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不断要求重视类型片的呼声中，笔者认为，一方面，我们要继续强化中国武侠片的内涵生成，从故事到演员都应该是一流的有中国味和中国气派的，能体现中国人的精、神、气的；另一方面，中国电影也需要寻找新的类型突破口，找到新的渠道。其实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在全球电影市场分一杯羹，都不可能只依靠一种固定的类型范式。如日本凭借其动漫片、恐怖片两大类型占领了全球该类型的大市场；韩国的灾难片和战争片也凭借极度写实的风格一步步被全球观众所认同接受；印度更是创生出自己的“宝莱坞”，歌舞片和青春片的优异表现无疑是“宝莱坞”繁荣发展的保证。因此，中国电影理应在动作片、功夫片的基础上，深度开发和整合两岸三地优秀的电影类型，创作出新的中国电影类型品牌。如警匪片一直是香港电影的王牌产品，美国著名城市黑帮片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翻拍的《无间风云》即是对香港警匪片《无间道》的致敬，同时香港影人对商业电影的制作能力和对市场的把控能力也值得国内业界学习借鉴。寻求与香港电影的合作是一条值得尝试的路径。由此，可以考虑是否能打造出别的一些极具中国特色的类型电影，如刺绣或丝绸一类的类型片；再则，中国有着极为丰富的玉文化、茶文化、棋文化，是否可以把武打、爱情与玉、棋、书法、酒、茶分别相糅，开创出几种新的中国特色的类型电影。电影观众，特别是外国观众主要都以年轻人为主，看惯了太多“打打杀杀的江湖情仇”后，他们或许会希求通过电影从各个层面来全方位地了解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中国文化。同时，一味的恩怨情仇、刀光剑影势必会使海外观众对中国文化的理解狭隘化。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很多诸如刺绣、瓷器、围棋、象棋等元素都是中国所独有而他者不能轻易效仿的。倘若集合中国电影业界精英艺术家们的智慧和努力，发展出中国独有的刺绣言情类型片、瓷器励志类型片，如《天龙八部》里虚竹误破“玲珑棋局”一般，尝试创作出属于中国的棋战类型片，想必一定可以在丰富中国电影类型体系的同时，向海外更有效、更全面地传播中国文化。再如中国拥有谱系十分发达的神话传说系统，若以其庞大的神话传说体系为创作蓝本生产出具有东方神话色彩的“东方魔幻”类型片未尝不是一种值得一试的做法。但目前以东方神话元素作为创作蓝本的佳作可谓凤毛麟角。如果说2002年内地、香港和台湾合拍的《天脉传奇》尚属可圈可点的作品的话，那么近十年来此类型影片的创作似乎都不能真正算作成功。《无极》中唯一的神仙——“满神”只是一个外乎于中国神话谱系的“散神野仙”，而号称“东方魔幻巨制”的《画皮Ⅱ》更是建立在开化之前的“去历史”的世界里。放着较成熟的有历史渊源的神话蓝本不用，却将力气花在创造此类无背景、泛东方神话的“魔幻”世界上，这种本土观众尚且会产生心理上的疏离和抗拒的文本，又遑论让西方的观众心悦诚服地接受？除了技术手段不够，产业队伍不充实外，听从资本逻辑而轻视文化逻辑，无法耐心地进行神话谱系分析以及文化定位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3.民间、业界“众志成城”，寻找中国电影的新推手
通过成立发行公司或与外国公司建立合作关系来掌握本国电影在海外发行话语权的做法由来已久。早在1989年9月，日本索尼集团就曾以60亿美元的天价并购了好莱坞老牌的哥伦比亚三星电影公司，极大地开拓了日本电影在海外的发行传播渠道。印度资金在近年来也开始大举入驻好莱坞，私营的跨国媒体集团在北美不断成立，并且加入到购买北美院线、并购好莱坞公司的行列。印度公司PranaStudios对好莱坞R&H公司的收购成功助推了印度电影在北美的扩展。中国电影业界的人士在这方面也做出了可贵的努力。2010年9月，由蒋燕鸣在美国成立的华狮公司成为北美地区的第一家专门从事华语片发行的公司，较为成功地发行了《非诚勿扰2》等中国影片。2012年5月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更是以26亿美元（5亿美元运营费除外）的巨额资金完成了对占有全球近10%市场份额、在美国拥有346家影院的美国第二大院线AMC的并购。万达集团在此之后又挥师欧洲，与欧洲最大的两家电影院线公司洽谈并购事宜。万达集团对AMC的并购成为国内文化产业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宗海外案，同时万达集团在全球文化产业“敢为天下先”的策略也极大地刺激了国内不少实体经济集团，据外媒报道：“万达未必是唯一寻求打入欧洲电影市场的中国公司。业内人士称，至少有两个来自中国的其他实体探讨了此类收购。”然而，资本易主、老板换人的公司，运营不会发生本质上的变化，这是国际市场运行早已形成的规律。这也就不难解释到现在为止哥伦比亚出品电影的标志中那位高擎火炬的女神没有被加上丝毫日本女性的特征了。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也表示：“进不进中国影片、进什么影片、进多少影片，由AMC管理层根据美国行业规则、市场需求自行决定，万达集团不干涉。”
