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军营大帐,刘邦早已经屏退了左右侍卫,着他们在帐外守护,殿内只留下几员生死相交的兄弟将领,刘邦、韩信、张良、萧何四人均已团团在炉边坐好,而近身守卫的事就交给樊哙及夏侯婴,他们俩则在几仗之后负手而立,留心细细听着韩信的讲话,他正在通传自项伯处得来的重要讯息。
只见韩信沉声道“范增调度真快,三天之后,咸阳城内所有人将是插翅难飞。我查到怀王已启程前来咸阳,而刺怀王的刺客亦已出发。项羽亲到咸阳当日,项伯会亲在战神岗和张先生见面。项刘两家会面地点,到时应能知晓。”
张良默然点头“项羽势大,此宴不能不赴,我们得在赴宴前查出宴会地点,命我死士把所
有兵刃预藏在席间,以保主公安全。范增太强,我们得先找死士刺杀之。”
“为何先生如此忌惮范增?”听他几次三番提到范增,刘邦满目疑惑。
张良不急不徐解释道“范增智谋,三倍于我,若能解决范增,我们便可不战而胜。既然他们要杀怀王,我们就来个救怀王。藉此索取“免死特令”,以保我们全身而退。韩信既知刺怀王之调度,就请韩信挑此保驾大任!”
刘邦点头称善“先生如此安排,我们何愁大事不成!”
张良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嘱咐道“要成大事,还得找机让项羽犯下致命的错误!”
不仅仅是刘邦,就连萧何,连韩信也随之动容,帐中大将们皆点头同意,达成共识。
韩信默默看了刘邦,张良一眼,正色道“我本属意项羽,但他不识英雄,重英雄,我今次出手相助,事后我定要取我所应得的!”
刘邦坦然对韩信笑着,伸出自己的手掌“我们一言为定!”
“有何为证?”韩信并没有立刻去击掌,反问刘邦。
刘邦看了一下张良,再看了一下自家将士,最后才看向韩信,向他承诺道“今天下苍生命运,将决定于这项刘会面,而会面的结果却将操控在三人手中!一是我军师张良,二是项羽军师范增,而第三人就是韩信将军你!”他说着点了点头“我们能否扭转乾坤,全在将军手中!我若失信于你,我亦即失信于我将士,我亦将失信于天下!韩将军,你看我还需什么以作保证?”韩信眼睛直直看着刘邦,伸出手掌与之合力在一起,他终于接受了刘邦的诚意。
青山翠绿,山峦险峰,此起彼伏地在眼前勾画着壮丽江山最温柔的曲线。
楚怀王正带着他的二千御林军往咸阳进发。精致华美,有着帝王徽号的车轿中的怀王心情大好,预谋的计划正逐渐见效,项羽和刘邦鹬蚌相争的消息不断传入到他的耳中,所以,怀王不由得心情兴奋。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一个傀儡帝王,寄人篱下,何时能够掌管乾坤,将权利,王权真正把握在自己手中?何时?他不断问着自己。
在没有项羽的时候,没有这个西楚霸王的时候,他楚怀王才是真正的楚国之主,真正能够君临天下!手指慢慢收紧,捏成拳头。
掀开有着金线刺绣花纹的车帘,怀王望着这远山临近的绿植及野花,畅快地呼吸着,他即将唾手可得的天下,他仰头,看见两山之间突然一只孤雁飞过,遂从车前的侍从手上取过御箭,张弓使力,这一箭正中那飞雁咽喉。
身旁的近臣大为感动,几乎是激动地嚷道“皇上神勇!复我大楚,指日可待!”
他们无法看见,在那不远处,即将抵达的山腰处,有一队只有十三人人马的,由范增派出的暗杀队正窥看着他们这队人。
而另一位置的山顶处,韩信一袭黑衣,竟孤身一人黄雀在后,暗窥着那十三人的暗杀队,也准备着伺机而动。
与各方角力,智计辈出的战场不同,秦朝的故宫里,依然保持着昔日的雄伟壮观,金雕玉砌,让居住在里面的人丝毫感受不到天下黎民的疾苦,以及战争的险恶。
这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最着力修建的宫殿,虞姬小时候便听说,四川山林中的树木曾经因为修葺阿房宫而被砍伐一空。
阿房宫殿得以建成。覆盖了三百多里地,几乎遮蔽了天日。从骊山的北面建起,曲折地向西延伸,一直通到咸阳。渭水和樊川,浩浩荡荡地流进了宫墙。五步一座高楼,十步一座亭阁,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像鸟喙一样在半空飞啄。这些亭台楼阁,各自凭借不同的地势,参差环抱,回廊环绕像钩心,飞檐高耸像斗角。弯弯转转,曲折回环,像蜂房那样密集,如水涡那样套连,巍巍峨峨,不知道它们有几千万座。那长桥卧在水面上就像蛟龙,可是没有一点云彩,怎么会有蛟龙飞腾?
那楼阁之间的通道架在半空就像是彩虹,可是并非雨过天晴,又怎么会有虹霓产生?
高高低低的楼阁,幽冥迷离,使人辨不清南北西东。高台上传来歌声,使人感到暖意,如同春天一般温暖,大殿里舞袖飘拂,使人感到寒气,仿佛风雨交加那样凄冷。就在同一天内,同一座宫里,而气候冷暖却截然不同。
奢华无匹的阿房宫里,依然有着风花雪夜,丝竹盈耳,而虞姬就被刘邦安排在这神仙般的宫殿里居住。
秦宫繁复的回廊内,一班宫女拥着虞姬前行,她不由得左顾右盼,一边欣赏着路过的这些奇巧的建筑,一边询问那班宫女“刘将军要见我,可有说是什么事么?”
