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古建业见到资产连续遭到他人破坏,再次感觉到,母亲的所作所为,将给公司带来更大灾难。他埋怨母亲。
“妈,你着了什么魔啊,你不把公司搞垮,不让我们倾家荡产,不收手啊?”古建业忧心如焚,劝母亲息事宁人,不要再做惹是生非的事情。
“建业,你不是没有看到,那些口头上说为民办实事好事的公仆,那些打着依法行政、维护群众利益旗号的公务人员,那些知法犯法、与黑恶势力勾结起来坑害百姓的执法人员,不是已经把一些善良的百姓害得倾家荡产了吗?像余昌良一家的遭遇,就是这样。”
“妈,我不是没有正义感的人,也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我们公司这些年来,救济过多少特困户、五保户?我们捐赠过多少钱修建敬老院、中小学?这些都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办起来也不得罪任何人。但你看看你办的那些事,什么信访接待站,咨询电话,什么左一个调查报告,右一个议案要求,哪一件事不是弄得花里胡哨的,结果呢,跟着你瞎起哄的人,哪一家哪一户得到了安宁?哪一个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我们公司花点经费,受点损失,没有什么,最终受到伤害的是那些无钱无势的普通老百姓。听说红谷村几个养猪专业大户,跟着你闹什么兽医、疫检、工商部门乱收费,得罪了人,现在不仅猪没有养了,连他们的养猪场等设施,也被有关部门强行拆除了。你看,好端端的一项增收养殖业,就被你一瞎闹,搞垮了……”
“建业,这不能怪我啊!这是那些部门乱整嘛。我算给你听:兽医防疫部门,从来没有到这些户检查过什么疫情,更没有发一点药,打过什么针,每头猪要收十来块防疫费;肉猪屠宰时,又要收检疫费,工商部门要收屠宰税、农业特产税、市场管理费、清洁卫生费……一共有十来项。现在养猪,如果没有一定的规模,本来就赔钱,他们这样剃毛刮皮般一收,养殖户还有什么利润?这个问题,养殖户反映了若干年,至今没有得到解决……所以,我就替他们说话。你别说没有作用,现在有关部门已经在起草规范养殖业的税费收取标准和方式的文件了,养殖户的权利应该得到保护了。”徐俊芝据理说服儿子。
“好,好。我不和你争辩。就算你替他们做了点有益的事,可是现在农村这样那样的不合理现象,多如牛毛,你管得过来?再说,你看我们公司,十多亩的大棚良种花卉园,被人毁了,损失二十来万元!如果我们把这二十来万元拿出来支持那些养殖户,不是会收到同样的效果?”
“建业,问题不能这样看,解决的方式也不能这样。至于说有人破坏我们的生产设施,偷盗我们的产品问题,我已经采取了防范措施,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再说,村民们不是义无反顾地支援我们,让我们渡过了难关吗?不是因为这件事,反而将那些还在犹豫的种植户,争取过来了吗?俗话说,好心有好报。”
“妈,你是不是又在调查恰怡乐度假村的事啊?”
徐俊芝笑了:“建业,你真正关心的是这事吧?”
古建业脸红了:“妈,菊花请我帮她做一些管理事情嘛,我总不能吃闲饭吧?你看,菊花是真心和我好。你要修大桥,她不是主动投资了近百万吗?还动员王仁义投了资,没有她的支持,你想修大桥的愿望能实现?妈,如果菊花真心爱我,你不是找了个好媳妇,有了个贤惠的帮手……”
“建业,菊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纯洁朴实的山村姑娘了……”
徐俊芝想到荣菊花与邰庚生那些肮脏事情,心里就痛得滴血。她不就儿子关心恰怡乐度假村的真正苦心探寻下去。“建业,你放心,我不会去捅那个马蜂窝了。我现在一心一意想把桥修好,一是了了你爸爸的心愿,更重要的是,我们家靠政府的好政策发了财,有能力为村民们做点修善积德的事,我心里踏实。还有,恰怡旅游公司和王仁义答应,投资一百五十万元,但款子并没有到位,合作事项也没有正式履行,我不会自找麻烦的。当然,他们的非法经营,也不能搞得太嚣张了。我是县人大代表,在我眼皮下胡作非为,我不管也不好吧。”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然而,令徐俊芝不放心的事又发生了。
这天,徐俊芝到镇里参加镇人大主席团组织的镇、县人大代表活动。活动的主要议题是,研究前次县人大代表视察后,对发现的问题提出的处理意见。会上,除徐俊芝他们这一组提出的红谷村乱收费、乱摊派、乱罚款等问题外,到桃花村、上堡村视察的两个组,了解到许多村民反映的几个村委会主任不称职、以权谋私的问题,向镇党委提出教育、帮助、整顿村委会班子的整改建议。代表调查到,村民反映强烈的村委会主任中,就有桃花村的主任古建华。一些村民向县、镇两级人大和党委反映:古建华修建住宅时,宅基地没有办理用地手续;古建华在村委会每月领取了一千元的工资,又在村办的三个企业中,各领了一千元的补助,桃花村是一个还没有真正跨入小康生活的村,村干部每月却拿了四千多元的收入,太没规矩了,也太贪心了,况且,村支书荣树林,就只领了八百元的工资,主任凭什么比支书多拿三千多块钱;村办的三个企业,按产品质量、经营规模、销售价格估算,每年应当盈利四五百万。但实际上已经资不抵债,村民们强烈要求清算企业存在的问题。
