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前面说过,魏文侯此时正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以完成对西河地区的军事占领。
谋士翟璜遂举荐了吴起。
这个世界上向来有一个很糟糕的传统:好事不出门,但坏事一定如蒲公英一样,随风飘啊飘,可以飘向千万里。
因为见不得别人的好,所以阴暗。
因为阴暗,这个世界才风声乍起。
关于吴起的那些事,魏文侯自然耳闻了一些,对要不要起用吴起这个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去征求李克的意见。
吴起的判断没有错,同门师兄弟李克在关键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李克说:“我知道,吴起这个人确实有缺点--既贪财又好色。但我更知道,吴起这个人带兵打战是一把好手,就是齐国曾经的名将田穰苴也未必比他强。”
说得魏文侯心里直痒痒,遂决定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历害人物。
参加过应聘的都知道,在隆重递交个人简历之前,给用人单位留下良好印象的唯一有效办法、也是最简便的办法便是,一身得体的打扮。而很大程度上,第一印象往往会决定人的一生,这在心理学上有个说法,叫先入为主。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因为人是奇怪的动物。
吴起也想给魏文侯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于是,吴起对自己进行了精心的包装:一身儒生的行头,一幅儒生的派头。因为吴起很清楚,作为卜子夏的高徒,魏文侯此人一定喜欢文雅。
一番必要的寒喧之后,接下来谈下一个问题。
可是,开口闭口之间,吴起却是一通喊打喊杀,丝毫没有一点文雅。
魏文侯看了看吴起的“儒服”,说:“我魏善人不喜欢喊打喊杀。喊打喊杀是要死人的。”
对于这个问题,吴起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之处。因为他知道,魏文侯就是魏文侯,历史并没有魏善人一说。也就是说,魏文侯口似心非,在说假话。
其实这句话准确地表达应该是这样:魏文侯在探试吴起。
为了证明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吴起进行了举证。
吴起说:“您一年到头杀兽剥皮,在皮革上涂上红漆,绘上犀牛、大象的图案。想干什么,做衣服穿吗?这样的才质做衣服,显然冬天不保和,夏天不凉快。
您的兵工厂制造出来的的长戟达二丈四尺,短戟达一丈二尺。您的重车里三层外三层用皮革包裹起来,车轮车毂也加以特殊防护。想干什么,打猎吗?这样大动干戈地去打猎显然不够轻便。
您又是杀兽剥皮,又是长戟短枪,到底想干什么呢?我替您回答吧,分明是用来打战的嘛。”
吴起这一通话,将魏善人扒得转而在地板上寻觅可以容身的裂缝。
吴起接着说:“如果您准备用来打战,却又不去寻求会使用它们的人。这就好比雏鸡去跟野猫搏斗,乳狗去跟老虎拼命,显然犯傻嘛。”
然后吴起抖出了他最想说的话:“只有我,吴起,才能避免您犯傻。”
魏文侯跳将起来,喊了一句:就是你了。
于是大摆宴席,连他的老婆,一国之母,都亲自出面,替吴起斟酒。并且把吴起拉到祖庙,给魏祖宗磕了头,算是入伙了。
魏文侯遂以吴起为大将,目标:西河地区。
眼下西河地区属于秦国的地盘。
对于秦国来说,野人就野人吧,你走你的儒雅道,我走我的野人桥,并不想招谁惹谁。周威烈王十七年(公元前409),秦简公甚至下了一道命令,允许秦国百姓从今年起可以随身佩带宝剑。
按当时的风俗习惯,剑不只是一种护身武器,更是身份贵贱的标志,只有贵族才有佩剑的特权,平民则不可以。
秦简公反其道而行之,无疑是向世人宣告:
我,秦国,决心野人到底。
秦国开始展露出反传统的魄力。
有一个人挑战了他的这种魄力,此人就是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