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寄来之碑帖等,余已赠与泉州某师。又《新字典》及铅字样本并未书写之红方格纸,亦乞悉赠与余。致为感谢。余近来精神衰颓,远不如去秋晤谈时之形状。质平前属撰之《歌集》,亦屡构思,竟不能成一章。止可食言而中止耳。余年老矣,屡为食言之事。日夜自思,殊为抱愧,然亦无可如何耳。务乞多多原谅。致感致感。已写之三十张奉上,乞收入。
演音上旧四月十二日
一九二九年,温州,丰子恺
子恺居士慧览:今日午前挂号寄上一函及画稿一包,想已收到?顷又做成白话诗数首,写录于左(下):
(一)《倘使羊识字》倘使羊识字,泪珠落如雨。口虽不能言,心中暗叫苦!因前配之古诗,不贴切。故今改做。
(二)《残废的美》好花经摧折,曾无几日香。憔悴剩残姿,明朝弃道旁。
(三)《喜庆的代价》喜气溢门楣,如何惨杀戮。唯欲家人欢,哪管畜生哭!
原配一诗,专指庆寿而言,此则指喜事而言。故拟与原诗并存。共二首。或者仅用此一首,而将旧选者删去。因旧选者其意虽佳,而诗笔殊拙笨也。
(四)《悬梁》日暖春风和,策杖游郊园。双鸭泛清波,群鱼戏碧川。为念世途险,欢乐何足言!明朝落网罟,系颈陈市廛。思彼刀砧苦,不觉悲泪潸。
案此原画,意味太简单,拟乞重画一幅。题名日《今日与明朝》。将诗中双鸭泛清波,群鱼戏碧川之景,补入。与系颈陈市廛,相对照,共为一幅。则今日欢乐与明朝悲惨相对照,似较有意味。此虽是陈腐之老套头,令亦不妨采用也。俟画就时,乞与其他之画稿同时寄下。
再者:画稿中《母之羽》一幅,虽有意味,但画法似未能完全表明其意,终觉美中不足。倘仁者能再画一幅,较此为优者,则更善矣。如未能者,仍用此幅亦可。
前所编之画集次序,犹多未安之处。俟将来暇时,仍拟略为更动,俾臻完善。
演音上八月廿二日此函写就将发,又得李居士书。彼谓画集出版后,拟赠送日本各处。朽意以为若赠送日本各处者,则此画集更须大加整顿。非再需半年以上之力,不能编纂完美。否则恐贻笑邻邦,殊未可也。但李居士急欲出版,有迫不及待之势。朽意以为如仅赠送国内之人阅览,则现在所编辑者,可以用得。若欲赠送日本各处,非再画十数页,重新编辑不可。此事乞与李居士酌之。
再者,前画之《修罗》一幅(即已经删去者),现在朽人思维,此画甚佳,不忍割爱,拟仍旧选人。与前画之《肉》一幅,接连编入。其标题,则谓为《修罗一》《修罗二》。(即以《肉》为《修罗一》,以原题《修罗》者为《修罗二》。)再将《失足》一幅删去。争集仍旧共计二十四幅。
附呈两纸,乞仁者阅览后,于便中面交李居士。稍迟亦无妨也。
廿三晨
一九二九年冬,厦门,致夏丐尊
丐尊居土:来厦门后,居太平岩。拟暂不往泉州,因开元寺有军队多人驻扎也。《临古法书序文》写就,附以奉览。此书出版之后,余不欲受领版税(即分取售得之资)。因身为沙门,若受此财,于心不安。倘书店愿有以酬报者,乞于每版印刷时,赠余印本若干册,当为之分赠结缘,是固余所欢喜仰望者也。将来字模制就,印佛书时,亦乞依此法。每次赠余原书若干册。此意便中乞与章居士谈之,并乞代为致候。字模之字,决定用时路之体。(不固执己见。)其形大致如下。(将来再加练习,可较此为佳。)世间如梦非,字与字之间,皆有适宜之空白。将来排版之时,可以不必另加铅条隔之。惟双行小注,仍宜加铅条间隔耳。(或以四小字占一大字之地位,圈点免去。此事俟将来再详酌。)是间气候甚暖。日间仅着布小衫一件,早晚则着两三件。老病之体,甚为安适。附一纸及汇票,乞交子恺。
演音上
一九三〇年正月初七,南安
尔来患神经衰弱甚剧。今年拟即在此静养,不再他往。晚晴山房若无人居住,恐致朽坏。如惟净师能来住,甚善。否则,或请弘祥师,或他人,入内住之。此事乞仁者斟酌为祷。信笺附挂号寄上,乞收入。铜模之字,俟病愈后再执笔。岁晚移居泉州山中。以后惠函,乞寄福建泉州洪濑雪峰寺弘一收。
