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我是个生意人,老老实实做生意,与此无关的事我不去关心,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因为现代社会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全独立的,任何行当的生意无论大小都与政治时局和社会变革有着密切联系。只有在纷繁复杂的政治、经济波动面前综观全局,透过表面现象明确形势走势,方能在做生意,尤其是做大生意时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李嘉诚
李嘉诚就是这样一个做大生意的人,他在香港人心浮动时收购港灯公司的决策就体现了这一点。
1984年3月28日,香港英资财团怡和公司董事局突然宣布:本集团基于香港前途问题迁册百慕大;股票将同时在伦敦、新加坡、澳洲挂牌上市。此消息一出,香港工商界发生激烈动荡,恒生指数急挫数十点。
西方媒体长期以来对中共妖魔化的负面报道,使得居住在港的英国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莫不为前途未卜而忧虑。许多英国人相信,香港如果被中共接管,将会前景黯淡,变成一座死港。很多人坚信,唯有迁册,才能保住长实的主体不受影响。有人劝说李嘉诚:“英中谈判北京方面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共产党要全面接管香港,难道我们要做约翰·凯瑟克第二?”
约翰·凯瑟克于20世纪40年代任上海怡和洋行总裁。怡和在远东的资产一半在中国内地。40年代末,内地解放后,怡和不但人未撤,资产也未撤。凯瑟克不遗余力为怡和系在华的“合法权益”而往返奔波于京沪之间,然而一直也未能如愿,不得已到了1952年才两手空空、灰溜溜地离开中国内地。这件事情沦为英国和香港商界的笑柄,让凯瑟克家族颜面尽失,也使得凯瑟克家族对中国的一切政治波动神经过敏。
针对这些普遍的猜疑,李嘉诚却说:“不可能那样,我们长实集团不打算迁册。若论个人在公司的利益,我拥有的最多,我是经过慎重考虑才说这种话的。现在中国政府欢迎海外企业家来华投资,也就根本不可能对香港私人资产采取任何不利行动。”
1990年中,迁册风潮再次震荡全港。香港的最大财团汇丰银行,也借收购英国米特兰银行之机,变相迁册伦敦,合并及完成迁册花费了两年时间。汇丰大班浦伟士发表讲话,称汇丰仍保留香港第一上市地点,业务仍以香港为最大基地。汇丰在香港的地位举足轻重,它的举动令工商界更为人心惶惶。
汇丰完成迁册不久,李嘉诚突然宣布辞去汇丰董事局非执行副主席职位。据说,李嘉诚是因为对汇丰迁册持反对意见,他的意见未被董事局采纳,最后导致这一结果。
但是在这股迁册逆流中,李嘉诚取得了一系列的傲人的成就,收购港灯只是其中的一例而已。
香港电灯有限公司(港灯)于1889年1月24日注册成立,于1890年12月1日向港岛供电。港灯是香港第二大电力集团,同时还是香港十大英资上市公司之一,发起人是保罗·遮打爵士,股东是各英资洋行。“二战”之前,港灯发展壮大起来。在港灯百年历史中,它一直是独立的公众持股公司。1982年,港灯被置地公司以高出当时市价31%的价格收购。
1984年,置地因几年来过度扩张,在迁册风中损失严重,导致财政危机。总裁西门·凯瑟克出台“自救及偿还贷款”一系列计划,即出售海外部分资产以及在港的非核心业务,以求以更灵活的姿态来征战商界。
地产业务在置地自然是核心业务,置地的主导地位无论如何要保住。但置地也是怡和全系的亏损大户,眼看归还银行的大额贷款迫在眉睫,无路可走的置地大班西门,不得不舍车保帅,出售港灯减债。
放眼全港,李嘉诚自然是首选的买家。实力雄厚的李嘉诚能开得出理想的买价,同时也能给港灯更好的前途。更重要的是,他曾向置地前任总裁纽皮杰表示过接手之意,西门当时也在场,李嘉诚的谦谦君子作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是令西门大惑不解的是,他接手这一年来,李嘉诚不再有任何表示。这搞得西门有点迷惘:港灯可是拥有专利权的企业,不可能会有第二家在港岛与其竞争,盈利确保稳定,难道他真不想要港灯?
李嘉诚欲擒故纵,使西门如坠五里雾中。西门终于等不及了,主动向李嘉诚伸出了橄榄枝。第95期《信报月刊》描绘道:
“1985年1月21日(星期一)傍晚7时,中环很多办公室已人去楼空,街上车水马龙亦早已散去;不过,置地公司的主脑仍为高筑的债台大伤脑筋,派员前往长江实业兼和记黄埔公司主席李嘉诚的办公室,商量转让港灯股权问题。大约16小时之后,和黄决定以29亿港元现金收购置地持有的34.6%港灯股权,这是中英会谈结束后,香港股市首宗大规模收购事件。”
这期间,李嘉诚把和黄行政总裁马世民请来,具体与置地商议收购事宜。消息传出,全港又一次轰动。
当年置地以比市价高31%以上的溢价购入港灯;现在迁册成风、市场低迷,和黄以6.4港元的折让价(收购前一天市价为7.4港元)捡了置地的“便宜”——而购入34.6%的港灯股权。以市值计,李嘉诚为和黄省下4亿港元,显然要高对方一筹。
因未过35%的线,故不必全面收购。因是“和平交易”,也不会出现反收购。和黄从此已完全控制港灯。
李嘉诚斥巨资收购港灯,对恢复港人对香港的信心,起了极大的作用。对于李嘉诚个人来说,大家都在争的一块大肥肉就这样被自己毫不费力地一口吞下,可谓打了漂亮的一仗。
正是别人要退,他才要进,而且进得彻底,进的都是大手笔,李嘉诚的生意经可算念到家。在这背后,需要的是胆魄和卓识。
透过这一次没有硝烟的收购战,我们不仅领略了李嘉诚欲擒故纵的经营战术,更无法不佩服其见人之未见、逆流而上的战略思想。
李嘉诚在当时全球经济衰退的背景下,仍然能看到希望,坐观待之,以不变应万变。成功收购港灯,也为其今后财富再跃上一个台阶做好了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