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是一个古老的诸侯国,早在周武王时代就立国了。只不过他们的封地在北方,文化经济相对落后,极少参与中原事务,在春秋初期还遭到外族入侵,差点儿一命呜呼,好在那时候齐国奉行“尊王攘夷”政策,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才让燕国化险为夷。
燕国正式登上历史舞台是在战国时期的“五国相王”活动中。话说自从齐威王和魏惠王互相承认王位后,其余诸侯国也蠢蠢欲动,筹备称王。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嘛。公元前323年,燕国国君燕易王参加了由魏国人公孙衍发起的“五国相王”活动,相互承认对方为王,从此燕国就渐渐为世人所知了。
公元前318年,燕国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燕易王的儿子燕哙王在做了三年国君之后,厌倦国事,效仿尧帝把天下禅让给大臣许由的做法,把王位让给相国子之,让他全面掌管军政大权。但是燕王哙不是尧帝,子之也不是许由。所以这件事情注定不会成为美谈,而只能是笑谈。燕国贵族对此强烈不满,兴兵造反,把燕国拖入一场持续不断的内乱,“因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众人恫恐,百姓离志”。国力遭受重创。
偏偏在这时,齐国趁机打了进来。公元前314年,在齐将匡章的率领下,齐军在五十天内就占领了燕国都城,子之、燕哙王和太子均死于战乱之中。同时,中山国也趁火打劫,侵占了燕国不少土地,燕国顿时处于灭国的边缘。在这紧急时分,燕国军民全力抵抗,再加上赵、韩、秦、楚等国出面干涉,齐声谴责齐国的侵略行径,才迫使齐国最终退兵。
当时,燕国公子职在韩国做人质。在赵国的帮助下,公子职回到燕国做了国君,这就是燕昭王。燕昭王登上王位时,燕国土地荒芜,人民离散,满目疮痍,一派战后的凄凉景象。痛定思痛,燕昭王决定建造黄金台招贤纳士,卧薪尝胆,以报复齐国人为初级目标,以振兴燕国为高级目标。
在这之前,他向一位叫郭隗的谋士讨主意。
郭隗没出主意,只是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国君,他拿了一千金让手下去买千里马,那人寻访很久,却总是寻不到千里马的踪影。这天他赶路时发现路边死了一匹好马,灵机一动,就花五百金把死马买下带回国都。国君很生气,眼看后果也很严重。这时他说:‘大王您息怒,您想一想,如果您连一匹死马都肯花五百金买来,何愁没有真正的千里马上门?’果然,很快这位国君就得到了三匹千里马。现在大王要招揽人才,我觉得就从我这儿开始吧。如果连我这样没啥学问的人都能得到重用,您还愁那些比我更优秀的人才不来投奔吗?”
燕昭王恍然大悟,说:“您教导得太对了。”他任命郭隗为相国,即日起建造黄金台。
燕昭王建造黄金台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人们纷纷前来参加修建,许多不能出工的百姓也捧起家乡泥土送到工地上,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往台子上垒,场面相当感人。没过多久,黄金台就修建好了。黄金台呈方形,占地二十亩,高约二十米,台顶平台约十亩,看上去蔚为壮观。燕昭王为此举行了盛大的竣工典礼,大摆筵席,请所有参加修建的工人吃饭喝酒。
燕昭王站在高台上昭告天下,招聘活动正式开始了。他还在高台上亲自摆放了很多黄金,以赏赐前来应聘的才子们。燕昭王的这个举动震惊了世界,燕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中原舆论的焦点。
那时候,走在各个国家,路边总有行人在讨论:
“听说燕昭王建造了一个黄金台在招揽人才,我们快去吧,没准能混上一官半职呢。”
“同去同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第一批应聘的才子来到了燕国。在这之后,魏国大将乐毅、齐国术士邹衍、赵国名臣剧辛先后前来,愿为燕昭王效犬马之劳。这些可都是世不二出的人才啊。
邹衍是著名的阴阳五行家,他在齐国时地位就很显赫。他周游魏国时,魏惠王亲自跑到郊外去迎接他。他来到赵国时,平原君侧着身子走路来迎接他,还用衣袖帮他拂去座位上的灰尘。到了燕国,燕昭王做得更过分,他激动地拿着扫把,倒退着边走边扫,在前面为邹衍清洁道路。
这个剧辛也不是一般人物,当年在赵国也曾服侍过赵武灵王,他是法家的代表,又著有《剧子》(又称《处子》)九篇。赵国发生沙丘之乱后,剧辛闻得燕昭王思贤若渴,便前往辅佐,和郭隗、乐毅、邹衍齐名。剧辛在燕国实行了变法图强,有力地增强了燕国的实力,为燕昭王翻身做霸王打好了物质基础。
至于乐毅,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的祖先是魏国名将乐羊。乐毅来到燕国后,被任命为亚卿,掌握行政和军事大权。乐毅是个厚道人,他全心全意投入到燕国的复兴大业中来,改革内政、整顿军队。在内政上,他制定了一套法律,依法治国,加强对官吏的审查和考核。放弃任人唯亲的用人政策,做到“有能者居之”,彻底杜绝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
在军事上,乐毅重视战法和纪律,提高了燕军的战斗力。作为一名国家领导人,乐毅与士兵同吃同住,打成一片,获得了士兵的拥护。
招来了人才就够了吗?不。还得善待人才,对人才给予绝对的信任。
有一年,大将乐毅奉命进攻齐国,军事行动有些不顺利。燕太子受了大夫骑劫的挑唆,对燕昭王说:“父王,乐毅费了三年工夫还打不下齐国的莒城和即墨两个地方,肯定是他想以恩德感化两地百姓,等齐民真归顺了,他便可当上齐王……”
燕昭王没听他说完,劈头给他一巴掌,说:“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先王的大仇是谁给咱报的?就是乐毅啊!咱把他当成恩人都不够尊敬,你们还居然说他的坏话。真是畜生都不如!就算他想做齐王,那也是应该的!”
燕昭王收拾了太子一顿之后,马上派使者代表自己去见乐毅,要封他为齐王。乐毅感动得一塌糊涂,对天起誓,情愿死也不接受封王的命令。当然,在这之后,乐毅对燕昭王那是死心塌地地效忠了。
燕昭王在乐毅、邹衍、剧辛这三个火枪手的辅助下,兢兢业业地奋斗了二十八年,不仅国家日渐富强繁荣,积累了相当的实力,而且培养了奋发图强的民风。“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后有晴空”,上天怎么会不照顾勤奋的人呢?多年的精耕细作终于获得回报。公元前284年,大将乐毅统帅燕国等五国联军攻打齐国,接连攻下七十余座城,把在春秋时期不可一世的齐国打得满地找牙,只剩下两座城池。齐王四处逃难,最终还是被杀。燕国报了一箭之仇。以前默默无闻的燕国也因此跨人战国七雄的行列,成为多极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黄金台对于燕国来说太重要了,差不多就相当于燕国的精神支柱。因此燕昭王每一天都要身着盛装,到台子上去走一圈。很多著名诗人都曾写过歌颂黄金台的诗歌。唐代诗人陈子昂在《燕昭王》中如此写道:
南登碣石馆,遥望黄金台。
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
霸图今已矣,驱马复归来。
李白也来凑了热闹,他写的组诗《古风》第十五首是《燕昭延郭隗》:
燕昭延郭隗,遂筑黄金台。
剧辛方赵至,邹衍复齐来。
短短二十字,燕昭王建造黄金台、各地人才纷纷前来燕都的情景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