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孩子的第三天,病房里又来了一位新的产妇,一间病房里住着四位产妇,天天有人走,天天也有人来,进来时是一个人,回家时是两个人;进来时是妻子,回家时是妻子也是母亲。大多数人是欢欢喜喜的,也有悲情万分的。
对床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女儿,潮州的公公婆婆立即面带乌云拂袖而去,好在她的先生尽心尽力,百般抚慰,那女人的母亲感慨万千地说:“女婿啊,这回我真的认同你了,其他都不重要了,好好和我女儿过日子吧!” 原来这个湖北岳母一直都不认同这个潮州女婿,鉴于潮州男人在中国大地的整体形象,她忧心自己女儿的婚后日子不好过。母亲啊,在我们的一生之中都有操不完的心,虽然有时候操心得并不是地方,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那新来产妇的先生竟然将妻子换下的卫生巾随手扔在了病房的地上,一下午扔了三四个,我们怎么看怎么别扭,可真的不好意思开口去说他们,他那病床上的妻子也这样无所谓,我叹息这两人真的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如果自己关起门来谁也无权干涉,可是,这病房是公共空间,在公共空间里肆意挥洒个人的习惯就是侵害大家的利益,其实文明和道德就是提供一个公共的规则来遏止个体的本能以达到一个大家都感到舒服的结果,一人退一步,彼此都舒服,如果其中一个人要完全由着自己的本能尽情舒服,那么就达到了“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准天下人负我”的最高境界了,也是必然被消灭的对象,这也完全符合大自然的法则:能量守恒。
晚上先生来看我,见此情形怒不可遏,以命令的口气让那女人的先生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那男的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拾了去。
当天晚上医生查房的时候再三叮嘱那产妇要尽量去趟厕所,以免阻塞尿道,结果那产妇硬是没去,第二天,医生护士气急败坏地给她插上了导尿管,更让那三个护士气得翻白眼的是,那女人的床单被单上全是血迹污迹,只听见那些护士气得牙痒痒地说道:“这女的太可气了,给她换,天天换,连床都换,账全算给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算计,它可能来自任何一个方向,任何一个方面,我想,对于那对夫妇,他们会很奇怪自己的账单怎么会比别人的多一半,让他人生气的原因他们自己并不清楚,对于他们自己来说自己的行为并无不妥,却惹恼了旁人,始终是要通过某种方式返回来的。对于别人的事情我们似乎都看得清楚,对于我们自己呢?当我们自己感觉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是否曾经想过,自己究竟什么事情、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妥当?究竟动了谁的面包?
在医院只度过了短暂的4天,4天里的点点滴滴今天说起来,我也觉得诧异,原来我记忆得这样清楚,我并没有刻意去保留这段记忆,它却烙在了我的心上。记忆有时候也是很可怕的东西,比如恨,深深烙在心上的恨,日后要掀起怎样的波澜是谁也无法想象的。那无情而决绝地转身而去的潮州公公婆婆埋下的是什么?我们又要在自己的人生路上给别人埋下什么呢?是爱还是恨?是善良还是恶毒?所有给别人的东西终究要回到自己的生命里来,这不是迷信,是自然的规律。我们破坏环境,环境就用天灾来回应我们;我们掠夺动物,动物就用瘟疫来回应我们;我们压榨弱势,弱势就用人祸来回应我们,在各种各样的灾难面前,我们是否反省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各种各样的痛苦和愤懑面前,我们是否反问过自己?这一切都是天之过?人之过?难道不是己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