柯辰对伊诺的感情有多深,她也知道他对伊诺的爱从没消逝过,但在德国的三年来,她帮助他、照顾他、呵护他,甚至在他困难的时候求爸爸帮助他,做了一个女人可以为男人做的一切,只求她的全心全意能换得他的一丝心动。终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用一千多个朝夕相伴熬出了他们的婚姻。有人说,男人如果不爱那个女人,是绝对不会和她结婚的,对此,她深信不疑。他爱她,终于爱上了她,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刚刚,她所有对婚姻的幻想都被打破了,这是她一时绝对无法接受的,她感觉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不想丢了士气,但她控制不住。
徐琳琳泪眼迷蒙地看着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还是忍着心痛问出了这句话:“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看她哭成这个样子,孟柯辰的口气也缓和了许多,只说了一句话:“这是男人的责任。”
“我不要你负责任,我只想得到你的爱!”徐琳琳像疯了一样说。
“对不起,我做不到。”他没再看她,双手交叉紧握,低下头。
无需过多的语言,只此一句话,徐琳琳就被彻底打败了。是啊,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地陪在一个男人身边三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竭尽所能帮助他,毫无保留地把爱都交付给他,他很感激。
所以,他用婚姻给她一个交代,他认为这是男人的责任。
但他无法做到把爱也附赠给她,因为他曾答应伊诺这辈子只爱她一个,这是男人必须遵守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