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到处是绿油油的,学员正在上课,贺母帮着儿子边洗衣服边说,建国呀,咱们是不是做错了,我怕人家马闺女恨我。你说一个年轻闺女,整天跟我待在一起,也没有话说。姑娘大了,心事就多了,你就不想想,正是好年华,你妹比她小两岁,都结婚了,你说人家大姑娘的,整天不让人家跟小伙子说话,我总估摸着也不是个长法。
队长想了想说,妈,你不知道我是一队之长,手下管着将近两百人的男学生,就一个女孩子,我怕他们为了她影响团结。你说她喜欢哪一个都不好,都会影响其他人的心情。就像花开在花园里,大家都看,谁也没意见。要是谁贪心摘到家里,你看别人还不闹翻了天。小马现在对我有意见,将来只会感激我,三年一晃就过去了。到那时候,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年轻人,恋爱的日子多着呢,在一起的日子就更长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知道她有心思,每天晚上半宿半宿睡不好。有时间就趴在桌上写呀画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知写什么。画的我倒是看出来名堂了,那是在日历上画的,每过一天,她都要画个红圈圈,然后再一遍遍地数那些画过的圈。画完了,再跟那个红塑料皮本子一起锁到抽斗里,你说妈是不是拿来你看看?我真怕时间长了出啥问题。你说她心里有啥事说出来也行,我还老问她,她就是不说。每次都说,大妈,我没事儿呀,你放心。你说我能放心吗?大领导的闺女,千万不能有个啥闪失。
妈,别想那么多。让她写吧,只要她不表现在脸上,不说出来,就没事儿。接触多了,我知道马景然这个女孩子挺懂事的,不会有啥事的。至于写写画画,兴许她给爸爸妈妈写信呢。
下课了,贺母并没有回到住的房间,她想让马姑娘一个人待一会儿,她甚至想,刚好儿子不在,兴许有男学员跟马姑娘去说说话,人都有儿女,不能太私心。
马景然回到房间里,看到大妈不在,她坐了一会儿,大妈还是不在,她打开抽斗的锁,看了看任致逊的照片,又极快地锁上,大妈还是没有回来。
她伏在桌上,轻轻地唱起了歌儿: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
水面映着银色月光,
一阵清风一阵歌声,
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
但又难为情,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
老太太听着,一看到儿子回来,说,你听,马姑娘唱得多让人难受。
队长竖耳听听,朝着院外望望,院子里打球的男学员都不打球了,都不由自主地望着那个唯一挂花窗帘的小屋子,是呀,听惯了《打靶歌》《军歌》的战士感觉好像一阵清新的风,怎么能不惊讶呢?
一曲唱完,四周静悄悄的,王涛清了清嗓子接口唱道: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
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
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
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
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
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
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勇敢战斗保卫祖国,
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
队长扔下东西,边朝外走,边喊:小马!马景然,你出来。还有王涛,都过来,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马姑娘怎么了,歌唱得多好听。队长母亲说着,冲了出来想拉住儿子。
妈,放心。
马景然听到队长叫,边应边说,队长,我不唱这些歌了。
唱,你要大声地唱。王涛,快去打铃,让大家都集合,我要布置个任务。
大家到齐了,贺队长说大家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咱们周五晚上开个联欢会,好好乐乐。能唱歌的唱歌,能跳舞的就尽情地跳舞,谁有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对了,让大家高高兴兴地玩个痛快。对了,小马,以后不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要跟大家一起来玩,一起唱,不要闷出什么病来。
是!队长。
这么说跟大家在一起,就可以见到任致逊了,马景然兴奋地想。
周五晚上,任致逊唱了一段秦腔。他说自己最拿手的是秦腔《梁山伯与祝英台》。队长笑着说,可惜没有祝英台配你唱。
有!
谁?
当然是唯一的女生马景然了。
马景然得到批准后,脱掉了军装,换上了一件曲线毕露的大红毛衣,那大红色的毛衣在一片绿中,特别夺目。
两个人唱的是《梁祝》中最有名的段子《楼台会》,玉蝴蝶,玉扇坠,蝴蝶本应成双对。岂知你我自做主,无人当它是娉媒。纵然是无人当它是娉媒,我也要与你生死相随……假戏真唱,把梁祝缠绵的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曲唱完,台下响起了掌声。有同学说,任致逊、马景然,刚才我发现你们真的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胡说,胡说,因为马景然同学有表演天赋,一会儿你再看看,她跟我跳舞,才真的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王涛说着,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说,马小姐,请!
马景然说,我歇歇行吗?刚才唱得都出汗了。说着,就往外走。
那好吧,第二曲一定要跟我跳,我已经预订了。
跳舞开始了,大家都争着跟马景然跳。马景然陪了一曲又一曲,一直到晚会结束,她也没有机会跟任致逊跳一曲,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她已经跟他表演节目了,而且是千古爱情绝唱《梁祝》。她要给妈妈写信,一定要让她放心。当然写信的时候,一定要高兴,还有,要让妈妈对爸爸好,作为常年守边防的军人,爸爸的确不容易。还要叮咛妈妈,她喜欢的那位叔叔,人家已经有家了,就不要再想他了。虽然已经饱尝爱情滋味的女儿能理解妈妈多年爱的心情,但是有了爸爸,天平就要往亲情的这边偏移。妈妈,你别觉得我自私,吸取了你的教训,我一定要紧紧地抓住爱情,永远相随。
晚会结束后,马景然没有急着走,她慢慢地擦着汗,在人群里牢牢盯着任致逊。任致逊忽然蹲在了地上,她心里一阵发毛,啥都顾不上了,大声喊道:任致逊,你怎么了?
任致逊回头朝着她笑笑,说,鞋带松了,马景然走到跟前,发现他的鞋带并没有松,任致逊站起来,边走边说,你今天晚上真漂亮,像个新娘子。
马景然脸一红,朝四周望了望,悄声说,新娘可不希望新郎那么瘦。说着,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腰。
我来帮你拿椅子。
不用。
给我吧,任致逊说着,手伸过去,马景然递椅子的时候,任致逊极快地握了握她的手,说,真凉。
马景然感觉任致逊的手很温暖,她真不想放开,可是远处来人了,她马上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