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在恩加拉村已经很久了。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一直在寻找机会逃离这里。但他们觉得被严密监视,无机可趁。又转念一想,即使逃出村落,也难以穿越大森林,找到庄森河。
在这四个人当中,最热衷此事的就是马克斯·于贝尔,因为他怕再在村里呆下去,这件原本非同寻常的事的吸引力会大打折扣。因此他急切地想回到乌班吉流域。虽然他和约翰·科特从未想过利伯维尔办事处的人会前来营救他们,但回利伯维尔的渴望却与日俱增。
卡米则为落入这些原始人的手中十分懊恼。他认为这些低等的家伙根本不能同人类相提并论,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与四足野兽没什么区别。事实上,他想离开恩加拉村的焦急心情丝毫不亚于马克斯·于贝尔。同时,他也在时刻做着准备,一有机会,就会不顾一切地逃出去。
至于约翰·科特,他是最不着急的一个。因为这些原始人的风俗习惯引起了他极大的研究兴趣。他想在这里呆上几个星期,只几个星期就足够他深入了解他们的人种特点、价值观念以及他们与动物的区别以及与人类的相似之处了。但到底留在这里多长时间能按照他个人的意愿决定吗?
囚禁会不会无期地延长下去?几个月或者几年……他无从知晓。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在这里并没有受到虐待,这些森林的保护神,瓦格第人,肯定心里也明白,他们的俘虏要比他们更高级一些。恩加拉的村民对他们这几个高级动物似乎并不加以注意。不过,如果卡米他们想借助武力逃跑的话,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所以他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应该试一下,”马克斯·于贝尔首先发表意见,“去与酋长谈判,因为只有得到他的允许,我们才能获得自由。”
不管怎样,他们应该还有机会与酋长见面的,除非这些原始人不愿让陌生人看到他们至高无上的首领。
事实上,即使约翰·科特他们见到了酋长,又将怎样进行交谈呢?语言不通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而且,这次谈判结果又会怎样呢?瓦格第人扣留他们这些陌生人,难道不就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在乌班吉大森林深处还有这样一个种族存在吗?
约翰·科特认为他们呆在这个小村落不会有危险,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一个新人种,这给比较人类学的学者们提供了宝贵的研究资料,学者们会因此感激他们。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资料公布于众呢?
“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马克斯·于贝尔说,他可没有加尔纳先生和庄森医生那么高的觉悟。
他们边走边谈回到了小茅屋,刚一进门,便发现有些异样,而且这种变化是友好、殷勤的表示。
显然,他们的房间被瓦格第人清扫过,而且又增设了床铺,上面铺着厚厚的干草。由于瓦格第人既不用桌子也不用椅子,所以在沙土地上又摆了几样粗糙的器皿——瓦格第人自己制做的罐子和坛子,外加一些不同的水果和一块熟“奥里克斯”羚羊肉。
只有食肉兽类才会吃生肉。而人类,即使是最低等的人类都不会吃生肉。
在茅屋的一角还摆着一个用扁平石头垒成的壁炉,炉里的火烧得正旺。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位行动敏捷聪明伶俐的小伙子,他看到约翰·科特他们进来,就停下手中的活,把一些物品指给他们看。
四个人都同时发现了几支卡宾枪,虽然有一点生锈,但还可以继续使用。
“哦!”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它们是最好的礼物……这样,机会一旦出现……”
“我们就能用上这几支卡宾枪了,”约翰·科特接着说,“要是我们可以找到子弹盒的话……”
“但它会在那儿呢?”
“就在那里!”
卡米指着那个放在左侧靠门的地方的金属盒说道。
这些卡宾枪正是卡米他们在木筏快要撞到岩石时,被他们扔到岩石上的,瓦格第人就是在那里找到它们并带回恩加拉村的。
“他们竟然把卡宾枪还给了我们,”马克斯·于贝尔惊奇地说,“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武器的功能吗?”