徐俊芝对古建华的为人,在企业管理中谋取私利的行为,有所了解。徐俊芝在竞选代表时,没有提出来,是担心引起村民的恐慌,企业垮了,他们会失去一部分打工收入。现在镇人大主席团以县人大代表的正式活动方式提出这个问题,她是县人大代表,自然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徐俊芝发言说:“我认为村民反映桃花村村委会主任古建华的问题,许多是存在的。还有一些问题比村民们反映的还要严重得多。比如,三个企业,过去荣树林支书管的时候,赚的钱,不仅解决了村民的两保证费用,每年一个村民还可以分红千来元。现在亏损得那么厉害,真正的原因是管理不善,产品不对路,还是其他因素,值得我们好好深思。巩固、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是新时期我们村支部、村委会的主要职责,也是我们镇人大义不容辞的责任。因此,我建议镇人大组织专门人员,对桃花村三个集体企业中的问题,认真调查、清理一下。”
徐俊芝的发言,得到大部分代表的支持,于是,镇人大主席团形成了责成镇政府调查处理,包括桃花村、红谷村集体企业在内整顿三个村的集体企业的《决议》。《决议》送到镇党委书记荣光祖手中,荣光祖对熊海山说:“老熊,现在集体企业本来就不景气,许多能干的村民,谁还有心思去发展集体企业。古建华有这个积极性,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你们却要去查处,说你们想整垮集体经济呢,严重了些,说你们不懂经营管理,利用权力挫伤积极性是一点也不为过。我看这个查处,搁一搁再说。”
熊海山坚持道:“光祖呀,你这观点太偏激了。加强对集体经济的监督管理,既是乡、镇人大的职责,也是促进集体经济健康发展的有效措施。桃花村三个企业,亏损那么大,村委会总得向村民作个交待吧?”
“海山呀,整顿桃花村的企业,是徐俊芝提出来的吧?你知道她的居心何在?”
“什么居心啊?你阶级斗争那根弦又绷紧了?”熊海山刺了荣光祖一下。
邰庚生在苍桑镇当副书记时,当时是多办员的荣光祖,就跟着邰庚生不遗余力地抓反复辟呀,姓社姓资思想大斗争。熊海山的话,抠了他的老疤子,虽不剧痛,但有些痒痒,不舒服。但他忍了:“老熊,不能老翻过去的老皇历,但回头看看总结经验,总是有益的。当年,我们查处了徐俊芝父亲徐德元的问题,虽说后来大部分不实在,但查查总是好的吧?结果呢,伤害了老徐;后来她的丈夫古仁祥,又在修大桥中出现贪污等不法行为,我们也曾认真查处过,结果,因古仁祥自杀而不了了之……现在徐俊芝提出查古建华,那用意不是十分明显吗?不说她报复?想让集体经济一蹶不振,她经营的私营经济好一枝独秀,总沾点边吧?这叫出以公心?这叫替村民说话?这叫代表了群众的根本利益?”
熊海山寸步不让:“老荣,你是书记,要站在党和人民的利益上看问题,要从大局着眼,从村民们奔小康出发……政府不出面主持这项工作,我们镇人大来经办吧。”
荣光祖见熊海山软硬不吃,便说:“好,好,我叫分管的副镇长来商量一下再说。”
“另外,县人大代表视察红谷村后,发现那么严重的乱收费、乱罚款、乱摊派问题,镇党委应拿出一个处理方案。我们镇人大,给党委提了处理建议,镇党委至今没有研究,说不过去啊。老荣,我知道有几桩事,如村公路收费,电网改造收费,与你堂客经营的水泥厂有关,叫你堂客一下子要退出上百万的钱,谁不肉痛。但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代表们扭住不放,反映到县人大,或者县委那里,局面你能收拾得了?”熊海山虽说得轻描淡写,但骨子里却暗暗向荣光祖施压。
荣光祖沉不住气了:“老熊,你怎么老是揪住我堂客不放?我在党委会上表了态:那些东西,是村委会搞的!就算与水泥厂有牵连吧,那也是企业行为!上级早就主张,党委政府不要干预企业的经营活动。如果村民们认为那些钱不该出,可以上告嘛。现在民告官,不是很时髦吗?至于余昌良的罚款,我已经叫苟红兵解决了。”
多罚的钱也退了。苟红兵改正错误的行动是很坚决的嘛。难道非要把村级干部个个搞得灰溜溜的,搁担子,撂工作才安心了?熊海山也不客气了:“老荣,不干预企业行为,不等于不查处企业的违法乱纪,不等于纵容企业坑害民工,坑害村民的利益!支持干部的工作,不等于姑息养奸,不等于助长歪风邪气!苟红兵的问题,已经十分严重,我建议彻底整顿红谷村两委会班子。”
“你镇人大来管班子建设,很好啊。”
“我说的是建议。这点规矩我还懂。”
“老熊,我不是说你,有些事,你就稀里糊涂的。最近发生的事,什么明月桥前期工程有严重经济问题哟,桃花岛非法开发哟,红谷村乱收费哟,哪一件不和徐俊芝有关?你就不能往深处想想?她不是想把我们镇的大好形势搞乱,就是对我们不同意她做县人大代表候选人的决定不满,说轻点,是找麻烦,说重点,是借县人大代表身份,挟私报复!如果我们任她胡弄下去,那才是姑息养奸。就说红谷村的事吧。徐俊芝拈过拿错,为什么?”