在加强中国电影国际推广的战役中，来自民间的力量也日渐彰显，日趋成为助推中国电影进行海外传播的重要力量。2012年11月9日，由民间机构和中国影人共同筹办的首届法国斯特拉斯堡国际华语电影节开幕。此次华语电影节在斯特拉斯堡市UGC电影城集中展映了《康定情歌》、《三个未婚妈妈》、《我要幸福》、《戏外人生》、《以后的以后》等18部风格不同的华语影片，并颁发了由9名中法影视界、文艺界人士所组成的评委会所产生的10个奖项。类型丰富多样，内容充分反映当下中国人生存状态的现实题材影片通过华人自己筹办的电影节向法国观众展示了一个丰富多元的中国社会。除此之外，在2012年第三个季度，还有数个民间组织筹办的华语电影节在世界各地向不同地域的人展示着中国电影的光影，阐释着中国文化的魅力，如出现了澳洲国际华语电影节、英国万像国际华语电影节、纽约中国电影节等。可见，民间、业界“众志成城”，正以一种民族文化的自信心和责任心，在全力向世界输送着华语电影及其影像中所展示出的中国文化。
号召“电影走出去”除了对市场的考量，更加重要的是关乎中国目前在全球文化软实力之战中的地位。中国电影肩负着对内弘扬中华文明，加强国民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对外传播中国文化，扩大中国文化影响力之重任。因此，中国电影的海外传播绝不能仅仅停留在民间层面，而应该作为全球文化软实力之战的主力军由大力扶持。我们不妨参照其他国家电影的海外传播经验，如韩国、新加坡等有专门对本国出口电影的补贴，在一定程度上鼓励本国电影的海外传播。我国政府也可以适当地采取减免优惠政策，减免电影在海外传播中的各种赋税，加大对此类影片制作团体的奖励力度。同时鼓励、扶持和引导中国民营资本更顺利地进入海外发行领域，帮助中国电影更大限度地夺取海外发行话语权。
英国智库Demos的创办者之一马丁·雅克曾做出过这样的预言：“从长远来看，中国电影业很可能挑战好莱坞的全球霸主地位，给世界注入截然不同的价值观。还有可能的是，中国企业迟早将以索尼收购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的方式将好莱坞的电影制作公司收入囊中。”万达集团对AMC的收购似乎正在验证着马丁的部分预言，然而就像中国承诺“绝不称霸”一样，中国电影从来没有想过一定要取代谁或者将谁踩在脚下，但是，挑战好莱坞的强势进攻，绝对不要被世界电影边缘化是中国影人基本一致的共识。为此，我们由衷地希望中国电影业界的艺术家们能够摈弃唯大片化、唯好莱坞化、唯技术化的心态，以我们的民族文化为创新的蓝本，积极地发掘中华民族人文精神的内涵，在与好莱坞“和而不同”的博弈中坚守自己的文化品位，在和平共处、竞争与合作的框架下，凭借电影这门越来越趋于全球化和显示文化软实力的艺术，让世界看到一个更全面、更真实也更具创新性和亲和力的中国。
4.传奇与传记
——新世纪以来中国电影传奇化叙事出现新天地
及其与电影产业的发展
张智华
一
传奇化叙事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具有深厚的基础，人们喜欢看唐传奇与明清戏曲，也喜欢看传奇化叙事的电影。传奇的含义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指唐代兴起的短篇小说；第二，指明清两代盛行的长篇戏曲；第三，指情节离奇或人物行为超越寻常的故事。中国电影在传奇化叙事方面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出现了一些优秀之作，如《孤儿救祖记》、《天云山传奇》等。《孤儿救祖记》作为产生于长故事片初兴阶段的“范式文本”，生成了中国电影承袭于传奇叙事传统的“影像传奇叙事范式”。这一范式，经由《孤儿救祖记》社会效益与票房收益双赢的扩散，加之同构的后续影片《空谷兰》、《玉梨魂》等持续成功的助推效力，迅速传播和沉淀为影响“国产电影运动”阶段国片摄制的基础性叙事范式。虞吉提出“影像传奇叙事观”的概念，具有较大的启发意义。
中国电影在传奇化叙事方面取得了较高的成绩，2000年以来中国电影对传奇化叙事传统有所继承，有所发展，传奇化叙事取得了新的成果，出现新天地，这在功夫片、破案片、历史片、人物传记片中表现突出，如《叶问》、《叶问2》、《李小龙》、《狄仁杰之通天帝国》、《赛德克·巴莱》、《赵氏孤儿》、《钱学森》等。
