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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临月亭

浅墨陪着我去了伊阑轩,护卫天佑和天承说冰翼不在,但是说冰翼特别吩咐过,如果是我有事找他,可以直接去临月亭。

听到要去临月亭,浅墨自然不敢跟着我去,于是我便让她先回听香榭了。

天佑将我送至临月亭所在的那座山下,便也回去了。

我站在山脚下,见到一条曲折向上的石阶路,从山脚延续到山顶,我长舒了一口气,便登上了第一个石阶。艰难的爬到山顶时,果然看到了一个亭子,我兴奋,这应该就是临月亭了,于是快步走了进去。

行至亭内,见到冰翼正倚着柱子半坐半躺的休息,我蹑手蹑脚的走近,发现他正闭着眼睡着。他面容平静,脸部的轮廓精致而柔和,他略歪着头靠着肩,呼吸细微而均匀。小憩中的他仿若那竹林中的翠竹,恬静而美好,惹人怜惜中又不乏桀骜的高贵。

我小心的慢慢靠近他,想更细致地看他的脸,试图确认他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男子。可我刚一靠近,便见到他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我心想,这个翼王子,不知可是做了什么好梦?

我还在心里如此调侃他,不料他突然说道:“你来了。”

我一惊,忙要彻身向后,可冰翼睁开双眼后立刻坐了起来,继而牵过我的手,我被他的力道牵扯,俯身下蹲靠近了他。我欲远离他,他便用另一只手绕过我的背,扶在我的腰间,令我动弹不得。

我几次欲挣脱,却不料他竟一次次让我更加靠近。我自知摆脱不了,于是说道:“翼王子请自重。”说罢抬眼望他,他正窃笑着看我,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竟是那般放肆。

冰翼语气顽坏的道:“你可知能到这临月亭来的女子,必是我的人方可,你如今擅自前来,岂非自己承认了不成?”

听到这话,我的脸颊立刻变得绯红,加上又靠他如此近,不免心跳加速,脸也觉得烧的滚烫,忙解释道:“泠汐的确不知,还望翼王子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

我低着头,实在不敢再正视冰翼的双眼,冰翼将脸靠近我,我忙转头闪躲。他似乎明白了我的不安,于是放松了双手,我便立刻起身,退后了几步站好。

冰翼也随即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向我,我惊讶,虽然他的脚依旧有点跛,但是他并未拄拐杖。他望着我诧异的眼神,说道:“你是不是很惊讶?”

我望向他,回道:“回翼王子,泠汐确实有些惊讶,我没想到,翼王子的腿伤并没那么严重。”

冰翼又靠近我走过来,我便偷偷的一点点向后挪。冰翼说道:“我不用拄拐的事可是一个秘密,你如今知道了我的秘密,可知该如何做?”

我忙回道:“泠汐知道,请翼王子放心,泠汐必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泠汐只当并未见过。”

冰翼笑道:“我并不是要你做这事,我是说,既然你知道了一个我的秘密,是不是也该向我说一个你的秘密?”

冰翼靠近的更加快,我也忙快步后退,不料立刻竟靠在了亭内的一根柱子上,后退不得。

冰翼走近,问道:“怎么,你不愿说?”

我忙回道:“泠汐并非不愿说,只是泠汐,只是泠汐没有什么秘密。”

“哦?是吗?”冰翼用一只手扶住了我身后的柱子,靠的更加近了,我忙侧过头,正对着他的胸前。

“抬起头。”冰翼的语气如命令般颤人。

我吓得立刻抬起头,他略略俯身靠近我,说道:“你很怕我吗?”

“泠汐不敢,”我忙回道,“泠汐今日前来,是为了向翼王子要些印纸的。”

“印纸之事是小事,”冰翼此刻仿若一个君王,霸气凌人,道:“我要的,是你的秘密。”

我小心回道:“泠汐......泠汐真的没有秘密。”我说的声音极低,完全没有底气。

冰翼眼角带笑,道:“是吗?”

我缓缓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双眼。

突然,冰翼抓起我的一只手臂并向上抬起,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了腕上系着的绢帕。

冰翼问道:“不知这绢帕,是怎么回事?”

我回道:“只是不小心扭到手腕,所以才系上的,如今已经无碍。”

“这绢帕是谁为你系上的?”

“这......”

“是寒川吗?”

“我......”

“你喜欢他吗?”

我被一时问到,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望着手腕上的绢帕,瞬间回忆起了寒川的模样,回忆起他为我系上绢帕时那稍纵即逝的温柔。

突然!我觉察到冰翼靠近了我,可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俯下身,吻住了我的唇。

我瞬间瞪大双眼,模糊中望见他微微侧着脸,轻闭的双眼下有长长的睫毛。突然又感觉到他更用力的吻了我一下,于是我忙奋力推开了他。

他向后退了几步,我紧张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说道:“翼王子,你怎么可以!”我边说着,眼角边不自觉的泛起了泪花。

冰翼似乎并无认错之意,依旧霸气的说道:“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想别的男子,尤其是在这临月亭!”他的语气冰冷,带着难以掩盖的生气之意。

我看得出,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且他的眼中还露着淡淡的忧伤。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原谅他,我生气的说道:“泠汐告退,泠汐日后不会再来临月亭了。”

说罢我便提步要离开,可刚走不远,就听见冰翼在身后喊道:“泠汐!”

