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平静的日子,平静地过了三年。张孟谈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人们懒得再去议论他了,因为任何疯狂与怪异,只能保持一时的新鲜,一旦频频出镜,也就有了疲倦感。在时人的眼里,这个曾经风光的人,显然是过时的聪明人了。
然而一件事情的发生,打破了张孟谈平静的生活,将他重新请回历史的漩涡中心,重新请进人们的议论焦点。
韩、魏、齐、燕对赵氏的肥沃地盘相当眼馋,联兵向赵氏发动进攻。
赵襄子慌忙来找张孟谈商议对策。
“你看,当初我不过比韩、魏两家多分了十城的地盘,他们就这样算计我,怎么办?”
“好办。”自耕农张孟谈相当自信。
什么叫高人?高人就如传说中的龙一样,只允许世人看到他的首或者尾,不允许看到他的全身,这就叫神龙见首不见尾。龙的所有用意就隐藏在腾云驾雾里,这就叫高深莫测。
也就是说,要想成为高人,必要有如下二个特质:神秘莫测,身藏不露。古文高雅的称为: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张孟谈就是这样一个“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的高人。
张孟谈既然有本事将自己搞臭,当然也有本事将自己扶起来,再树牌坊。
高人张孟谈是这样练成的:在夹道欢呼的人群中,赵襄子身配宝剑,亲自开车,把衣冠楚楚的张孟谈送到象征权力与威仪的中心--祖庙。然后又是授勋又是拍照,搞得相当隆重,十分热闹。
这无疑是在告诉世人:我,张孟谈,又回来了。
于是,重新打磨光鲜的张孟谈,带着他的一肚子鬼心思又上路了。这次同去的一共有四个人,全是他家的。
张孟谈派长子前往韩氏(当时尚未正式策命为诸侯),次子前往魏氏,小儿子前往齐国。
关于张孟谈派使这三个人,是可以理解的,打战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问题是,张孟谈派出的第四个人就相当令人费解了,因为他派使楚国的人,竟然是他的妻子。
尽管正史没有记载张孟谈妻子的尊姓大名,但可以肯定,这娘们一定能力了得,否则张孟谈再搞怪,也断断不敢拿外交大事当儿戏。
虽然如此,当年毕竟是男尊女卑的时代,由此可见,张孟谈确实是一个思维奇特的人。他的不知名的妻子,也很荣幸地成为见载史册的第一位女大使,这是可以肯定的。
当然,我也有这样的疑问:张孟谈这是在做什么,全家齐上阵,搞得跟众叛亲离似的?
答案是,张孟谈组团忽悠来了,借以虚张声势,瓦解四国联盟。
果不其然,张孟谈四路出击(正史没有记载张孟谈自己出使何方,我估计是张孟谈相当自负,杀鸡焉用牛刀啊),“四国疑而谋败”,一哄而散。
在往后的历史中,我们将会不断地看到这种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它也如鬼魅一样不断在历史中重演。列国貌似强大的军事联盟,他们的列兵耀阵,舞刀弄枪,其实跟聚沙成塔一样,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迅即轰然倒塌,烟消云雾。
面对并不算强大的对手,列国掉头逃跑的速度是不可想象的,动作之麻利,态度之坚决,实在令人诧异。然而我们在感到可笑的同时,分明有一种沉重感:一盘沙散。列国也正是在这些令人沉重的喜剧中,一一趋于消灭。
从张孟谈身上,我们分明看到了后世纵横家的影子。影子纵横家张孟谈不仅精通权谋之术,而且深谙自存之道,无疑是春秋进入战国之世,第一个一等一的奇才。
应该承认,每一个时代都应该有属于那个时代的意外之神。他们意气纷发,锋芒毕露,纵横摆阖,指点江山,各领风骚数百年也好,数十年也好,总之都属于那个时代的塔尖。而这些塔尖的组合,就是历史。
张孟谈理应是战国开篇那些年的意外之神。
而赵襄子无疑也是春秋进入战国之世,第一个深切地懂得人才是兴国之本的君主,一个精通用人之道的人。只是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赵襄子的游戏规则,并且险些要了赵襄子的命。
此人名叫豫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