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再言语,一盘而过,已是月上中天的时辰,抚掌之时,各自有说不出的轻松与愉悦。
欧阳谦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就此一盘吧,明天我会送你回赫连。”
阿其格道:“你今天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明日送我回赫连吗?”
欧阳谦道:“昨日的一幕你都看到了,你又身份特殊,李将军不会罢休的。”
阿其格道:“你是怕自己背上赫连人细作的名声吗?”
欧阳谦苦笑:“我一旦背上叛国的名声,你可能就真的难以回去了。”
夜半风凉,阿其格被风吹着,有怯弱不胜之态,微微咳了几下。
欧阳谦见状,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适?”
阿其格微微一笑,脸色有些苍白:“不当紧,都是自小落下的病根,偶遇风寒,便会犯上一次。”
虽然才是入秋的时令,但雁门郡远在北边,白天还有稍稍的暑气,夜里的寒气则骤然加重了几分,欧阳谦走向窗边,把窗合上,口中只道:“这里的时令你该比我熟悉,却明知有恙,还把窗子敞开了。”
阿其格赖道:“怎能怪我,若不是你把阁楼建在这个地方,棋盘又临着轩窗,我哪里爱凑这里的热闹。”
欧阳谦拿她没办法:“你可去过南边,那里的风情与这里都不一样,你若去了,肯定会喜欢的。”
阿其格仰头问道:“为什么?”
欧阳谦浅笑道:“你大概不知,你的性情与那里最是相仿,若是到了那里,可不就因地而宜了。”
阿其格心中一动,凝眸看他:“你这么钟情南方的女子,心中可也有一位?”
欧阳谦看着她,怔了片刻方缓缓点头。
阿其格蓦地觉得心中有些失落,强自笑道:“你不欺我,那我也跟你说些别的。”
欧阳谦坐在旁边的竹榻上,一笑不语。
阿其格道:“小时每每犯病加重,都是身边的巫医为我医治,一次父汗见我身体每况愈下,大肆责罚巫医,那巫医便说要治好我身上的病需要天山极顶的雪莲才可。我父汗信以为真,立时派人去找,谁知回来的人禀告他说极顶天山高而难攀,从未有人登上过,当时我的病情已经不重,便央求父汗就此作罢,父汗不依,定要杀了那些办事不利的人,我便质问那巫医极顶天山的雪莲和普通雪莲有什么不同,巫医半晌未曾答话,我说:‘他们的不同就在于极顶天山的雪莲难求,因为难求所以得不到,这样的话巫医便能保命。’我戳破了巫医的谎言,保住了那些人的命,而巫医的命却就此丢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自己当时有没有做错,我想知道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欧阳谦眸光微动:“我十五岁的时候被父亲送到这里参军,初上战场就险些丧命,是一名赫连骑兵救了我。后来我再上战场,又遇到了那个赫连人,我没来得及阻拦,眼睁睁的看着李将军将他射杀了。后来我就想如果当时赶得快点,那人或许就不至于丧命,然后我可能还会再见到他。但我忘了那是战场,战阵厮杀,各为其主,本就无所谓对错,错的是战争的发动者,我和他都不过是一名兵卒而已。而决定那名巫医性命的人并不是你,你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根本就没有选择。”
阿其格若无声息的看着他:“或许是母亲遭遇的缘故,我记得我当时哭着告诉我母亲,母亲说的和你一样。”突然打下一个哈欠:“我口渴了,你会煮茶吗?”
欧阳谦笑的颇显难为情:“我几乎不会煮茶,但你既然要喝,我可以煮给你。”说着,便走了出去。
空气中飘着一缕苦涩过来,欧阳谦把茶放下,阿其格轻饮了一口,随即难以控制的啧舌。
欧阳谦愣了愣:“茶是苦了些,但最是提神,我平常便是这么喝的。”
阿其格抿唇笑道:“没关系,我没喝过茶,这是头一遭。”
两人相互看着,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