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得像小妞,小白脸,水汪汪的大眼,独缺一点神,斜睨着,讷讷地避开陌生的视线,三分腼腆,七分卑微……
他七岁。
那是背上书包蹦蹦跳跳上学的年龄。他仍像米袋子吊在他父亲的肩头,他有脚,但不会走,像铁钉铆在膝盖上的假肢晃荡着……
他会说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了。也能数数,从1到10.问他:“1 1=?”他嚅嗫:“2”“1 2呢?”便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去了。。
他挺寂寞。没有一个小朋友愿作他的铁哥们儿。连刚刚入托的亲妹妹也不屑陪他,情愿抱个只会眨眼、不会张嘴的布娃娃,寻个僻静处,学妈妈一本正经地哄囡囡听话。
他老呆在树下那辆蓝漆剥蚀的婴儿篷车里。那篷车是他满月时买的。当初,他躺在篷下,胖嘟嘟的脸蒙着金丝尼龙纱巾,睡得很香很香,连植树的园工也不忍心将铁锹甩得咣当咣当响;而今,那枝叶稀疏,竹竿般细的香樟已粗得像碗口,树冠也丰茂得如亭如盖,他却没长大,仍呆在那篷车里……
真难得见他一笑——除非他看到系绿领巾的同龄人将自行车踩得飞快,吆喝着你追我赶,像插上翅膀嗖嗖嗖掠过他身边的时候。
他还不知什么叫痛苦,所以,他的心想笑,嘴角便漾起一朵甜酒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