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的克莱纳教授写信给爱因斯坦,建议他向伯尔尼大学申请“编外讲师”的职位,然后再申请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的教授职位。因为按当时的规定,先要当一段时间没有薪水的“编外讲师”,才能被任命为教授。所谓编外讲师不是教师职位,大学或其他任何官方机关不发给薪金。爱因斯坦决定,在专利局工作的同时,提出到大学任教的申请。6月17日,他寄了一封信给伯尔尼州当局,内附他的博士论文以及已经发表的十七篇论文的副本、所学的全部课程简介。果然,在1908年2月28日,爱因斯坦收到一封信,通知他的申请被伯尔尼大学接受了,并给予他授课的权利。爱因斯坦终于成了学术界的一员。
1909年7月,爱因斯坦第一次获得学术荣誉——日内瓦大学名誉博士,并应邀出席建校350周年的庆祝会。庆祝盛典的莅临者们后来回忆,爱因斯坦的礼帽和普通的西服在法兰西科学院院士的绣花燕尾服、英国绅士的中世纪长袍以及来自全球200多名代表的各式各样的名贵装束中,显得太普通了。9月,他又到萨尔斯堡参加“德国自然科学家和医生协会”第81届年会。这是他第一次应邀做学术报告。这是爱因斯坦第一次同物理学界的同行们相会,大家已把他列入巨人之列。他在巨人中寻找普朗克。
他把双手向普朗克伸去,创立量子论和创立相对论的两双巨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10月,从萨尔斯堡回来后,爱因斯坦辞别了贝索,辞别了哈勒局长和专利局的同事们——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终于向他敞开了大门,推选他为副教授。10月22日,爱因斯坦带领全家迁往苏黎世穆桑街12号。爱因斯坦当时并不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克莱纳极力向学校建议道:
“现在,爱因斯坦置身于最重要的理论物理学家之列,已经得到认可,由于他的相对论原理……不同凡响的鲜明概念和对思想的追求……明晰精细的作风……”
克莱纳明智的判断、全力的推荐终于打消了学校教委会的疑惑:爱因斯坦是个犹太人!爱因斯坦终于作为一个学者站在大学讲台上开始授课了。爱因斯坦就是爱因斯坦,他的独特个性并没有被装腔作势的学者风范所感染。
汉斯·坦奈在这期间听过爱因斯坦的讲课,他回忆说:
“当爱因斯坦身着半旧上衣,下穿过分短的长裤登上讲坛的时候,当我们发现他胸前挂着一条铁制表链的时候,我们对新教授都不免心存怀疑。但他一开口讲话,就以独特的讲授方法征服了我们变冷的心。爱因斯坦讲课时用的手稿是一个如名片大小的笔记本,上面写明他在课上想要阐明叙述的各种问题。可见爱因斯坦讲课的内容都是来自个人的脑海,我们也就成了思维活动的目击者。像这样的方法对大学生来说更有吸引力;虽然我们习惯于风格严谨、四平八稳的讲课,这些讲课刚开始也吸引过我们,但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却留下了一种隔阂感。而在这里,我们亲自看到科学的成果是通过什么样的独创方法产生的。课后我们觉得,我们自己似乎也能讲课了。”
科学成果的这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不仅是爱因斯坦讲授方法所特有的,而且也是他的研究方法和他的思想内容所特有的。在讲课的方法与课程的内容之间有一种深刻的和谐。爱因斯坦在课堂上讲的主要是古典物理学。但现在,在修改了它的基础之后,古典物理学被解释成另一种样子,并因此用另外一种方式来阐述了。在学生面前展现的不是秩序井然的建筑物,而是建筑工地,爱因斯坦与其说是向学生们讲解建筑物的平面图,倒不如说是同他们一道讨论重建的方案。爱因斯坦的一个特点,就是经常同非物理学和数学专业的人们保持亲密和经常性的智力交往。他常同法学家、历史学家、医生交谈。看来这一爱好是和爱因斯坦的基本思想特点有关的。他从具体的物理学计算上升到研究存在的根本问题,又是在这条道路上最后达到最具体的(有时是可以直接用于实践的)结论。
