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以后,出现了南朝和北朝对峙的局面。在北朝,尤其是北魏统治时期,动荡的社会已趋向安定,走人低谷的建筑文化始有振作之态。这一时期,文字瓦当开始减少,当面沿用东晋十六国时文字瓦当的模式,而不再维持汉瓦当的模式。在山西大同北魏平城遗址有这样的瓦当出土,除在瓦当圆心两侧置纵线外,还在圆心上下横设横线,形成井字形隔栏,在上下左右竖书隶书体瓦文,而在井字四角各饰凸出的乳丁装饰。已发现的文字有“传祚无穷”“富贵万岁”等。以后到隋唐时期这类文字瓦当就已绝迹,因此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颇具收藏价值。1961年,考古学家张颔先生在山西大同发现一品北魏六字纪年文字瓦当。瓦当四周残缺,为不规则的菱形。中心突出的一个大乳丁,直径3.2厘米,乳丁四周围以“井”字形界栏。把乳丁与纪年文字隔开残存的三个半字,左为“四年”二字,字小部已残,但仍可辨识,上方一字为“太”字,字形完整,下方一字仅留残画。在整个瓦当上,乳丁、“井”字形界栏、纪年文字都是突出阳文,从通体布局看,上下方各有一字,左右两旁均应是两个字,字体是一种在北魏碑刻中常见的字体,与山西大同出土的“传祚无穷”瓦当在形制上极其相似。此瓦当上部有一“太”字,北魏“太”字的年号有四个:其中“太昌”年号使用不到一年,可以除外,其它三个年号均在四年以上,“太延”(太武帝)共六年、“太安”(文成帝)共五年、“太和”(孝文帝)共二十三年,根据瓦当下一字的残画笔势看,“延、和”二字都不相吻合,唯有“安”字能够补其残缺。残瓦当的文字应为“大魏太安四年”六字,字体与魏碑上的相同,特别是上部“太”字完整清晰,具备魏碑书体的形神。
这一纪年瓦当右边全部残损,无笔迹可寻,但从其它北魏带字瓦当看,此瓦当右部亦应有与左边“四年”二字相对应的两个字。结合北魏孝明帝时的砚和“大魏正光二年岁次辛丑……”铭文砖判断,瓦当右边残处只有“大魏”二字最为相当。魏晋南北朝时流行纪年瓦当,由此也可以看出,“井”字形栏,乳丁加魏体文字是北魏文字瓦当特有的一种形式。
北朝时以图像为主题的瓦当,更具与秦汉时不同的时代特征,纹饰以莲花纹和兽面纹为主。在河南洛阳城东的北魏洛阳城遗址中,出土有兽面和莲花纹瓦当。兽面纹瓦当是在圆面外有一周宽沿,其内则是一个具有高浮雕效果的兽面纹样。兽鼻大致相当瓦当的中心位置,左右对称塑出粗眉巨目,鼻下是牙齿外龇的阔嘴,在嘴上目侧塑出竖立的小耳朵,鼻上额头横饰波形皱纹。构图匀称,面相威猛。但观之无令人恐怖之感,极具装饰趣味。
北朝时佛教开始盛行,皇室贵胄无不虔信佛教。在佛教教义中,传说莲花为宣告佛祖的诞生而绽开花朵。后来,莲花就作为佛教象征的理想的花。所以在经文中、寺院内使用莲花图案还具有一定的严肃性。莲花纹瓦当的基本造型,是采用正视的莲花构图,原来汉瓦当凸出的圆心处,这时塑出莲房,其上布有凸出的莲实,多是中心一颗,其外围绕六颗。莲房外围向四面八方伸出宽肥的莲花瓣,以十瓣左右为多,在相邻两瓣尖之间,又伸出叠压在下层的莲瓣尖。莲花纹之外,围绕宽沿。莲瓣浮凸,莲实饱满,同样富有浓郁的装饰效果。瓦当直径一般在14厘米左右,河南洛阳北魏洛阳城遗址就出土过这样一品。后来到东魏至北齐时期,莲花纹瓦当继续盛行。在河北临漳邺城遗址,不断出土有东魏北齐时期的莲花纹瓦当,其基本构图沿袭北魏的样式,但是花瓣日趋肥厚,莲房上的莲实也更加硕大丰满,有的还在莲花外宽沿内增饰一周联珠纹,预示着向后来隋唐时造型更加丰满的宝装莲花外围绕联珠纹的瓦当过渡。
北魏的莲花纹瓦当中,还出现了一种更具艺术特色的装饰造型,那就是在洛阳北魏永宁寺遗址中出土的莲花化身瓦当。瓦当直径15.5厘米,在瓦当中心的莲房中,向上升起露出半身的裸体化身,童子形貌,头后有圆形头光,双手于胸前合掌,姿态虔诚。莲房周边伸出的莲花瓣,体态宽肥,且是宝装莲瓣,在莲瓣周边环绕一周边珠纹。佛经中称往生于极乐世界时,明信佛智之人化身于莲花之中。据《无量寿经》说,“若有众生,明信佛智乃至胜智,作诸功德,信心迥向。此诸众生,于七宝莲花中,自然化身。跏趺而坐,须臾之顷,身相光明,智慧功德,如诸菩萨,具足成就。”所以在佛教石窟的雕塑中,常可见到莲花化身的形象,北魏时的云冈、龙门、巩县诸石窟中都有许多姿态优美的化身图像。将化身作为建筑中瓦当的装饰图像,则是佛教建筑物所特有的,除北魏洛阳的永宁寺遗址有出土外,在山西大同市城东门外御河东北的北魏寺院遗址中,也发现过造型大致相近的莲花化身瓦当残片。化身也是裸体童子形貌,莲瓣也是宝装莲瓣。迄今为止,还只是在北魏都城的佛寺遗址发现过这种艺术造型的瓦当,所以是极具时代特色的文物。在华美宽厚的莲瓣间,托生出体态丰腴、稚气可掬的童子,显露着生命的活力,使人观后感到超越宗教的约束,洋溢着生活情趣,唤起对未来的信心。化身题材一直为人们所喜爱,后来不仅在佛教艺术中不断出现莲花化身的图像,甚至为文学创作所借鉴。例如小说《封神演义》中描述的哪吒自刎后,其师太乙真人使他借莲花再生,正是借用了人们喜爱的佛教莲花化身进行的再创作。
综上所述,北朝的瓦当确实是具有时代风格的文物,其文物价值并不逊于以铭文见重的汉代瓦当。同时,北朝的瓦当还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它在汉代瓦当的基础上创新变化,装饰纹样改为以莲花和兽面为主。其后为隋唐时期所承袭,特别是唐代两京的建筑物,都以各式的莲花纹为瓦当的主要图像,纹样更趋富丽华美,其影响远及古代的朝鲜半岛和日本。由于两地深受中国唐文化的影响,也采用与中国隋唐同样的木构架铺盖瓦顶的建筑形式,同样大量使用莲花纹瓦当,例如日本奈良时代使用的莲花纹瓦当,十分明显地可以看出唐文化的影响。所以北朝瓦当亦有较高的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