“我不清楚,”约翰·科特回答道,“不过,他们知道物归原主,说明他们的品质很好。”
“阔罗……阔罗!……”
那个年轻小伙子已经清晰地重复了几遍这个词,并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好像在告诉他们:
“阔罗就是我!……”
马克斯·于贝尔猜测这个阔罗是他们的新仆人。于是他也叫了几遍这个名字,阔罗高兴地笑了起来,但也仅是笑着,并没有其他特别激动的表示。
从人类学角度看,这些原始人会笑是他们区别于其他四足动物的重要标志。因为即使是最聪明的动物,例如狗——尽管有时我们会在它们身上感觉到微笑的迹象,但那也只是在眼神中或嘴角上才能看出来的。另外,几乎所有的四足动物在吃食之前都要用鼻子嗅嗅,并且挑最愿意吃的东西吃。而瓦格第人却不具备这个特点。
看来,约翰·科特他们四个人以后就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在这个村子里,他们活动自由,但只限于村内,至于出村则必须得到酋长的同意。
所以,现在,他们也只有抑制自己的感情,暂时在这里安身,伺机脱离村落。
这些瓦格第人并不健谈,生活也很乏味,没有大喜大悲,而且对他们这些陌生人的态度也十分冷漠。这一点很像其他非洲土著,并不会对几个白人或刚果土著而表现出惊奇。他们惟一的爱好就是在两棵大树之间像猴子一样悠来悠去,并以此来表达他们心情愉快。
除此之外,瓦格第人眼力还特别准。他们用短箭猎取鸟类或是黄鹿、驼鹿、羚羊,甚至水牛和犀牛时,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也正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马克斯·于贝尔特别想与他们一起去打猎,其目的除了欣赏他们打猎的高超技艺,更重要的还是找出逃出这里的路径。
这个想法一直在马克斯·于贝尔的脑海萦绕,经过观察,他发现,要想逃跑,首先要避开在必经之路上巡逻的几个卫兵,但他们戒备森严。
马克斯·于贝尔知道,这些瓦格第人对各种鸟类的需要量很大,但不知为什么,他们的仆人却只给他们吃不同品味的羚羊肉,这是在乌班吉森林中最常见的动物。仆人阔罗每天都供给他们足够的饮水和烧火用的干柴。
仆人阔罗经常把那些羚羊肉用火烤熟或用他们瓦格第人自制的土罐煮熟给他们吃。有时,他也答应让朗加或者卡米帮助他做。但是,卡米却从不答应他的请求,为的是自己的尊严。
最令约翰·科特他们满意的是,再也不必为没盐吃而苦恼了。这些盐不是从海里分离出来的氯化钠,而是亚洲和非洲、北美洲分布极广的岩盐,在恩加拉村附近的土壤表面覆盖了许多这种岩,这也是惟一能够食用的矿物。瓦格第人凭本能已足以了解这种矿物的用途。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吸引着约翰·科特,那就是这些原始人是采用了什么方法取火的。他们是否也是像野人那样,钻木取火呢?不,他们要比那先进得多,这些瓦格第人是用火石撞击出火星来取火的。在非洲森林里常能见到“罗德尼埃”树,这点火星就足以点燃这种树。这种树的果实表皮上有一层绒毛,这层绒毛具有火绒的一切优点。
同时,约翰·科特还发现,瓦格第人平时摄取的食物可以补充他们体内缺乏的含氮量。其中一部分来源于食用的树根,另一部分则来源于一些不同品味的水果。
例如:有“人类的面包”和“猴子的面包”之称的“昂尼桑尼娅树”果实;还有一种果实里充满着几种可以代替黄油食物的脂肪物质的“卡里塔”;还有一些野生的香蕉、无花果、芒果与鲜美的“特索”果。
另外,瓦格第人还追随蜜蜂的嗡嗡声发现了蜂蜜,并利用它与不同植物的汁液尤其是一种藤萝分泌出的汁液“吕克德斯”一起掺在河水里发酵,酿成一种含酒精浓度很高的饮料。我们大可不必为这一点惊讶,因为人们不是曾经发现非洲那些山里的猴子也非常喜欢喝酒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必须说明:在恩加拉村有一条宽约30到40法尺盛产鱼的小河,通常瓦格第人会划着小船在河中捕鱼。只是他们造船的工艺没有大洋洲上其他部落的船那样复杂。首先,他们用斧子砍下并在火上掏空树干做船身。用一种平桨划船。船上的帆则是用木质极为坚硬的铁树木材做成木槌,然后再用这种木槌不断捶打树皮,使其变得柔软,最后做成风帆。
当微风轻拂过时,小船就可以在河里任意漂游了。最主要的是在小河的四周是茂密的树林,这为卡米他们的逃跑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另外,约翰·科特还注意到这些原始人从来不吃谷物和蔬菜,也不种植非洲中部民族的高粱、大米和木薯等作物。当然,现在我们还不能要求他们像当卡、方德、穆布图人这些土著人一样,从事农业生产活动。
虽然约翰·科特了解了瓦格第人上述的特点,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答,那就是这些瓦格第人是否有自己的信仰和道德观念。
一天,马克斯·于贝尔向他询问对这个问题的观察结果。
“瓦格第人懂得礼节,也很正直,”约翰·科特说出自己的看法,“他们有你我之分,因为那天我亲眼看到一个瓦格第人从一个茅屋里偷走了几块生肉。”
“他是不是受到了很严厉的处罚,或是处以罚款?”马克斯·于贝尔问。
“不是的,这种处罚方式说起来你可能会笑,那个小偷被失主以及失主的邻居痛打了一顿。
不过,我还发现一点,这些原始人在某一点上与人类非常相像。”
“哪一点?”
