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虎靠着柴草堆,慢慢坐下来。他的两腿伸直着,身子在柴草上靠着,有些坚硬的柴咯着后背,这样睡觉怎么行?
七虎干脆不靠着柴草,平平地躺在地面。地面很硬,而且不平,躺在上面更难受。在金巧儿那边,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虽然七虎在砖窑和山洞里生活了很多年,躺在无论多么难受的地方,都可以入睡。那是因为太困了,而不是身体愿意在那样的条件下睡觉。
如果能有机会改善一下,当然是最好的。躺了一会,七虎又坐起来,眼睛在黑暗里打量着,寻找其他的可能。
留给他的空间很小,想找一个更舒服更妥当的地方,看来不可能了。
“你不知道扯点软和的草垫起来吗?”金巧儿从黑暗的对面,已经感觉到了七虎的窘迫,“小鸟知道筑巢,而狗也知道怎么絮窝,你连这点脑子也不动?”
“我是虎,山中王者,不懂得狗的那一套。”七虎伸手在柴草堆里扯着柴草,嘴里不服软地说。
“哟,硬气得很嘛?还王者,我呸,”金巧儿在对面不高兴了,“我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有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我又没说什么。”七虎不服气。
“我是半夜里去叫城门,自找钉子碰!”金巧儿也挖苦地说。
“呵呵,”七虎有些开心了,这句歇后语风趣得很。他觉得终于在金巧儿的巧嘴利舌面前找了一点便宜占。七虎有些轻浮起来,说话也不那么冲了,“我就名字里带一虎字,那是父母给的。实际呢,我就一虫子。一只小虫子,力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谁想捏就捏死了。”
“你不想成为老虎?不想成为王者?”黑暗的对面说。
“成为王者,谁不想?”在黑暗中冒出第三个声音。七虎和金巧儿都一愣,很快就释然了。花哥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悄然钻了进来,“我的梦想就是成为蚊子中的战斗机。”
“战斗机?”金巧儿没听说过这个词,“我听说河阴省有一只战机(鸡),是澹台镜月养的,非常厉害。每次河阴省的人跨河征战河阳省,那只鸡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是歼击机还是轰炸机?”花哥问,“这只战斗机会隐身吗?是第三代还是第四代?比起美国的F16,法国的幻影,歼20这些飞机来,是不是更厉害?”
花哥嘴里的词轮番喷吐出来,简直像机关枪,打得金巧儿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呀!”金巧儿懵懵地问。
“它发神经,乱说的。”七虎赶紧接上,花哥说的这些,要想解释清楚,没有几天几夜的舌头翻卷,是很难说得清楚,让人听得明白。
花哥的情绪被打断了,有些不高兴,飞到七虎的耳朵边停下来。花哥的脚在七虎耳朵上的汗毛上踢蹬了几下,让七虎觉得痒酥酥的。
“我乱说什么了?”花哥很不高兴地责问,“我的哪一句话是乱说的?还说我发神经?我神经正常得很,你才发母猪疯,你满嘴冒白泡。”
“好,好,我在发母猪疯。”七虎苦笑了一下,宽容地说,“我是不想让你继续说下去了。你说的那些东西,是我们过去生活的世界常见的东西,在这里有一点痕迹吗?你讲的那些,她们连幻想中都还没出现影子。你说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是科学幻想小说中出现的内容。你要继续讲,就得面对无数追问的‘为什么’,你准备好了吗?”
“哦,哦,不,”花哥听七虎悄悄说的话,花哥神情变得慌张起来,“我没想到你说的这么多。你说得对,我还是到你的耳朵里去睡觉吧!”
“不行,”七虎伸手就捂住耳朵,“你到耳朵里去,我还怎么睡?”
“谁去你耳朵里呀!”花哥振动翅膀飞起来,“我去你鼻孔里。”
“鼻孔也不行,”七虎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把鼻子捂住了,“我看你还是到口袋里睡好啦!那里比较适合你。”
“你一翻身,把我压扁了怎么办?”花哥不乐意,“你公报私仇了,我找谁诉冤曲呀!”
“我马上把衣服脱了,搭在柴草堆上。”七虎说着就将衣服脱下来,搭在挡着他和金巧儿的柴草堆上。
“你干什么?”看到七虎的抛丢到柴草堆上的衣服,金巧儿有些不解地问,“你不要以为在黑暗里就可以恢复野兽本能,为所欲为了。”
“我敢为所欲为?你别开玩笑啰!”七虎没有理解金巧儿说这话的意思,他想到的是别的方面,“这几天我是蒙在鼓里听打雷哟!”
“打什么雷?”
“还没弄清楚东西南北哟!”
“对于你来说,你还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就是一根棒槌。”金巧儿有些不高兴了,觉得七虎一点都不解风情。她没有将不高兴表现出来,“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慢慢的,你会全都知道的。”
“那么,这个岳大彤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给我讲讲?”
对面陷入了沉默。花哥可能真的累了,或者是花哥对七虎和金巧儿的谈话没有兴趣,它钻进七虎搭在柴草堆上的衣服口袋里,安静地睡了。
“你睡了嘛?”过了好一会,在柴草堆的后面,一个声音悄悄问。
“没有。”
“睡不着?”
“我在等你的回答。”
“你个傻七虎,”金巧儿在柴草的对面说,“你早晚会被这些豺狼一样的人吃掉的。”
“吃就吃啰,有什么关系呀。”
“也就是你这个傻瓜这样想,跟家畜一样的软弱无助,你看,那些鸡鸭鹅、猪牛羊,谁不是长肥了等着人吃。人不一样,人得想办法吃别人,因为你不吃他,他会吃你。”
“我知道,”七虎有些低落地说,“你以为谁想吃人就能吃得了的吗?你不还得有锋利的牙齿才行吗?那些动物,长得有獠牙的,谁敢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