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县级小站,上下车的人不多。冯雨提着小皮箱,在站台上站了好半天,直到空无一人,他才怅然若失地走出检票口。
无人迎接。
车站广场十分窄小,人稀稀拉拉。秋风卷着几片落叶在水泥地上打着旋儿,一种失意而又冷落、孤单而又无助的感觉强烈地袭来。他揉揉酸涩的眼睛,简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回来时,在省城他是拍了电报的,分别告诉单位和家里自己乘坐的车次。县上单位上无人来接站,父亲总该来吧?望子成龙心切的父亲,是十分爱他这个独生儿子的。自从他迷上文学以来,老父宁愿抽廉价的香烟,口挪肚攒,把多年的一笔积蓄拿出来,人托人,脸托脸,硬是把自己调进了文化馆,只差没给人跪下了。每次深夜笔耕,父母二老都蹑手蹑脚,大气儿不敢出,唯恐干扰了儿子神圣的事业,一过半夜,父亲总是用那把掉了瓷的大茶缸,颤巍巍地一溜小跑,不是端来一缸子鸡丝馄饨,就是一缸子羊杂碎汤,而每次自己都愧对父亲,无法下咽。这次成功,他老人家还不乐疯了?还不几回回到车站翘首等待?出了什么事了?
严格地说,今天有一个人到车站迎接冯雨,而且还是一位亭亭玉立正值妙龄的姑娘。她很漂亮:微微翘起的小巧正直的鼻子,黑葡萄一样的会说话的眼睛,身段苗条而又丰满。着一身薄呢秋装碎花套裙,更是恰到好处。她叫郑小雅,正是那个省民歌大奖赛二等奖获得者,县文工团的演员。
“小郑,是您?”看着跑上前来帮他提箱的她,冯雨有些迷惑不解。
“瞧您!成了大名人,就不认老朋友了!”郑小雅娇嗔地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细碎的牙齿,“我是专门恭候大作家的!”
专门?冯雨一阵受宠若惊。一个姑娘专门接自己,这说明了什么?以前这位千金见了他是连声招呼也懒得打的。
二人并肩走着,一阵妙龄女郎特有的香味儿不时飘来,令人心醉。从来没有和姑娘离这么近过,冯雨有些不大自然。
“我父亲怎么没来?”冯雨没话找话说。说完又后悔:人家怎么能知道?
“到银行替你领奖去了,我代他老人家迎你还不行吗?”郑小雅调皮地冲他一笑,生出无限娇态。
“领奖?什么奖?”
“领您的奖呀!您不是获了头奖吗?”
“县里给的奖金吗?怎么到银行去领?”
“瞧您个傻帽儿!您还不知道?您的有奖储蓄券中奖了。头奖,十万元!全县城都轰动了呢……不过,我看重您的文学头奖,请不要误会!”说这句话的时候,小雅急赤白脸的,像急于表白自己。
“啊?”冯雨大吃一惊,太突然了!太巧合了!该着走运,屎壳郎也来做蜜。生活真他妈的会开玩笑!嗬,十万元!又是一个头奖!双喜临门!不,三喜。还有个全县公认的大美人儿暗送秋波,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