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省城宾馆的那天晚上,小二子把沙发床尿得一塌糊涂,吓坏了几个束手无策的老太太。以大姑为首的几位老人也一夜失眠。应该说,失眠似乎是知识分子的专利。庄户人家在地里折腾一天,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哪天不是头一挨枕头就成了死猪,哪有睡不着之理?
其实,一进宾馆大厅,几个老太太就傻眼了。从天而降的大吊灯的流苏制造出一片繁星,朦朦胧胧;喷水池里飞瀑闪烁着七色光景;而红的黑的花的大尾巴金鱼全优哉游哉地游在梦幻里;一身红装的服务员简直是仙女下凡;还有亮亮的大理石地板让人不敢抬腿。方大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作为省委请来的客人,报告团住的房间当然不会一般。厚厚的羊毛地毯,松软的沙发,华贵的沙发软床,小电影一样的电视机,窗帘都是电动的,一按电钮,花窗帘就会缓缓两开,展示窗外的花团锦簇,似有淡淡的花香穿窗而入……服务员一走,老太太们才敢“哦”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抚摸着毛茸茸的地毯,张着大嘴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娘哎!天下还有这地场!城里人咋这么会糟蹋东西?”
“在这儿住一夜,死都值了!”
我及时来到老太太们的房间,耐着性子听她们的惊奇、感叹和体会。我知道,不听完她们的唠叨,她们的心绪无法得到调整。总得让她们有一个适应过程。
等她们安静下来,我不得不一一示范,告诉她们如何开空调、电视,如何倒水、开门……后来,大姑把我拉到了一边,问我茅坑在哪?她已憋了一个时辰了。我拉开卫生间的门,让她进去。她嗷的一声又出来了,她嗷的连声嚷着:
“我的娘!这是茅坑?比饭店都扎眼!”
我忍着笑,叫几个老太太都去卫生间,教她们如何使用马桶、如何洗澡等等。
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小二子尿床的事。
我过来时,老太太们正手足无措,泪眼汪汪,床上的地图隐约可见。原来,她们一下子还享受不了这床的松软,竟在地板上躺下,翻了一夜的“烧饼”。小二子倒是睡着了,但不知不觉地把床尿得贼湿。于是,几个老太太轮流上床用屁股暖干。干是干了,白床单上仍留下了“地图”。
这样的事我也是头一次碰到,只好把秦支书叫来,让他处理。
秦支书看罢,仰天大笑,笑得在场的人心里发毛。笑毕,摸起电话,要通知服务台。一眨眼工夫,服务员就来了。秦支书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地说:
“同志,孩子尿床,请你处理一下。”
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一会儿就来了两名服务员,满面带笑,几分钟工夫就更换了床单及被褥。
一场虚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