子恺居士乞致候。
演音正月初七
一九三〇年正月晦日,泉州
惠书,昨晚诵悉。是间近来大兵云集,各大寺院皆住满。以前所云在此静修之事,恐难成就。且俟下月再酌定可也。弘祥师之事,今由余详思,似须余亲往商量,决定可否,乃为稳妥。倘余于春暖之时返浙者,即拟亲往杭州一行也。旅费已不足,拟请仁等为集十五元汇下存贮。倘于春暖返浙,即以此费充之。万一仍居闽地者,当存贮此费,以备他日旅行用也。惠复乞寄福建泉州城内承天寺转交弘一收。汇款之时,亦依此地址书写。以后乞勿再寄洪濑。因彼处不稳妥,或致遗失也。不具。子恺居士乞代致候。
演音正月晦日
一九三〇年二月十一日,泉州
前邮信片,想已收到。拙书集出版之时,乞检三十册寄福建泉州承天寺性愿法师收。再检三十册寄温州大南门外庆福寺因弘法师收。并乞挂号,致为感谢。模字,拟于二三日后即动手书写。先写七百字寄上。俟命工镌刻时,再继续书写他字。附闻。
演音二月十一日
一九三〇年旧二月,泉州
惠书并施金,悉收到,感谢无尽!拟于旧三月初旬动身,先致温州。(由福州往,不过上海。)俟下半年,再致白马湖。因质平属撰歌词,须在温州撰著。彼寺中经书齐备,可资检阅也。以后惠书,乞寄温州庆福寺弘一收。谨复。
演音旧二月望日
一九三〇年旧四月廿八日,温州,致夏丐尊
丐尊居士:顷诵尊函,并金二十元,感谢无尽。余近来衰病之由,未曾详告仁者。今略记之如下:去秋往厦门后,身体甚健。今年正月(旧历,以下同),在承天寺居住之时,寺中驻兵五百余人。距余居室数丈之处,练习放枪并学吹喇叭,及其他体操唱歌等。有种种之声音,惊恐扰乱,昼夜不宁。而余则竭力忍耐,致三月中旬,乃动身归来。轮舟之中,又与兵士二百余人同乘(由彼等封船)。种种逼迫,种种污秽,殆非言语可以形容。共同乘二昼夜,乃致福州。余虽强自支持,但脑神经已受重伤。故致温州,身心已疲劳万分。遂即致疾,致今犹未十分痊愈。
庆福寺中,在余归来之前数日,亦驻有兵士,致今未退。楼窗前二丈之外,亦驻有多数之兵。虽亦有放枪喧哗等事,但较在福建时则胜多多矣。所谓“秋荼之甘,或云如荠”也。余自念此种逆恼之境,为生平所未经历者。定是宿世恶业所感,有此苦报。故余虽身心备受诸苦,而道念颇有增进。佛说八苦为八师,洵精确之定论也。余自经种种摧折,于世间诸事绝少兴味。不久即正式闭关,不再与世人往来矣。(以上之事,乞与子恺一谈。他人之处,无须提及为要。)以后通信,唯有仁者及子恺、质平等。其他如厦门、杭州等处,皆致函诀别,尽此形寿不再晤面及通信等。以后他人如向仁者或子恺询问余之踪迹者,乞以“虽存如殁”四字笞之,并告以万勿访问及通信等。质平处,余亦为彼写经等,以塞其责,并致书谢罪。现在诸事皆已结束。惟有徐蔚如编校《华严疏钞》,属余参订,须随时通信。返山房之事,尚须斟酌,俟后奉达(临动身时当通知)。山房之中,乞勿添制纱窗。因余向来不喜此物。山房地较高,蚊不多也。余现在无大病。惟身心衰弱。又手颤、眼花、神昏,臂痛不易举,凡此皆衰老之相耳。甚愿早生西方。谨复,不具一一。
马居士石图章一包,前存子恺处。乞托彼便中交去,并向马居士致诀别之意。今后不再通信及晤面矣。
演音旧四月廿八日
一九三〇年新历五月廿九日,温州,致夏丐尊
丐尊居士:前寄写经,续寄一函,想悉收到。余拟于新历六月五日(星期四)到宁波(三日自温动身)。在北门白衣寺暂住二三日。乞仁等十六日(星期五)或七日(星期六)自上海搭轮船来为盼。仁等到宁波时,乞坐人力车,致北门白衣寺(车力约二角余)。到白衣寺,乞问慧性师。倘云不知,乞问念佛堂内出尘老和尚,由彼二人,可以引导与余晤谈也。有应商酌之事,统俟面谈。乞仁者先去信,托尊府人到山房洒扫。又如有寄与弘一之信,乞代收,云云。《临古法书》出版后,乞更改寄处如下:(前纸作废。)福建泉州承天寺性愿法师三十册,厦门南普陀大醒法师二十册,温州大南门庆福寺因弘法师二十册,天津河东山西会馆南李晋章居士二十册,白马湖弘一十册。共百册。种种费神,致为感谢。附一纸,乞交丰居士。