电影传奇化叙事主要以传奇的故事、传奇的言行、传奇的影响、传奇的手法来塑造传奇的人物形象，表现主要人物传奇的情怀。“好奇心首先是一种本能，与人和动物的惊奇情绪相联系，是由新奇刺激引起的一种朝向、注视、接近、探索的心理与行为活动。”“在工业化生产故事的同时，确保无止境地激发观众的好奇心。”他们所言确有道理。
部分电影传奇化叙事是建立在人物传记的基础上，部分人物传记片具有传奇色彩，两者相互促进，相得益彰。
新世纪以来中国电影传奇化叙事与电影产业的关系比较复杂，有些电影采用传奇化叙事，取得了较高的票房，推动了电影产业的发展。有些电影采用传奇化叙事，在艺术上取得了较高的成就，但是票房不理想。
二
叶问是一个传奇式的武术大师，适合采用传奇化叙事方法来拍电影。电影《叶问》主要表现叶问在广东佛山勇斗日寇的传奇经历，《叶问2》主要表现叶问敢于也善于击败英国拳击手、以武术来争取和平的精神。《叶问》、《叶问2》在主创阵容、艺术风格以及故事情节方面都保持了高度的统一性与连贯性，均由香港导演叶伟信执导，功夫巨星甄子丹主演，武打场面采用硬桥硬马真功夫的写实风格，全面展示咏春拳的技法理念与招式特色，同时表现了以武止戈、以武会友的习武精神。两部影片上映后，“咏春”、“叶问”在社会上已然成为一股热潮，叶问这一武术大师及其每次与对手过招前招牌式的起手式都已成为一种文化标识。凭借《叶问2》，洪金宝获得2011年第3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动作设计。
李小龙一生传奇色彩更为浓厚。电影《李小龙》采用传奇化叙事恰到好处。李小龙是个传奇，他的功夫新奇，他的人生经历新奇，他的恋爱婚姻新奇，他的武术理念新奇。他拜叶问为师，如饥似渴学习武术，十七岁获得全香港拳击冠军。他八方挑战，树敌众多，陷入黑帮的追杀。他的父亲痛下决心，逼迫他远涉重洋，孤身一人到美国旧金山自立。李小龙集少林拳、合气道、跆拳道、空手道、西洋拳于一身，自创截拳道。那个时代金发女郎大多看不起中国人，更谈不上爱上中国人、嫁给中国人。可是，美国姑娘莲达深深地爱着李小龙，不辞风雨陪伴着李小龙走完生命的全程。在莲达的支持下，李小龙的武馆渐成气候，同时也招来日本武师的挑衅。李小龙耗时不足一分钟就击败了前来挑衅的全美空手道冠军木村，从此名声大振。李小龙战胜华人武师，打破了中国功夫在美国的封闭状态。他为中国武术在国际上的传播、为功夫片的创立、为华语电影的发展、为华人电影在国际上的地位作出了杰出的贡献。李小龙三十二岁正当壮年突然去世，有人说他是被人害死的，有人说他用电练习武功不当而死，他的死是个谜，更增添了传奇色彩。陈奂仁凭借在《李小龙》中的精彩表演获封2011年第3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演员。
三
有些破案片悬念不断，环环相扣，主要人物足智多谋，成为破案高手，破案过程充满传奇色彩，如《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等。狄仁杰是唐朝高宗朝与武则天时期的重要大臣，善于断案，为国为民做了很多善事，是一个传奇人物。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中国人失掉自信心了吗？》中写道：“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狄仁杰正是这样的脊梁之一。《狄仁杰之通天帝国》采用传奇化叙事方法，展示了狄仁杰在风口浪尖上闯过一关又一关的故事，充分表现了狄仁杰的胆识与智慧。
《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侧重传奇加悬疑，事件曲折离奇，情节巧妙，故事新异，形象独特，功夫超凡，见识卓越，动作夸张，前后照应紧密，生动地表现奇人、奇事、奇情，具有很强的视觉与听觉冲击力，确实更能抓住观众的心。该片由刘德华、李冰冰、刘嘉玲等明星主演，明星出演阵容以及大手笔的制作营销，也是在市场上所向披靡的关键因素之一。《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在市场上取得了近3亿元的票房收入，在艺术上获得几项大奖：2011年第3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徐克，最佳女主角刘嘉玲，最佳美术指导赵崇邦，最佳服装造型设计余家安，最佳音响效果王丹戎、赵楠，最佳视觉效果李庸基、南相宇。
四
部分历史片像英雄史诗一般，具有传奇色彩，如《赛德克·巴莱》、《赵氏孤儿》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