爱因斯坦的科学思想和兴趣,使他能够在不懂物理学的人们中间找到交谈者。因为,对这些人来说,关于空间和时间的一般见解,未被传统概念所侵蚀,其原始质朴的直觉倒正是爱因斯坦物理观念的出发点。
在苏黎世,爱因斯坦与历史学家施恩特交往很多,还在大学生时代,他就喜欢到施恩特那里去。后来在施恩特80岁诞辰时,他还如此写道:
“……我大概不知道还有第二个人能在生活、见解和价值观念急剧动荡的时代保持这样不可思议的坚定不移。”
爱因斯坦在联邦工业大学的年薪也是4500法郎,和专利局一样。但是,副教授的头衔却要有副教授的排场和消费。
米列娃不得不在家里收几个学生寄宿,挣一些钱来贴补开销。不过,手头拮据,这也是爱因斯坦的老问题了。他自有打发老朋友的办法——说说笑话,开开心。他对朋友说:“在我的相对论中,空间的每一点,我都放上一只表,可是在生活中,连在自己的口袋里放一只表,我都办不到。”
被柴米油盐搅得心烦意乱的米列娃时常与爱因斯坦发生摩擦。1910年6月,爱因斯坦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取名爱德华。小儿子的出生也没能使爱因斯坦与米列娃的关系融洽起来。两个人的个性都太强,就像钢刀砍在石头上,少不了迸出火星。米列娃觉得嫁给爱因斯坦埋没了自己的科学才能,她现在只能做一个喜欢空想的妻子,做一个庸俗的家庭主妇,太委屈了。而且,这位大学物理系出来的家庭妇女,操持家务的本领并不高强,家里时常搞得乱糟糟的。她需要丈夫的帮助、关心和体贴,可爱因斯坦自己却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自己都需要别人的照顾和关心。他也生生炉子,带带孩子,可心却完全扑在物理学上。如果让他在物理学和家庭生活之间做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物理学。苏黎世造就了伟大的爱因斯坦,也给他的家庭悲剧揭开了帷幕。
1911年初,奥匈帝国波希米亚省的省会布拉格发来聘书,请他去当布拉格德国大学的正教授,爱因斯坦接受了。
与苏黎世相比,布拉格的待遇高,工作条件好。还有,马赫是那里第一任校长,开普勒曾经在布拉格附近工作过,这些都给爱因斯坦想像中的布拉格增添了一层诱人的浪漫主义色彩。布拉格德国大学是1348年卡尔大帝四世创立后发展起来的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1882年,在当时的政治条件下,两个民族已经达到难以共处的地步,被迫成立德国分校和捷克分校。1867年,马赫在布拉格任实验物理教授时,他被推选为布拉格德国大学的首任校长,从此在这里任教约30年,使这所大学闻名起来。1895年,马赫担任维也纳大学“综合学科的历史和理论”教授。
马赫的学生们提议,为爱因斯坦建立一个理论物理教研室,因为当时这位相对论的创始人已不仅是马赫关于力学观念批判的实践者,还是马赫认识论的拥护者。爱因斯坦在书信中自称是马赫的学生。他认为本来应该把近代物理学家都看做是“力学家”,对这种见解的形成,爱因斯坦的确起了推动作用。
按照规定,在宣布委任之前,需要有被推荐人的推荐书。他们邀请德国最著名的理论物理学家普朗克做推荐人。
普朗克在推荐书中热烈地赞誉爱因斯坦:
“要对爱因斯坦的理论做出中肯评价的话,那么可以把他比做20世纪的哥白尼,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评价。”
在布拉格期间,爱因斯坦的名望如日中天,世界认识了爱因斯坦。欧洲的许多大学都向爱因斯坦发出讲学邀请,甚至大西洋彼岸、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也发来邀请。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爱因斯坦的母校终于不敢怠慢自己的学生了,他们也打算请爱因斯坦来主持一个新开设的数学物理讲座。
面对这么多的邀请,爱因斯坦选择了母校。米列娃不喜欢布拉格,她想念苏黎世。她和爱因斯坦一样,把苏黎世当做自己的故乡。爱因斯坦对于母校总有一种依恋之情,而且他觉得,那里有格罗斯曼,解决引力问题需要他!1912年秋天,爱因斯坦回到了母校,聘书的期限是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