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斯和桑妮以并列第一的成绩考入国立重点高中。桑妮是议员的女儿,家庭条件宽裕。而克劳斯出身寒微,是一个苦命孩子。刚跨进高中门槛,父亲就遭遇一场意外车祸丧生,母亲一夜之间哭瞎双眼。与他青梅竹马的黛丽娜也搬迁至另一座城市,从此杳无音讯。克劳斯伤心至极,还不得不每天晚上在圣母大教堂附近贩卖玫瑰,一个法郎一个法郎地挣,供自己继续念书。
或许是学校有意安排,他俩还是同桌,成为学习上暗地较劲的一对“天敌”。桑妮天生丽质,穿戴高雅,一对波斯猫美丽的大眼珠闪射出蓝色幽光,生动而迷人,被大伙儿赞誉为“校花”,更是一群男生心中追逐的神圣天使。可她仗着优异成绩和优越家庭环境,心高气傲,专心专意扑在学业上,对那些钦羡与爱慕的目光置之不理,平常除与克劳斯一起探讨功课方面话题外,很少与其他男生搭讪。
这天放学,克劳斯丢下书包就推着平板车直奔花卉市场批发玫瑰。半路上,桑妮骑着单车一路追赶过来,拦住他,气喘吁吁地说:“克劳斯,有道物理应用题,想请教你……”
克劳斯只得停稳平板车,帮助桑妮解答那道物理应用题。这个晚上,克劳斯没有去花卉市场,也没有守摊出售玫瑰。桑妮把他请到离圣母大教堂不远处的一家豪华酒吧喝小香槟。克劳斯真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桑妮在学校孤傲得像皇室公主,令一拨子男生望而却步。再说,这家酒吧非普通人所能消费,一瓶小香槟得花几百法郎。为感谢桑妮的盛情款待,克劳斯一番犹豫,最后在酒吧楼下买了几枝玫瑰送她。其实,克劳斯是多么想把自己的第一束玫瑰送给天真单纯的黛丽娜啊,可她现在又在哪里呢?!克劳斯只能在心中惦记她,默默为她祈祷,祝愿她学习进步,生活愉悦。
有天傍晚,克劳斯刚从花卉市场贩来玫瑰,天空就飘起蒙蒙细雨。正为两框玫瑰一枝未售出发愁时,忽然“嘎”的一声,一辆乳白色的小轿车停靠在花摊旁。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摇下玻璃窗说道:“这些玫瑰,我全买下!”克劳斯顿时瞪大眼睛,一脸惊喜地问:“我的上帝,这是真的吗?”年轻人十分豪爽,干脆,问了玫瑰的数量与价格,当即付钱,带着所有玫瑰风驰电掣离开。
自此,这个戴眼镜、驾乳白色轿车的年轻人几乎每晚都要在圣母大教堂附近买走克劳斯花摊最后所剩的玫瑰。克劳斯实在太忙碌,辛苦,既要复习功课,又要照料双目失明的母亲,就没去多想那个关照他生意的年轻人。
克劳斯的物理科成绩特别优异,不到一年,就自修完高中物理学全部课程。升至高二,他和桑妮被学校同时推荐参加巴黎大学组织的“法国中学生物理科大赛”。复习准备阶段,桑妮不断地寻找机会向克劳斯请教难题,还请他吃了两顿麦香基。克劳斯念及同桌情谊,以及桑妮平时待自己的种种好处,便不厌其烦,耐心细致地为她解疑答难。大赛揭晓,出乎老师和同学们之意料,桑妮荣获一等奖,而克劳斯却榜上无名。对此,克劳斯不气不恼,付之冷冷一笑。因为,他挺自信对物理科知识掌握的程度和功底,懂得最为关键的考试还是高考。
光阴荏苒,转眼高中生活结束。工夫不负勤奋人。克劳斯以全校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巴黎大学,桑妮仅被一所普通高校录取。桑妮的父亲为顾及面子,花了一大笔钱也把女儿送进巴黎大学,使得他俩又成为大学校友。克劳斯上大学时,还把吃政府救济的母亲一并带到巴黎,在校园街租下一间屋子居住,以便更好地照料母亲。没有课的晚上和节假日,他一样要去花卉中心批发玫瑰,在租住房的楼下销售,挣学费。
