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也是有哲学的,能笑到最后,那才是妙至毫巅的笑。
事实证明,赵襄子的笑是妙至毫巅的。
在这个可以大摆宴席的时刻,论功行赏也是应该的。
对于张孟谈的贡献,没有人会提出疑议,他理当是晋阳之战的第一功臣。可是,出乎张孟谈意料的是,赵襄子并不这样认为。他眼中的第一功臣竟然是高共。
张孟谈非常郁闷,要换成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就是这个高共,在这三年的困难时期,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干,他也能捞到军功章,而且是金质勋章,真他妈邪门了。张孟谈决心找赵襄子评评理。
赵襄子心平气和地说:“事情你是清楚的,这三年来,只有高共还当我是领导。”
赵襄子深邃的目光盯着张孟谈看,看得张孟谈大彻大悟。
张孟谈到底是聪明人,他明白了赵襄子的意思,某种程度上,他也理解了赵襄子的心思。如果坐在上面的人不是赵襄子而是他张孟谈,估计也会这么做的。因为事实明摆着,赵国不能再出现六卿或者四卿或者眼下的三卿,专政的局面。
赵襄子也不可能允许任何一个人功高震主,包括张孟谈。鉴于历史的经验,赵襄子需要的是忠诚,绝对的忠诚,而高共的完美表现,恰符合赵襄子这方面的需要。这个文章是可以做的,而且必须做。
这就是帝王的统御之术。记住这个历史原则,在往后的历史中,当我们看到那些居功至伟却不知收敛的功臣名将,一一成为刀下之鬼的时候,我们也就不会太觉得震惊了。
于是,张孟谈毅然做出一个决定:夹起尾巴做人。
张孟谈对赵襄子说:“晋阳之战后,大家都拿我当人物,这怕不好吧,我想我还是去乡间结个草庐算了,省得您难做。”
“不要有情绪嘛。”
“我真是这么想的。您想,自古以来,君臣同享盛名而能相安无事的,古来无有。您也得替我想想啊。”
赵襄子坚决不同意。
张孟谈祭出耍无赖的一招:不同意我就辞职。
赵襄子拂袖而去。
这下把张孟谈吓得不轻,在床上躺了三天。
三天之后,张孟谈到底不敢私自溜号,他派人对赵襄子说:“要不然这样,我辞去晋阳地方官的职务,您给我另外委派差使,如何?”
“什么死话。”
这真是奇了怪了,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逼人做官的。
张孟谈不得已求其次:“那好吧,要我去晋阳也可以,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管我以后做什么,您都不能怪罪我。当然,前提是为国家的长治久安着想,您放心我不会乱来。”
赵襄子想了想,毕竟人才难得,就同意了张孟谈的请求。
于是,张孟谈就去了。这一去,关于张孟谈的种种风言风语,就成为街谈巷议所深度追踪的热点话题。张孟谈也从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戏剧性的变化的呢?
按常理,但凡是人,总是想方设法往自己脸上贴金,往自己头上戴光环,并且尽可能扩大化,扩大到光芒万丈最好。可是奇怪的是,张孟谈却反其道而行之,往自己的头上扣屎盆子。
屎盆子是这样扣上去的:在张孟谈主政晋阳期间,他近乎疯狂的接受贿赂,近乎疯狂的四处圈地。然后在他的地皮上搭起草庐,什么事都不管,将政事托付给副手,不辞辛苦地当起自耕农,做起看得见的隐士。
难怪张孟谈会成为时人议论的焦点。不过,有二个人知道张孟谈此举的用意,一是赵襄子,再就是张孟谈自己,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