演音新历五月廿九日
一九三〇年六月十日,上虞白马湖
书悉。自惭凉德,本无可传。拟自记旧事数则,或足以资他人改过迁善之一助尔。稍迟当写奉,不宣。
演音六月十日
一九三〇年闰(六)月十一日,上虞白马湖,致性愿法师性愿法师慈鉴:
惠书,敬悉一一。兹寄上《四分律表记》一册(此书仅存二册,不能多寄)。《五戒相经笺要》(补释以下为拙辑)、拙辑《有部抄》等各一册(此二书存者尚多,如需者可以续寄)。拙书数幅,乞随意赠送。用宿墨写者,裱时须十分注意(最易抹污)。
《安心头陀像赞》,乞赠与同学中喜乐者。李某临古墨迹印本,已印好,不久即可寄上三十册,乞赠尊社教职员、同学师各一册外,所余者乞赠:
开元寺副寺师一册,苏、周、叶、黄居士各一册,图书馆一册,觉斌、广洽二师各一册。
此次考试平均成绩最优者,及品行最优者三人之名,乞于便中示知。上海李圆净居士近编印《终津梁》(临终助念等事),甚为切要,再嘱彼于出版后寄奉座下及周居士若干册,想不久即可寄上(样稿已印出)。率复,不具一一。顺颂法安!和尚及广心法师并同学诸师,乞为致候。因即有工人出外,托彼带此信,故潦草书之,乞鉴谅!前借用座下之夹袄一件,乞即惠赐后学,恕不奉还。未知可否?
后学音和南闰月十一日
一九三〇年,上虞白马湖,致夏丐尊
返山房后,诸承照料,感谢无尽。子渊及尊府送来烧饼甚多,乞仁者勿再买饼干,亦勿买罐头。闭门用功之广告,拟即日贴于门外(不俟七月六日)。但此是对外方人。若仁等则非此限也。白衣寺安心头陀,今日来山房。声泪俱下,约余往甬。泥水工人,昨日已做工一日。凼天气阴雨无定,嘱彼暂止。以后如有出家人在家人等,向尊处或子恺处,询问余之消息。乞告以不晤客、不通信等。
音上一九三○
《佛教大辞典》太笨重,现在亦不披阅,乞仍存沪上。倘他日子恺往嘉兴时,乞彼于便中,带交“第二中学蔡丐因收”。但不必急急也。又白。
一九三〇年,上虞横塘镇法界寺,致夏丐尊
丐尊居士:移居之事,诸承护念,感谢无尽!居此已数日,致为安适。气候与普陀相似。蚊蝇等甚稀,用功最为相宜。居此山中,与闭关无以异也。以后出家在家诸师友,有询问余之踪迹者,乞告以云游他方,谢客用功,未能通讯及晤谈云云。附一纸,便中乞交丰居士。不具。
演音本寺有工人一名,每日致余处送饭、送开水及其他杂事,甚为精勤。每月似应以资酬谢,与赠送寺中伙食费同时交去。每月应付寺中之伙食费及工人费,拟请由山房存款利息内支付。因余居彼居此,无以异也。前存泉州行李三件,拟托彼觅便人带致上海,送存江南银行。乞仁者为写一凭信,寄致余处,转为寄去。信函写:外行李三件,送交宁波路(乞写极详细之地址)江南银行某人收云云。信内,乞写托其收下觅便带致白马湖夏寓。宁波路之地址,能绘一图尤善。因外乡之人,不易寻觅也。附白。
一九三〇年,上虞法界寺,致夏丐尊
丐尊居士:
两奉惠书,具悉一一。诸承慈念,感谢无既。兹奉上钞票洋十八元,乞便中托人到邮局,以十七元五角汇往南京。汇票上写法,汇款人:上海兆丰路口开明书店夏丐尊。收款人:南京延龄巷马路金陵刻经处。所余之五角,即作为汇费及挂号信费等可也。附信一件,未封口,乞托人将汇票装入代为封口寄去为祷!种种费神,感激无尽!不具。
演音疏
一九三〇年闰(六)月,上虞法界寺,致夏丐尊
丐尊居士:南京经书已寄到,乞勿念。居法界月余,甚安。与闭关无以异也。以后倘有出家在家之人,向仁者询问余之近状者。乞告以隐遁用功,不再晤面及通信,(现住之处勿告彼)云云。他日仁者返白马湖时,乞惠临一谈,为祷!
