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享乐是一些人的欲望,但是,满足这种欲望必须付出代价,这种代价可能是金钱,也可能是生命,对于一国之君,其代价可能是江山社稷。陈叔宝一生多情,唱着被后人视为靡靡之音的《玉树后庭花》,踏上了亡国之旅。
中国历史有两次大割据时期,一是春秋战国时期;二是南北朝时期。与春秋战国相比,南北朝时期的君主大都失去了积极进取的斗志。南朝的宋、齐、梁、陈四朝均建都于建康。短短的169年经历了33位帝王。除了宋武帝刘裕、梁武帝萧衍、陈武帝陈霸先等几位开国君主外,其余皆不成器。这些人或忙于争权夺势,或趁机享乐,醉心于莺歌燕舞的升平景象。其中以后主陈叔宝为最。
陈叔宝(553—604),字元秀,陈朝末代皇帝,在位7年,史称陈后主。在位时大建宫室,生活奢侈,日与妃嫔、文臣游宴,制作艳词。
《资治通鉴》如此描述这位陈朝末代君主:“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妇人美貌丽服巧态以从者千余人。”如此君王又如何能成为立世之君!
陈太建十四年(582),陈宣帝陈顼病死,嫡长子陈叔宝继位。其实,早在13年前陈叔宝就被封为太子,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即位。但弟弟叔陵却趁他为父亲小敛之时,用刀猛砍陈叔宝,站在一旁的太后柳敬言、太子乳母吴媪、四弟陈叔坚扑上前去抱住陈叔陵,陈叔宝才免于一死。陈叔宝在丧父的痛苦和弟弟刺杀的伤痛中即位,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视事,政无大小,悉委叔坚决之。”
刚刚即位的那些日子,陈叔宝还颇有明君风范,他在诏书中说:“朕以寡薄,嗣膺景祚,虽哀疚在躬,情虑愍舛,而宗社任重,黎庶务殷,无由自安拱默,敢忘康济。”这段话的意思是:我有幸登基继位,虽然内心悲痛,神情昏乱,可是国家大事,百姓的疾苦,使我无法贪图安逸,不敢丝毫懈怠。他因此颁诏:“朕继承先王之业,定要让帝王大业兴盛发达,然朕身居九重之中,视听不能闻达四方,因此要听取善言。如果遇到不怕触怒帝王,在朝堂上当众进谏的言论,也要采纳。内外文武大臣,如果能周密地考虑大政方针、治国大计,可以解救百姓疾苦,定要进忠直之言,无所隐藏忌讳。至于奢侈腐化,上违天意下悖民意,确实应该防止……”依诏书之言,陈叔宝无疑是位治世之君,即便不会有惊人的功业,至少会在后人心中留下一点口碑。
没过多久,陈叔宝登基诏书里说的那番话就如同肥皂泡一样,成为一种五颜六色的虚假粉饰。登基后的第三年,陈叔宝已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他嫌内廷陈设简朴、居处简陋,就迫不及待地在光照殿前修建临春、结绮、望仙三阁,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并以沉香木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之属,瑰奇珍丽,近古未有。每微风暂至,香闻数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杂以花药。”
建造如此豪华的宫殿,自然要搜刮民脂民膏,以至于“刑罚酷滥,牢狱常满。”
一般来说,中国历史上有这样一个规律:一个君王的堕落,尤其末代君王,都与美色分不开,陈叔宝也不例外。
陈叔宝有众多妃妾:张贵妃、龚贵嫔、孔贵嫔,还有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薛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