“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我发现他们与自己的孩子之间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另外,他们甚至有人的情感,他们会因为羞愧、难为情、谦虚而脸红,这一点在我们的仆人身上可以得到证明,他有时也会脸红。”
“那么,”马克斯·于贝尔又问道,“瓦格第人的这些特点,还不足以说明他们是人类吗?
”
“不能,因为他们似乎还缺少一种人类具有的观念”
“那是什么?”
“这是人类特有的一种观念,那就是宗教信仰。即使人类最低级的部落都有这种观念,而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发现瓦格第人有自己的偶像和祭司。”
“说不定他们的信仰就是那个不愿露面的酋长。”马克斯·于贝尔猜测。
由于约翰·科特他们在恩加拉村里居住期间,村里一直没有人得病或是因其他原因而死亡,因此他们没有机会观察瓦格第人是怎样送葬和埋葬的。
尽管约翰·科特他们没有看到瓦格第人祭司或是有巫师,但是他们看到了一些卫兵,个个都全副武装——弓、标枪、长矛和小斧子。显然,这100名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是国王的卫队呢?还是可以御敌的军队?也许在这座大森林里还住着其他类似的部落?但为什么他们之间没有战争呢?
“要知道,”马克斯·于贝尔说,“如果瓦格第人与外人互相残杀的话,那他们就是真正的人。”
事实上,这些士兵也并非游手好闲,有时他们会失踪两三天,当他们重返村落时,会发现他们中间有的人受伤,同时还会带回一些瓦格第人制造的器皿或武器等不同的东西。
有几回卡米试图走出村落,都被守在阶梯处的士兵粗暴地拦了回来,最恶劣的一次要不是里-玛依恰巧经过那里解了围,卡米肯定会被他们痛打一顿。
当时,里-玛依为了保护卡米与那个叫拉吉的士兵吵了起来。从他身上穿的毛皮、腰间的武器以及插在头上的羽毛可以看出,拉吉是个小头目。
自从这次以后,卡米就再也没有尝试过这种活动了,因为他知道这样做有时也会有危险。
时间过得很快,几个星期就在平淡之中一晃而过,这期间卡米他们除了在森林中散步,偶尔还会碰到一些稀有动物,恩加拉村似乎很安宁,他们没有受到鳄鱼、河马或海牛等凶猛动物的袭击,在非洲的河流中,经常有这样的动物出没。
然而就在4月9日这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打破了这里多日的宁静。
当时,大家听到了一阵嘈杂声,是从小河那边传来的。
一听到声响,拉吉就带领三十几个士兵向小河那边跑去。与此同时,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也在里-玛依的带领下奔至小河边,到那里才知道,不是人在攻击村落,而是一群会游泳的非洲野猪正在向河边的小茅屋发起猛攻。
这些野猪被布尔人称为“bosch-waik”,而英国人称为“bush-pigs”,它们大部分都在好望角地区、几内亚、刚果和喀麦隆,它们比欧洲的野猪个头要小,全身裹着近似橙黄颜色的棕色光滑长毛;耳朵很尖,在耳尖处还有一小撮毛,沿着脊柱的猪鬃黑中带白;公猪的鼻子和眼睛之间还有一块突出的肉。
它们的破坏力极强,而且这次来的数量也很多,大概有百余头,不一会儿,河边的大部分小茅屋就都被它们掀翻了。
约翰·科特他们躲在大树林里,透过缝隙看到这场人猪之战。虽然战斗的时间很短暂,但却足以显示出这群士兵的英勇。只见他们有的手持标枪,直刺向野猪头部;有的则用小斧头劈向野猪的脖颈,总之,不到一小时,他们便把这一大群野猪打得四处逃窜,很快就结束了这场搏斗,并且胜利凯旋。
马克斯·于贝尔见状也非常想加入这场人猪大战,他认为自己只要把枪拿来并向群猪放上几枪,那样战事会很快结束,同时这也会令瓦格第人惊奇不已的。可约翰上前阻止了马克斯。
“现在还不到我们出手的时候,马克斯先生,要是现在出手的话……”
“马克斯,约翰说得对,现在还不是用枪的时候,让我们把枪收起来吧!”卡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