“履行代表职责嘛,怎么叫拈过拿错?我们口口声声说接受群众监督,有人监督了,我们又把他们视为洪水猛兽,这态度不对吧?我看关键是代表发现的问题是不是真实的,提出的整改方案,是不是维护的村民的利益……”
“什么村民的利益?是她徐俊芝的个人利益。她想借县人大代表视察权力,逼迫红谷村在提供花木基地中,降低补偿标准。徐俊芝向村委会提出,租用村民一亩耕地,她只补偿三百元。村里要求她再给村委会缴纳每亩一百元承包经营管理费,她不同意,才有所谓三乱问题。”
“老荣,我倒觉得徐俊芝能出三百元的承包地租用费,已经很高了。为什么?因为村民种植出来的花木,徐俊芝仍然按合同,按随行就市的价格付钱。村民等于白得了三百元。”
荣光祖无话可说了:“哼,那要兑了现才作数!现在有几个老板讲信誉啊。”
熊海山不想争辩下去:“老荣,既然红谷村的事,牵连到你的堂客,我建议你回避一下,我看也叫分管副镇长去处理吧?”
荣光祖见熊海山较真了,敲敲桌子:“老熊,你以为我怕查?我告诉你,这事我向邰县长汇报了,邰县长不支持!理由嘛,很简单:村公路,应该由镇、县两级政府投资的部分,没有完全到位;农村电网改造,上头拨的经费,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去退村民的钱,不是逼县财政吗?”
熊海山坚持到底:“各还各。收取农民的经费,必须一分一厘清退!”
分管企业的副镇长张敏早就想解决好“三乱”和集体企业中的问题,这次镇人大提出来,既给她提出整顿找到了理由,也为她怕得罪那些企业的管理者减轻了压力。她看了镇人大作出的那个决议,听了人大会议讨论的情况,马上表示:“镇人大对我们政府的监督,是人大认真履行职责的表现,我作为政府分管副镇长,我坚决接受人大的监督,同意人大决议中提出的整顿措施,并以此为契机,全力以赴,把全镇的集体企业整顿好,发展和壮大集体企业,增强村党支部、村委会的凝聚力,战斗力。对红谷村‘三乱’问题,先清理了再说。”
镇人大、镇政府联合组织的调查组,还没有进村,村委会主任古建华,就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
桃花村因其位于长江边,还有桃花山这个聚宝盆,发展集体企业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早在二十年前,徐俊芝的父亲徐德元,就利用村里既丰富又值钱的页岩资源,利用长江航运的交通优势,办起页岩砖厂,为村办起了第一个集体企业,每年为村里创收近百万元。后来,徐俊芝丈夫接了老丈人的担子,继续发展集体企业,到九十年代初,桃花村就是全县有名的企业村了。古建华当了主任后,将村里的页岩砖厂、预制件加工厂、摩托车配件厂的管理人员换了,把销售、账务等权力抓在手中,使这些企业成了招待、贿赂县、镇领导的小金库、自己发家致富的摇钱树。五年下来,企业入不敷出,成了空壳企业。现在镇人大要整顿清理,不仅断了他的财路,还可能将他送进牢房。
怎么办?古建华的脑子很简单。既然徐俊芝要将自己往死里整,自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也要让徐俊芝活得不畅快!他很快找来胡萝卜等,再次伺机报复徐俊芝。
这天晚上,徐俊芝驾着她那辆桑塔纳,回到公司,还没有开完部门负责人会议,楼下车库就传来公司守门人的惊呼声:“起火了!”等公司员工将大火扑灭,徐俊芝那辆小车,已经烧成一副变型的铁架子了。车房旁边的员工宿舍,也被大火吞没。公司损失近百万元。
火灾原因很快被公安机关查明:是人为纵火造成的。但是,派出所所长仇二宝,带着一帮联防队员,在公司吃喝拉撒干了半个月,花去公司两万元招待费,还是一无所获,纵火犯逍遥法外。徐俊芝向县人大反映,强烈要求政法部门维护好社会治安秩序,为私营企业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人大派人下来走了几遭,线索不清,说证据不足,怎么查处?怎么保护?有人给徐俊芝写了匿名信,说这事与恰怡乐度假村的某些保安人员有关。匿名信暗示这事是胡萝卜等人干的。徐俊芝找到荣菊花,希望她帮助调查,将凶手缉拿归案。荣菊花确实不知道这事,她一听,认为这事非同小可,徐俊芝不能无根无据怀疑她的员工,两人争吵了一场,也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