为首的宫女,停止脚步向虞姬道了一个万福“夫人,刘将军并未示下!”
很快,在宫女的簇拥下,虞姬就已经到了刚刚在秦宫里新设立的军政大厅,刘家军的所有重要军政指示,从现在开始,都即时从此大殿中发出。
众宫女为虞姬推开大殿的雕花嵌金的楠木大门,虞姬狐疑的只得先探头往内里一望,顿时就喜上眉梢,原来内里一列摆放了八个珍贵的弦琴,虞姬立刻就迈步进来,她并没有在意身旁的其他人,而是径直走进殿中,忍不住触手轻轻抚摸这些琴弦,只用刚刚的远观和近处的细查,她便立时就分辨出,这些弦琴个个都是乐人乐师们终身求之不得的精品,全都可以称得上是稀世珍宝。
虞姬细细地看着八个宝琴,它们各有色彩,她拿起一个抚弄,又忍不住放下这个,拿起另外一个,简直就爱不释手。
刘邦微笑着从门外连跑带走地进来,众侍女看惯了平时严肃的将军,今天,却意外见到他一脸温柔,想起刚刚刘邦相约虞姬之急迫的心态,各人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刘邦不以为杵,但却急忙打出手势,吩咐众侍女不要作声,他亦并未走向正在痴迷中的虞姬,只是卓立于门外与虞姬同时、同步,一起看着他们各自的心中所爱。
“可惜”大殿中的虞姬突然幽幽的轻声叹息,她怀中依然抱着宝琴。
“可惜什么?”她的说话引起了刘邦的兴趣,他从大门门褴迈过,大跨步向大殿深处走进。
虞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喃喃地说“这些古琴纵然宝贵,却让我更怀念自己的旧琴!”她的摇琴在前日弹奏中,琴弦断掉了,而她的弦琴遗失在四年前咸阳的那个烟花酒巷。
刘邦听后,连忙向门外的宫女做了一个手势,那群俏皮宫女忍着笑容,居然一起送上一个布包弦琴。
打开一看,有些错愕,这布包里,居然正是自己的弦琴“你如何得来的?”她疑惑地问他。
刘邦便又笑了,她并不知道,见到她后,他竟然已经笑了这么多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上次护送你跟项大哥逃到安全的地方后,我一个人偷偷折了回去,捡到了这把琴”
虞姬看向他的目光炙热,他居然冒着危险回去,只为了她这一把弦琴。
“你看看,我捡到的时候已经坏掉了,我特地请了老师傅修复好的”刘邦顿了顿,接着笑道“有些东西,还是用习惯的,用顺手的最好,就像我用的宝剑一样!”
虞姬低头,她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开心的抱着弦琴,像小孩子天真地连转数圈,为了答谢他的恩情,她故意在大殿里跟自己拉琴,还跳起舞来,她无以为报,只能借由自己的献艺,来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
刘邦却从未见到虞姬这般开心过,他想起,自己每次看见她,她都是哀伤淡漠的,烟花巷口那个不知说谢的冷漠的她,咸阳酒肆里的那个含屈受辱,但倔强静默的她,还有项羽军中面容沉静的她,以及车行马队中,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的她。
刘邦一言不发,他只懂得痴痴的看着目下像小女孩般开心雀跃的她。
虞姬旋转舞动着,清歌曼舞中,她知道,她都知道,他双眼一直就未离开过自己。
周遭的宫女们都很识趣,她们实时告退,不再打扰他们。
夕阳透过开启的门窗,淡淡地映射在威武雄壮的大殿之中,而此时此刻,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知自己到底舞了多久,唱了多久,虞姬只觉得自己确实累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汗迹,她终于停下来对刘邦询问道“我听说项王很快便到咸阳了,是吗?可是。。。。。。。”她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你为何不告诉我?”
刘邦有些不悦,甚至语气有些激动“我已成为咸阳之主了!我……”
“我们风尘女子所思无多!只需记熟客人所想之曲,熟练客人所喜之舞,既蒙眷宠,便应相依相随,直至一天为客见弃为止。”她强调着风尘两字,故意把自己说得那么轻微和低贱。
刘邦心下沉痛,他不想她再继续这么诋毁自己下去,他告诉虞姬“我和项羽约了会面!”
“你不能去!”虞姬是脱口而出的,她心底还是着紧着刘邦的安危的,她焦急地劝他“你占了他的咸阳,难道还望他放你生路吗?”
刘邦感动地向前一步紧握住她的手“你为什么要关心我?若没有项羽,你会和我一起的,是吗?”
虞姬慌忙间用力挣脱出他的手指,她沉默不语,眼睛看向别处,她尽力在避开刘邦如炬般火热的双目。
“我一定要去见项羽!”刘邦意志坚定。
虞姬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刘邦他不能去,难道他真的不清楚形势么?跟了项羽四年,虞姬早就深知项羽的为人,他是不可能放过刘邦的,她抬头继续劝道“你不可以见项王,你知道这赴会的代价吗?”
“我只知道失去了你的代价!”刘邦发狠间,一拳捶到大殿的圆木柱子上。说罢,他慢慢离去,看着夕阳中他高大的背影,就在这一时刻,虞姬终于明白,刘邦对自己的感情,早已经到了一个没有回头的地步。她怎么能不明白呢?他真的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