其中他最宠爱的是贵妃张丽华。张丽华初入宫时,年仅10岁,是孔妃的侍女。被陈叔宝偶然遇见,端视良久,对孔妃说:“此国色也。”张丽华年虽幼小,但聪明伶俐,吹弹歌舞、诗词歌赋无所不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出落得轻盈婀娜,姿容艳丽。回眸顾盼,光彩照映。如此绝色,陈叔宝岂能不爱。陈叔宝见了她,如同纣王见了苏妲己,唐玄宗遇见了杨玉环,便再也拔不动腿了。张丽华被封为贵妃后,为陈叔宝生了一位皇子——陈深。
一般来说,美酒伴美人,是封建君王的一大嗜好,追风逐月的陈叔宝自然更胜一筹。陈叔宝每天都要约请他的“内阁重臣”,如:宰辅江总、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等,与他的嫔妃们共同饮酒赋曲。陈叔宝是位天生的音乐大师,他与宠臣嫔妃们诗词唱和赠答,迟则罚酒。自然,这些诗词都是一些艳丽浮华的靡靡之辞,自己为这些艳丽的吟咏配上曲子,又招来成百上千的宫女,日夜载歌载舞,一派萎靡不振的景象。
《玉树后庭花》、《临春乐》、《黄鹂留》、《金钗两臂垂》等,本是清商乐中的吴音与西曲歌调,经陈叔宝谱曲“改造”后,便成了夸耀后妃容颜的淫词。在浪漫萎靡的氛围中,靡靡之音绕梁不绝,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如今,陈叔宝的“大作”多已失传,不过也有没失传的,如《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娇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就是这首《玉树后庭花》被后人称之为亡国之音。大诗人杜牧在《泊秦淮》中写到: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君臣酣歌,通宵达旦,所有军国政事,皆置不问。
陈叔宝美则美矣,乐则乐哉,把军国大事统统置之脑后。岂知后庭花开,庭前生乱,在灯红酒绿、燕语莺歌之间,埋下了亡国的种子。
大凡沉溺于酒色之中的君王,都容易被小人所左右,原因是为君者有所好,必有人投其所好。陈叔宝也不例外,被陈叔宝宠爱的张丽华张贵妃不但以姿色迷惑陈叔宝,而且,还干涉军国大事,陈叔宝上朝,就将张丽华抱在腿上“共商国事”,由于张丽华“才辩强记,善候主人颜色”。所以,朝臣要禀奏之事,最先知道的是她,然后再通报陈叔宝。陈叔宝对张贵妃言听计从,因而张丽华胆子越发大起来,她援引宗戚,勾结宦官,纵横不法,卖官鬻爵,这一切陈叔宝都装作不知。
似乎有这样一个历史规律:每位亡国之君在亡国之前都要杀掉几位正直的朝臣,原因是这些朝臣们坏了他的“好事”。陈叔宝的所作所为引起了正直朝臣的不满,秘书监傅縡看不惯淫侈之风,得罪了陈叔宝的宠臣施文庆,被陷入狱。傅縡悲痛不已,眼见陈叔宝沉溺酒色、不思朝政,在狱中冒死上书谏诤:“陛下顷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官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馀菽粟,百姓流离,殭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傅縡的上书言辞犀利,
陈叔宝读后,震怒不已。但又无法否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便派人转告傅縡:“本想赦你无罪,但你必须悔过,以后不再上书妄言。”傅縡素来刚正不阿,听了陈叔宝的话后,朗声大笑道:“陛下不改,则臣心难改!”陈叔宝又惊又怕,在宠臣的唆使下,终于将傅縡赐死于狱中。