我停住脚步,虽不愿回头,但也真的提不起步子,在冰翼这里,我终是有些难以自控之处。

我只是背对着他听着,他说道:“刚刚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你莫要生气,以后在宫里遇到什么难事,你都可以来找我。还有这临月亭,你若想来,随时都可以。”

听到这些,我默默闭上眼,泪瞬间滑落到嘴角,好咸!思绪立刻转到那个梦,琉璃莲碎地之后,我也是背对着那个男子,也是流了这样的泪。我的思绪立刻混乱起来,我什么都没有说,便匆匆地离开了临月亭。

慌张的从临月亭回到听香榭,一想到冰翼,便只觉脸上滚烫,不自觉的望向腕上的绢帕,想着手腕已经好了,便下定决心将绢帕解了下来。

将绢帕在手中展开,这才注意到,绢帕上除了简单绣着几根翠竹,还有一个字。我细细看去,上面是一个“翎”字。

翎?好似一个女子的名字。

难道传言真的是错的,寒川喜欢的不是沄潸,而是这个名字中有“翎”字的女子?

看他那日从怀中取出绢帕,甚是珍惜爱护,一个被称为“至寒之川”的人随身携带的绢帕,定是意义非凡。

想到这里,突然有点失落,就算我真的是沄潸,也不会是寒川的心中人了。

还有这条绢帕,想来该还回去,毕竟他那日是因我遗失了绢帕,才无奈将这条“借”我的,是啊,只是“借”罢了。

不觉间,月已高挂,夜已更深。这一晚,睡的不是很踏实,因为冰翼,也因为寒川。

没想到次日一早,冰翼就派天承将印纸尽数送来了,我想着可以向若晴交差了,便终日都忙着折纸,也无暇去想其他了。

不知忙碌了多少天,终于将折纸都完成了,这次深怕再出什么差错,于是忙带着浅墨去玉宇阁交差了。

若晴见我将全部折纸都折好了,甚是满意,于是赏了我一些她那里独有的香粉,我叫浅墨收下,然后便谢恩告退了。

折纸的事终于顺利告一段落,我和浅墨都很轻松兴奋,浅墨带着我去了宫里最大的荷花池,没想到刚到那里,我便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到了。

偌大的池面被莲花占据了大半,莲花粉嫩娇艳,莲叶翠绿片片。停步于池上回廊,阳光好暖,即便没有清风吹拂,池上依旧清凉舒适,我的视线完全被池中的莲花吸引。享受着如此沁心的静谧,让我不禁时不时将手伸出,想触碰一下那美丽的莲花。

将身心完全交于自然,那感觉,仿佛置身梦境。莫名想起一首词,浅浅道出其中几句:“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

“你很喜欢诗词?”一句带有疑问语气的话在耳边响起,我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寒川!

我忙转过头,见果真是寒川,而寒川此时也正望着我,他虽是在问我话,但神情依旧静如止水。

我欣喜寒川竟然此时也在莲花池,而且还主动问了我话,于是向身旁的浅墨点头示意了一下,浅墨立刻明白,便告退了。

浅墨走后,寒川又问了一遍道:“泠汐小姐很喜欢诗词吗?”

我回道:“是,我很喜欢。”

其实,我更想说,在我有记忆的那三年里,我看了好多诗词,我也不知为何,就是喜欢古诗词,就是觉得读古诗词有一种亲切感,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我是从这样一个古代穿越过去的吧,想到这里,不免轻轻笑了。

“你喜欢莲花吗?”寒川又问道。

“恩,”我点头回道,“不只是莲花,我几乎喜欢所有种类的花。”

“花似红颜,短暂而易凋谢。”寒川突然说道。

我很惊讶,寒川给我的一直都是“至寒之川”的感觉,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吃惊的望向他,发现他一向平静的眼眸深处,晃过了一丝悲凉与绝望。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望着他,我似乎一直都在希望能从他的眼中忆起什么。

寒川低声说道:“其实,你很像她。”他的声音低到几乎让我听不清,但我还是很努力的听清了。

他说我很像“她”?是沄潸吗?

我小心的试探着问道:“哪......个......她?”我的声音也很低,我几乎是用最轻也最清晰的声音说出的这三个字。

寒川听到我这样问,很认真的望了望我,我察觉他是在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似乎要将我的脸看穿,我虽被他望的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坚持望着他,我不想错过他眼中闪过的每一种情绪。

可是,寒川望了望我之后,只是转过头,望向了池中的莲花。他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低说道“一朝花落,两世相隔”。

我也不再多问,便也望向了池内的莲花,只是我的思绪早已不可能放在莲花上,我想到寒川仔细望过我后眼中闪过的那丝失落,似乎他所看的我并不是他想看到的那个人,我难免疑惑,他也在怀疑我是他口中的那个“她”吗?就如我在希望他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男子。我虽没有答案,但我似乎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偷偷望向寒川,发现他已闭上了双眼,蓦然,我竟发现,他的脸上有一道泪痕,那么轻,即便不明显,依旧被我发现了。那一刻,我的心好痛,我没想到,这个被众人形容为没有情感、似至寒之川的男子,竟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我不禁伸出手想扶住他的手臂,可在即将贴上他衣衫的那一刻,我发现我没办法扶住他,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自知无能为力。

那一刻,我有多希望我就是那个“她”,我想给寒川一个拥抱,想抚平他心中的痛。我自知什么都不能做,于是只是静静陪在他的身边。

不知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多久,突然寒川说道:“泠汐小姐,我该走了。”

“寒川,”我突然想起一事,将他借我的那条绢帕取出,递给他道:“那日谢谢你的绢帕,如今,物归原主。”

寒川望了望我,接过绢帕,道:“多谢泠汐小姐。”

寒川走后,我望着他的背影,他的步子很快,转瞬间便走远了,我想起他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他特有的低沉,且毫无情感可言。我苦笑,他怕是又回到了至寒之川吧。

浅墨见寒川走后,又回到我身边,此时的我已无心情再赏莲花,便叫浅墨陪我回听香榭了。

原以为这下终于可以安稳下来了,却不料世事终究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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