音上闰月十日
一九三〇年闰六月,上虞白马湖,致刘质平
质平居士:惠书诵悉。余甚愿为书写,惟前寄之纸。不甚合宜。乞于他日往沪时,购奏本纸,照此大小裁好寄下,共计一百八十余张。除前寄上若干张外,尚缺多少,乞照裁之。并乞示知其数目。尊宅戒杀,甚善甚善。此纸为开明新印者,名曰护生信笺。不宣。
音上闰(六)月十日
如无奏本纸,乞购夹贡宣纸(俗称),又名玉版宣(上海称),购四尺者,照裁为宜(此纸海宁亦有)。来函谓于阳历八月十一、二号即往上海,开学何太早耶?他日仁者来宁时,乞购科学糊精(即是洋式浆糊)一盒,惠施带下,致感!
一九三〇年旧七月八日,致夏丐尊
丐尊居士:惠书,前已诵悉。又由尊宅送到书籍及惠施诸物,致用感谢。宿疾已渐愈。质平前日来此,二宿而去。佩弦居士及尊眷属书三幅,已写就。俟后面呈。《临古法书》承为代寄,甚感。谨复,不具。
演音旧七月八日倘有向尊处询问余之踪迹者,乞答以遁居他方,未能见客及通信。现住之地及寺名,乞勿告知。
一九三〇年九月十二日,上虞白马湖
前复函想已收到。前存开明发行所之《五戒相经》及《有部毗柰耶》,并存尊处之吴梦非居士由南京请来佛经等,皆乞托人于阴历九月二十日以前带致白马湖,为祷!
音上九月十二日
一九三〇年九月廿四日,慈溪金仙寺,致刘质平
质平居士:前承远送,致为感谢。致绍兴后,又患伤风,近乃痊愈。前日致金仙寺,闻将讲经,拟即在此暂住听经。以后惠函,乞寄“宁波慈北鸣鹤场金仙寺弘一收”。但第四中学诸教员及其他诸出家人处,乞暂勿通知。倘有询问者,乞仅云:“近在宁绍各地”,无须告知地名及寺名也。此达不具。
演音九月廿四日
再乞仁者暇时,往“北火车站宝山路口佛学书局”购请下记之书,以惠施朽人,致为感谢。
(一)《一切经音义》一部,一元二角六分。
(二)地藏菩萨像,大张一张四分,不着色彩的。
(三)北京版《僦网经菩萨戒本》,同本一册,三角二分。
(四)又目录三册。以上各书,乞付邮寄下。
一九三〇年十月初八,镇海伏龙寺,致丐因居士
丐因居士慧鉴:昨惠书,并《华严疏钞》,欢慰无尽。是书为亡友嘉兴陆无病医士旧藏者。士精通义解,勤修净业,命终之时,正念现前,念佛而逝。前年嗣子以是惠施于余。卷头标写品名卷数,是其遗墨,弥可珍贵。谨复,并致谢意。
演音疏十月初八
一九三〇年十月十四日,温州,致稣典居士
稣典居士丈室:
曩者,游方会稽,荷承远送,感谢!寇乱未宁,钱塘之行不果。仍附番舶,归卧永宁,掩室庆福。小暇当写佛名,及以警语,迟致岁晚,必可邮达二桥西河尊斋。此不委悉。
昙防疏十月十四日
一九三〇年十一月一日,镇海,致刘质平
质平居士文席:
承寄蚊帐,已收到,感谢无尽。附寄上拙书一包,计八十六件,今年寄上之总数,乞便中核计示知。大约尚有月余,乃他往也。谨复,不具。
音启十一月一日佚生居士来笺,井寿居士启文,附奉览。寿居士曾任杭州法政学校教师十年,今任杭州中国银行职务,附白。
以后惠书,暂寄宁波镇海北乡龙山西门外周大有号转交伏龙寺,邮局民局皆通。又《海潮音》第十一卷第三期《法海丛谈》内第五页以下,有《法味》长文一篇,内载余前年致厦门时之琐事。仁者如愿阅览,亦可向佛学书局购买一册。
《清凉歌注释》,已托芝峰法师撰。近日每日服“百龄机”三丸,甚好。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