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几个巷口后,终于抵达了米柯提供的地址,褥子站在那里抬头看着面前的这栋楼,第一个感觉就是:米柯在开玩笑!眼前这个犹如恐怖点电影里面的筒子楼,黑漆漆的外壁被粗壮的废气管道缠绕,腾着热气,被融化的肮脏雪水从上面不停地渗落,像蜂窝眼一样的窗户透露出零星的昏黄灯光。夸张的是,这栋楼楼顶塌掉了半边,楼身跟着有些许的倾斜,这明显是一栋危楼。要不是楼门口歪歪斜斜地贴着一副对联,褥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破败不堪的地方也有人居住着。
褥子生气地掏出电话:“米柯,咱不带这样大过年的玩人啊,你告我这地址哪是人住的地方啊?你到底在哪儿呢?”
“就是这儿,你上来吧!”米柯冷冷地说道。
随后褥子就听到楼上传来开窗户的声音,想是那扇铁框窗户锈的厉害,米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开,一块冰凌渣子应声而落,差点砸到褥子的头上,吓的她急忙跳了开来。米柯探出脑袋:“东西多呢?我下去接你吧?”
“不用了,外边怪冷的,你快关住窗户吧。”褥子皱着眉头提着东西上了二楼,里面更是离谱,楼道两旁都被一些破烂家具堆的满当当的,褥子侧着身子才勉强可以挤了过去,还差点碰倒一大包饮料瓶子,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废品回收站。褥子充分发挥了闪、躲、挪、跨等功夫才好不容易到了米柯的家门口。
米柯从里面打开了铁栅栏,面无表情地说:“进来吧。”就转身进了门旁边的厨房。
褥子走了进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褥子急忙捂住了鼻子:“米柯,你怎么熬药呢?病了?”
“哦,有点难受,你先坐会,我忙上就好。”米柯蹲在在厨房的地上看着药壶应道。褥子把拎来的东西放到了靠着柜子的角落里,然后才看清楚屋里面的样子。刚才被米柯打开的窗户,窗棱子上布满了陈年的铁锈,已经无法严和,丝丝的冷风从那里吹了进来;窗户下面就是一张铁架单人床,再过来就是她所挨着的衣柜;褥子在衣柜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也是十多年前得旧款式,表皮破裂,海绵从里面挣扎地钻了出来。褥子抬头看着上面不到60瓦的灯泡,整个顶棚不要说天花板了,就连墙皮都脱落的不见原来的颜色;这个不足15平米的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古老陈旧,透着阵阵霉味;唯一现代化的东西只有米柯那台笔记本电脑。面对眼前这一切,褥子惊愕的都无法正常思考。住在高档小区180坪的大房子里,开着私家车,浑身名牌的米柯,何以在一个多月内就落魄到这个地步?这岂止是从天堂掉入地狱的差距?
这时,米柯熬好了药端着药罐出来,她走到褥子面前,把汤药倒入桌子上的一个碗里。褥子怔怔地抬头看她,米柯头发凌乱的散落在额头前,她的双眼周围黑黑的一圈,眼窝深陷,原本白皙圆润地面容,现在面色蜡黄下颚尖瘦,虽然身上穿着过去的名牌衣服,却也是皱皱巴巴,污渍点点,完全映照不出一个有生气的容貌。她低垂着眼脸看着汤药缓缓地流入碗里,握着药罐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褥子看到她干瘦的手背上已经布满了打完点滴的针孔。
褥子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声音几乎都有一些发颤:“小米……”
“什么也别问,好吗?”米柯打断了褥子的话,蹲到了地上搅着药罐里的药渣,头也不抬地说:“褥子,你来陪我过年,我很高兴,但是你什么也不要问我好吗?我什么也不想说。”
“我怎么能不问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褥子皱着眉头激动地问道。
米柯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说:“真的没什么,人不都有落魄的时候吗?挺挺就过去。”她在说最后这句的时候特别没有底气,但还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褥子看着她空洞洞的眼神,和嘴角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里一阵难过,急忙也蹲了下来抓住了她的手:“小米,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告诉我,再难的事儿我都会帮你的。你需要钱对吧?需要多少?我这几个月演出也挣了点儿,我都拿出来给你,如果不够的话还有大基,还有张淼,还有邹哲……我们还有那么的同学,大家都会帮你的,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你说啊,你到底怎么了?”褥子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第一个想法就是米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然后电影电视剧里面那些悲伤的催泪情节一下就全跑她的脑子里了,泪水瞬间绝提。
米柯也低下头哭了起来,双手用力抠着药罐的手柄,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褥子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想拥抱她给她安慰,没想到米柯突然地站了起来摆脱了褥子的手,转过身去,用力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说道:“褥子,你别问了,算我求你……”
“小米!”褥子含泪叫道,她不明白有什么事让米柯这么的难以启齿。突然,一个人闪入她的脑海,对!一定是他,不然那么开朗的米柯不会变成这个这样子!
褥子几乎是冲到米柯的面前,抓住了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不是啸鸣?他对你做了什么?那个混蛋,他对你做了什么?”
褥子没有想到米柯听到啸鸣的名字一下子就失控了,她用力地甩掉了褥子的手,大叫起来:“你别问了!别问了!啊!”米柯痛苦地装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出去,出去!”她抓住褥子的手臂推攘起来,要赶褥子走。褥子被米柯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嘴里除了不停地喊她的名字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米柯像疯了一样推着褥子,就在褥子快被她推出门外的时候,她突然跌坐在地上哀号起来,眼泪从她无神的眼眶里流出,她面容看起来狰狞可怖。
褥子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放肆的哭着,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做不出哀怜的动作。渐渐地米柯哭泣的声音越来越低,表情也平静了下来,空气里安静的像凝固了一样。直到外面响起了鞭炮的声音,才把发愣的褥子拽了回来,褥子走到米柯身边也蹲了下来,用手把她被泪水打湿的流海轻轻拨开,抹去了她眼角上残余的泪水,然后柔声的说:“我不问了好不好?再难过的事情都会过去的,今天是除夕夜,应该要开心的对不对?我们把那些事都暂时放下,好好过一个年,好吗?”
米柯咬着唇角点了点头,褥子扶起了她,说道:“我们不要在这里呆着了,要不然会一直难过的。”
米柯抬起头看着褥子,哭过的脸更加的憔悴,双眼里的迷离让人不忍心再望,她很顺从地点头说:“好。”
褥子从衣柜里帮她挑了几件比较华丽的衣服换上,米柯也拿出化妆品来,打上了厚厚的粉底来遮盖她的黑眼圈和蜡黄的肤色,她带上了夸张的假睫毛,画了浓重的眼线和火红的唇彩;散乱的头发也挽了简单的发髻。镜子里米柯咧嘴微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仿佛又恢复了以前那个美丽泼辣的她,再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艳装华服下包裹着怎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