临近寒假有个晚上,克劳斯卖到深夜十一点钟,仍剩半筐玫瑰。寒风刺骨,空中时不时飘落几片雪花。明日就要期末考试,还有功课需要复习,克劳斯急得直跺脚。不料,那个原先在老家城市经常买走他最后所剩玫瑰戴眼镜的年轻人,依旧驾着那辆乳白色轿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克劳斯心头不觉一怔,怎么、难道……年轻人推了推眼镜,一脸心急火燎,连忙说有重要事务急需办理,将半筐玫瑰给全买走。过后,克劳斯前思后想,由于自己对桑妮在学习上的帮助,断定那个买玫瑰的年轻人是受桑妮当议员父亲的指使,有意照顾他生意……克劳斯更是对桑妮感激不尽,只要是桑妮的邀请,他总不会迟到半分钟,并且要给她送上几枝玫瑰。当然,克劳斯也从未停止过对昔日好友黛丽娜的思念,遇到老街坊,都要绞尽脑汁打探她的有关情况。
大二开学报名头一天,克劳斯接到桑妮的电话,称自己已经离开巴黎大学。正要询问其原因时,对方却挂断电话。克劳斯向桑妮那个系的几位熟人询问,但没有人知道她退学的缘故。
在迎接新生的晚会上,克劳斯一眼就从队伍中认出黛丽娜。四年来,他与黛丽娜没通过一次信,网上聊天时,也从未碰到过关于她的帖,还以为她自此从地球上蒸发了呢。见到心爱的女孩子,克劳斯又惊又喜,晚会结束,便迫不及待地找到黛丽娜,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凝望着她那张奶油一样闪烁瓷器光泽的脸,半晌才吐出话来:“黛丽娜,我终于见到你了!”说完,竟情不自禁地在她的纤纤细手上轻轻吻了一口。
听说克劳斯的不幸遭遇,黛丽娜伤心得双眼噙满泪水,并表示自己愿意承担起照顾他失明母亲生活的任务。
几经周折,克劳斯终于从报纸上得知桑妮家的处境。原来,桑妮当议员的父亲,因涉嫌一起贿赂选举案而被政府革职。更要命的是,检察机关还没收她家财产。桑妮本可以在亲戚的资助下继续留在巴黎大学读书,可她心疼父母,坚持随父母一道住进深山里的一个小山村,过起田园生活。
克劳斯疯了似的,整日忧悒不乐,不顾母亲的极力劝阻,背着黛丽娜向学校请假,一路风尘赶往桑妮所居住的那个小村庄。
黄昏里,看到桑妮和一位老人正在一排玫瑰树旁种蔬菜时,克劳斯心头猛地一颤,昔日天使般的桑妮,如今俨然变成灰姑娘,裙袂上沾着的泥土斑斑点点……
桑妮也看到克劳斯,双眼露出惊喜之色,迟疑片刻,甩下手中的铁铲,跑过去叫道:“克劳斯,你怎么来到这儿?”
克劳斯心里酸酸的,喉结上下滚个不停,屏声敛气好一阵子,才诚恳地说:“我来接你上学,桑妮,我好喜欢你呀。”
桑妮颔首微微一笑,却又马上神色一黯:“我家的变故,你肯定全都知晓。我再也不能上学了,要陪伴父母,现在,我是他们心灵的唯一依托……”
“桑妮,你一定要完成学业!”克劳斯斩钉截铁,语气坚毅。
“完成学业?”桑妮鼻子一哼,“你还记得那次物理学大赛吗,是我父亲花钱做了手脚。”她顿了顿又说,“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一等奖获得者……”
克劳斯脑袋里蓦地“嗡”一下,骇然得张大嘴,差点晕倒。
“那不是你的错。”这时候,玫瑰树旁闪出一个人,是黛丽娜。看到垂头丧气的桑妮和疑惑不堪的克劳斯,黛丽娜神闲气定,“桑妮,你还是回到巴黎大学继续自己的学业吧,最好,今晚就跟我们一道走——”
见黛丽娜从天而降,克劳斯弄不明白了,暗忖,她怎么也跟着跑到这个偏僻村庄?于是不解地问:“你——”
黛丽娜在玫瑰树旁徘徊,一边随手折下一枝玫瑰,一边用手往前一指,“是他,驾车将我送到这儿。”
克劳斯顺着黛丽娜手指的方向一瞧,不由得傻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山坡边停了一辆乳白色小轿车,那个熟悉的戴眼镜的年轻人正疾步朝这边走来。克劳斯更加糊涂了,低声问黛丽娜:“他究竟是谁?”
“怎么啦?”黛丽娜含羞地得意一笑,眼眸里流动着心驰神往,“现在告诉你啦,他是我老爸公司的职员。今天,我还要告知你一个特别好的消息,那就是,我已接到医院电话,他们已寻找到一对眼角膜,过不了多久,你母亲就可以重见光明……”
这一刻,几年来一直蒙在鼓里的克劳斯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暮色四合,晚风徐徐。此时,山坡上的玫瑰开得正艳,在山风中弥漫出馥郁的芳香,让整个小山村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