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2年起,我陆续撰写、出版了三本有关赵朴初的著作:《赵朴初传》、《赵朴初说佛》和《赵朴初因缘人生》。本书与《赵朴初传》一样,以朴老的生平为主线,是一本记载其一生信仰和追求的传记。所不同的是,本书突出了朴老与一些重大事件的关系,与一些有重大影响的人物的交往,且主要是已经故去的历史人物的交往,而淡化了朴老与普通亲友的交往。因此,这本书突出了朴老思想的主干,对于那些想了解他在现当代社会政治、外交、宗教、民族、文化等领域的贡献和地位的读者,这么做,或许会更简洁一些,突出一些。
胡适曾说,为当代人写传记,会发生种种困难,因为家人和当事人还在世,容易兼顾不周,容易犯忌。但胡适却鼓励那些当事人写出自己的口述自传,好为后人留下写传记的材料。其实,写自传也不易。胡适1930年在上海写《四十自述》,写到21岁去美国留学前,就写不下去了。陈独秀1937年夏天在监狱写《实庵自传》,写到18岁参加江南乡试后,就没有再写。其原因之一,就是担心涉及一个个当事人和一件件敏感的问题。
写吧,怕遭忌。不写吧,后人就少了一份资料。以我的意见,还是主张写的,如果言之有据,不凭空瞎说,写比不写总要好。至于受各种条件限制,一下子不能尽善尽美,是不要紧的,因为后人会在适当时候,综合已出版的材料和前人的回忆,挖掘新的材料,写出更好的作品。任何一本书都不可能穷尽一个人的故事。从这个意义上说,研究一个人是大家的事,是几世、百世的事。对于少数思想家,研究他甚至是与未来人共始终的事。譬如对于孔子的研究,两千年来,不是一直在看守延续吗?
在研究人物的方式上,我一直把传记视为最重要的方式,而不主张以评传和小说的方式来研究真实的历史人物,更不主张以论代史,把历史研究禁锢在大学的栅栏内。一本好的人物传记,必然是糅进了作者对于传主的研究心得,包括对传主人生的整体评价。但传记却不宜在记载传主的人生脚步时,直接掺入自己的评论,而是以史代论,让故事自己说话。当读者与传主作心灵交流的时候,作者应隐身在外。
赵朴初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身居高位,时时与老百姓话家常;他书法超群,从不卖钱获利,除非募捐义卖;他的南小栓家的门,对每一个平民百姓都是敞开的。在赵朴初面前,一个平凡的人觉得自己不平凡了,一个自卑的人不觉得自卑了。对朋友、客人和陌生人,他总是满脸笑容,以致在他的脸上,刻上了深深的笑纹。他给每一个求字的人,无论是熟人生人,总是亲笔回信,尽量满足求字者的要求,以致求字者与日俱增,“文债”还不尽还。
朴老有一颗慈善的心,多次为人间的灾难和不平流下眼泪;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把别人的成绩和欢乐看成是自己的成绩和欢乐;他有超人的慈忍之心,不因逆缘而影响信仰和追求。他尊重长者,常怀一颗感恩的心。朴老一生,不得意事十占八九,但他总是怀着一颗随缘心。走近朴老,人们可以分享莲的清香,可以见徵人之为人。
社会像一个湖,可以养莲,给大众带来清香;可以喂鱼,可供少数人从中渔利。渔利的人多了,莲花自然少了,甚至被人为的拔除了!酷暑中,走在公园的湖畔,游人是愿意见到光秃秃的、飘着鱼腥味的湖面呢?还是希望看到满湖四处溢香的荷花绿叶呢?朴老的一生,步步给出了答案。
这本书写于两年前,一直为陈立旭先生所关注。感谢他几年来为编辑本书付出的心血,感谢当代中国出版社出版了本书。
窗下的栀子花开了、月季花开了,鸟雀在歌唱。如果朴老还在,又该吟诗了!
朱洪
辛卯年夏于安庆师范学院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