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着,却死了。
他僵在白床单下,弯弯的细长导管将他与倒悬空间的药瓶连成一体。这是极复杂的生化系统流程,绵绵不绝地输入能源,绵绵不绝地排出废液,独缺产品。
他死了,却又活着。
他成天瞪着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想看穿一切,又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瞳仁动也不动,未见疑云,未见泪泉,也未见深潭般的哀怨……
这是没有反光的镜子,这是没有回响的洞穴。
有一对秀美、沉静的眸子,在大口罩与白盖帽间抚慰这冬眠的心。她整日为他竭诚地唱歌,打扇,擦身……想融化他心中的冰。但他只把躯壳留在世间,魂却出了窍。他听不见幽美的胸音,也感觉不到手指的柔绵,他只是像针灸室的人体模具被翻过来,擦干净,又覆回去。
没有羞耻,没有窃喜,也不想入非非。
有回,他似乎想笑,刚咧嘴,嘴角漾一丝笑纹,却又瞬间凝为定格,像冻结的花蕾既不舒卷也不凋谢,又像琥珀里的蜜蜂在金色温润中展翅却没嗡嗡地歌吟。
他死了?没死。
心在跳,灵魂已被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