傅縡之死并没有彻底打消正直之臣对陈朝的忠心,大市令章华见陈后主宠信奸佞、乱杀忠良,又冒死上书,痛斥陈叔宝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陛下即位如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妃嫔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场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更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苏台矣。”
章华的上书,虽然言辞不恭,但是其情切切,足以使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君王猛醒三分,却唤不醒鬼迷心窍的陈叔宝,最终,章华步了傅縡的后尘,被斩首。
自此,朝中“遂无骨鲠之臣。”这也不足为怪,正直的大臣在昏君面前永远是被罢免或被斩杀的命运。
当春风得意的陈叔宝对酒当歌、颐指气使地乱杀谏臣时,亡国之灾已经悄然降临。
隋开皇七年(587),隋文帝基本平定了突厥的叛乱,便做灭陈的准备。待一切准备充分之后。文帝下诏历数陈叔宝20大罪,散写诏书20万纸,遍谕大江内外。有人劝说隋文帝不必张扬,可机密用兵,隋文帝早有削平四海之志,遂答道:“若他惧而改过,朕又何求?我将显行天诛,何必守密?”于是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为领兵元帅,韩擒虎、贺若弼为行军总管,51万大军,兵分八路直取江南,隋军战舰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直逼陈朝。陈朝沿江的镇戍连连报奏告急,但这些告急文书,却被施文庆秘密扣下。
此时,陈叔宝正在办理一件大事:废掉太子陈胤,另立他与张贵妃所生的儿子陈深为太子。立完陈深为太子后,陈叔宝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准备第二年的元会,召沿江镇守的南平王陈嶷和永嘉王陈彦入京。为了粉饰太平,陈叔宝竟然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他要求沿江舰船全部跟从入朝,以至于隋军入境时,陈朝江中竟无一艘战船可用。
不仅如此,陈叔宝还下令建大皇寺,内造七级浮屠,工尚未竣,为火所焚。面对长驱直入的隋军,朝廷上下却不以为意,只有仆射袁宪,请出兵抵御,陈叔宝却不听,依旧奏乐侑酒,赋曲不辍,而且还笑着对侍从说:“齐兵三来,周师再至,无不摧败而去,彼何为者耶?”孔范在一旁附和说:“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断南北,今日隋军,岂能飞渡?边将欲作功劳,妄言事急。臣每患官卑,虏若渡江,臣定做太尉公矣。”有人妄报隋军的战马在路上都死了,孔范说:“可惜呀,这都是我的马,怎么就死了呢?”陈叔宝听后大笑,仍旧歌妓纵酒如故。
骠骑将军萧摩诃是一位十分有才能的将军,他三番五次要求出兵,施文庆等人却每每阻挠排斥。面对这种情况,其他人不敢再言出战,陈叔宝天真地以为天下太平了。
几天工夫,隋军就打到了钟山,此时,建康尚有十几万精兵强将,如果有效组织起来,尚有回旋的机会。可陈叔宝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喝酒赋诗、与宠妃寻欢作乐倒是照旧。
大奸臣施文庆趁机揽过军政大权,陈叔宝与施文庆可谓昏君与佞臣,国难当头,施文庆仍嫉贤妒能,他怕诸将有功,便向陈叔宝进谗言:“这些人平时就不听话,现在是危难时刻,怎么能轻易相信呢!”于是,凡是有人奏请战事,君臣二人都置之不理,就这样白白失去一次次战机。
当战机丧失殆尽时,万般无奈的陈叔宝才命萧摩诃出战。更为可气的是,萧摩诃在前线浴血奋战,陈叔宝却看中了萧摩诃年轻貌美的妻子,生生将其霸占了去,与之调情,并与之通奸。原来,萧摩诃丧偶,续娶任氏。任氏年轻美貌,与张丽华说得投机,所以结为姊妹。陈叔宝见任氏生得容颜俏丽,体态轻盈,便想据为己有。只因任氏是大臣之妻,未便妄动。一天,陈叔宝独遇任氏,挑逗数语,便携入密室,拥抱求欢。自此任氏常被召入宫,留宿过夜,调情纵乐。萧摩诃以为妻子任氏被张丽华留住,不肯放归,所以也不过问。后来风声渐露,才知妻子与陈叔宝有奸,不胜大怒道:“我为国家在外征战,立下功劳无数。而今皇上不顾纲常名分,奸污我妻子,玷辱我门风,是何道理!”战意遂失,不几日,这位曾经护驾有功的前朝老将便被隋军俘虏。
