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谦伤势沉重,一觉醒来,却已不知是何时辰。
出了宿帐,阳光刺痛他的双眼,让他几欲昏倒。
门口的宿卫忙扶住他道:“大人昨日昏倒在关上,如今总算醒了。”
又是夕阳晚景,西边的天空霞没云沉,连山隐隐,也都幻化其中。
欧阳谦问道:“昨天的战事怎么样?”
那人道:“李将军追出几里,突遇贺兰阙的援军,仓促之下,李将军只得回撤,贺兰阙也没追赶,前后相较,堪堪战了个平手。只是贺兰阙的部署偷袭了云中,那里的战事可谓是一败涂地。”
欧阳谦细细一想,昨日里一直未见贺兰阙多少行动,真有此败,也是当然。
那人又道:“李将军有交代,大人伤势未稳,还需静养。”
欧阳谦忽然想起什么:“昨日里同我回来的女子如何,李将军可是送回赫连了?”
那人回道:“李将军说那女子在赫连的身份尊崇,又与昨日的细作袭关有关,不能轻易放了,现正在城里的太守府由人看守着。”
欧阳谦快步骑上一匹快马,便往城里赶去。
及至太守府,已是弦月高挂,满天星斗。
太守府的门前,两排甲士肃然而立,带剑将领拱手高声道:“欧阳大人。”
欧阳谦下马正要进去,带剑将领又道:“李将军有令,无他令箭,外人不得入府半步。”
欧阳谦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雁门太守,这府邸自然也就不是他的了,默然片刻,只好从身上取下李代交予他的令箭。雁门虽有太守,但许多事情要受军队的节制,之前他本计划与李代在雁门外伏击赫连人,但李代中间变令,遂使他孤军为战,身上只剩那支令箭。
带剑将领见令便为欧阳谦敞开府门。
说是太守府,其实只是一座六进宅院,府中房屋简单低矮,唯独地上铺就的青石板与后庭园林似有所成,彰显着与别处不一样的底蕴。
府中灯火正亮,老掌事见看到欧阳谦回府,喜来相迎:“大人回府了。”
欧阳谦笑问他:“李将军交人看管的女子现在何处?”
老掌事回道:“便在府后园林。”
后庭之中梅林竹簧,菊花暗放,曲水楼阁,布局十分精致。
遥见阁楼敞开,清冷月色沐浴周遭,更添一份冷韵。
欧阳谦见阁楼前又是立着几个侍卫,已知阿其格就在楼上,便沿着白石铺就的小道,走到阶前。
楼上轩窗正开,露出半张脸:“你何时到的?”
欧阳谦知道那窗旁摆有棋案,此刻见她就在,便道:“我来送你回去。”
阿其格道:“那姓李的将军把我困在这里,却没想到这上面竟有许多趣处,如今我正一人手执黑白两色棋子,自己对弈。”
欧阳谦道:“我担心将军会把你关在不好的地方,现在看了,将军办事还算周全。”
阿其格道:“他让我在这府中选一处地方呆着,我便选了这里。”
阁楼上算不得局促,几排书架,满目竹简,一室花香。欧阳谦进了里面,慢慢看了四周,忽而整个人停住,这阁楼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不知是多日不回还是面前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竟然让他生疏了许多。
欧阳谦的目光停滞在那张白玉棋盘上,上面黑白子对垒分明,显是下到一半却未继续。阿其格雪色的衣袍,映着窗棂外流泻过来的月色,越发动人。
阿其格见他半晌未动,便道:“听人说,这府邸原是你的,既是如此,你敢和我下一盘吗?”
欧阳谦走到案前,将黑子一枚枚捡起来:“那我便用黑子。”
阿其格睨他一眼:“我不让你,输了可不许生气。”
欧阳谦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着,先动手,下了第一子。
阿其格蹙眉,抿了抿嘴唇:“你这么心急,铁定是要输了。”
欧阳谦道:“你怎么这么不明,我先下,是让你看清我的路数,好留给你破绽,现今你这么说,我可是真的要不客气了。”
又是一子落下,阿其格啧啧道:“求胜心切,可不是围棋之道。”
欧阳谦不紧不慢道:“那我们便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