前线战事不利,大将任忠疾驰入京,向陈叔宝报告败状。跪在陈叔宝面前泣不成声道:“陛下保重,臣无能为力了。”
陈叔宝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拿出很多金银细软塞给任忠,要他出去招募兵马重新再战。任忠踌躇片刻,对陈叔宝说:“陛下可备好舟楫,投奔外边的军队,也许能脱难。臣愿以死护卫。”陈叔宝一听,又来了精神,命任忠快去准备。任忠左思右想,见大势已去,索性投降了隋军,并引导隋军直奔朱雀门。守城陈军见隋军杀过来,连忙准备战斗,任忠高喊:“老夫已降,诸君何必多事!”守城将士见忠心耿耿的任忠已经投降,便如鸟兽散,隋军兵不血刃占领了南京城。
此时,陈叔宝成了孤家寡人,殿中只剩袁宪一人。陈叔宝不仅悲从心起:“朕从来待卿不薄,今众人皆弃我去,惟卿独留,不遇岁寒,焉知松柏?非惟朕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说着,魂不守舍地找地方藏匿。袁宪说道:“今北兵入都,必无所犯。事已至此,陛下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不如正衣冠,御正殿,效仿梁武帝见侯景之事。”
梁太清二年(548)八月,羯族人侯景发动叛乱,率兵攻入建康城,86岁的梁武帝萧衍问部下:“还能战吗?”部下答曰:“不能。”萧衍叹道:“梁之天下,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于是,端坐太极东堂接见侯景。他从容问话:“侯将军是哪一州人,因何兴兵犯阙?妻子儿女还在北方吗?”侯景见此情形,竟不敢仰视,以至于惶恐不知所对,最终诺诺而退,方敢喘口粗气:“我鞍马征战,矢刃交加,并无所怕,今见萧衍,却有惧怕之意,果真天威难犯!”
陈叔宝毕竟不是梁武帝,他既无梁武帝的气魄,更无梁武帝的胆量。所以不依袁宪之言,并道:“锋刃之下,未可儿戏,朕自有计。”袁宪自然不知他有何妙计?他的妙计就是拉上心爱的张贵妃、孔贵嫔出后堂景阳殿,三人并作一束,同投井中。隋军入宫,问执内侍后主藏到哪里去了。内侍指着枯井说:“这里。”隋军往枯井里看,里面漆黑一团,呼之不应,上面要往下扔石头,才听到里面有求饶的声音。于是用绳子将三人拉上来。据说三人被提上来时,张丽华的胭脂蹭在井口,后人就把这口井叫“胭脂井”。
15岁的太子陈深倒颇有梁武帝的风范,陈深端坐于宫中,令舍人孔伯鱼侍立在旁,静静地等候最后的时刻。隋军将士破门而入,陈深并无惧色,平静地说:“你们戎旅在途,想必十分辛苦吧!”杀气腾腾的隋兵见此情景,不仅肃然起敬。
隋开皇九年(589)正月,陈叔宝和太子陈深被俘,陈朝灭亡,这一年里陈叔宝登基正好7年。
陈叔宝被俘的第二个月,被押解进京朝见隋帝,文帝赦免其罪,并厚待之。陈叔宝的好日子就像玉树后庭花一样短暂,隋仁寿四年(604),死于隋大兴城,时年52岁。
悠悠千古事,后人都把亡国的原因归结为女人,这多半是历史的一种偏见。当一个男人坠入脂粉堆里不能自拔的时候,这又能怪谁呢?
§§第二篇 能造化男人的女人
不知从何时起,“红颜祸水”、“女人误国”等陈词滥调成了不争气男人的遁词;但是还有一句话别忘了:“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个贤惠的女人”,也算是对这类男人一个有力的回敬,的确如此,即使是在黑沉沉的男权社会,有时女人也同样是男人的贤内助,对男人的影响和帮助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