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梯田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研究,恐怕是最近几年的事。而在这之前,有关这方面的文章,我们很少见到。但这决不是疏忽,一种文化的形成,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那么她要引起研究者的注意,就必须具有浓厚的文化色彩。当然,哈尼梯田文化虽然具备了这方面的特征,但因为地理环境因素,仍是“藏在深闺人未识”。幸运的是,随着时代的不断进步,这种文化现象才被展现在人们面前,被外界明白。
论到梯田文化,我们必须从介绍哈尼族开始。因为梯田文化,正是这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山地农耕民族,凭着吃苦耐劳的精神,凭着聪明才智创造的。是他们,给学术界开辟了一个独特的文化研究领域,在中华民族的文明史里又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笔者曾在玉溪从政多年,以刻苦笃实的精神,深入农村,勤求治理,故对梯田文化,感触颇深。
滇高原山脉纵横,江河颇多。而在滇中南、哀牢山绵延数百里,北接云岭余脉,南却延伸到越南境内。如此复杂的地质构造使哀牢山地貌呈现出多样性,自元江峡谷到哀牢巅峰,海拔落差竟有2700余米,十分罕见。在这个落差中,气候千变万化,有“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之说。如此丰富的气候带和特殊的地理位置,构筑起哀牢山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不仅各种植物应有尽有,而且动物种类也十分丰富,可算是云南动植物王国中的“小王国”了。难怪,在生态环境日趋恶化的今天,哀牢山得到了足够的重视,享有“国家自然保护区”的美誉。有一篇文章是这样从科学的角度叙述哀牢山生态环境形成的原因的:“山上的原始老林植物群落,调节着滇中南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元江河谷因炎热蒸腾起来的水蒸气,与南北交汇的季风形成云海雾潮,化成霏霏细雨,潇潇洒洒,滋润着满山的森林群落;植物家庭们伸长根须贮藏了丰富的水分,而后适时慢慢渗出,又滋润了哀牢山,使哀牢山山高水长,溪流不断,为哈尼族的生存和梯田稻作提供了优越的自然条件。”这段叙述很简洁,且富有童话色彩。
正是哀牢山这优越的条件,使哈尼族为创造自己的文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续写着自己的文明史。从新石器时代开始,哈尼族的祖先就用石斧、石镰在哀牢山上开垦梯地和梯田,驯化野生稻种,随着完成了从游牧民族到农耕民族的转型。这种转型过程,沿用了古老的择地建寨方法,以山林水源充足和土地肥沃为前提,遵循“要种田在山下,要生娃娃在山腰”的祖训,既科学地适应自然环境,又渴望得到神灵的护佑。从这个意义上论,可以认为梯田文化的发展改变了哈尼族的生存方式。因此,这个民族几千年来前仆后继,矢志不渝,以顽强的毅力在哀牢山中创造和完善了梯田农业生态良性循环系统,使民族文化之花摇曳多姿,绚丽无比。
哈尼族中有两个古老的神话传说,再现了开发哀牢山时的艰难困苦。第一个传说是这样讲的:古代,豪尼人(哈尼族支系)在滇池附近经历了一场战争后,败走哀牢山区,因为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灾害频生,天神萨莫、叶莫看到哈尼族可怜,各持一把棕扇赶跑了妖魔鬼怪。为了使哈尼人永保平安,人畜兴旺,这两位天神把棕扇插在哈尼村寨旁。以后棕扇长成了棕榈树,成了哈尼山寨的守护神。哈尼人为感谢天神的护佑,祈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每年农历正月初三至初五都要举行祭祀活动。第二个传说更为具体:很久以前,哈尼祖先学会开沟引水种田,为了子孙的繁衍兴盛,没日没夜地烧山开田,得罪了动物们。蚯蚓、蚂蚁抗议说,开山挖地的人,挖断了它们的脖子;而狐狸、野猫等说,哈尼人毁了它们的窝,要到天神那里告状。哈尼人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当然,传说不为据,但它们从一个侧面使我们明白哈尼人营建梯田的艰辛。
哈尼人是聪明能干的,在开山造田时兼顾生态平衡。他们首先修沟渠引水上山,选择海拔800米至1500米之间气温较高、湿度较大、适合种水稻的地带,顺山势自下而上开垦梯田。开垦梯田最好的时间是冬末春初,这时候哀牢山间潮湿的雨季已经过去,气候凉爽,土质干燥。聪明的哈尼人抓住有利时机,全民总动员,远离寨子开垦梯田。他们先把山坡开辟为台地,种植旱季农作物,等土地基础稳固后,再开始垒田埂,建成梯田。如此劳作,一层一层向上开挖,且越往上,开垦难度越大,有的田埂高达数米,需要用很大的土块层层垒筑,层层夯实,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田埂的下侧面积往往比梯田的建筑面积还要大。梯田造成之后,即可把水引入,对田埂经常修补。修补田埂是要花许多工夫的,每年不仅要铲修田埂一次,而且还要认真地抿糊一次下埂,使其厚薄适宜,能经受水的压力。高山梯田“以水养土,以土保水”的原因,就是促使土质粘结,田埂牢实。假如高山梯田春季放水晒田,地层就会开裂,栽秧时放水耕作,水浸入裂缝,容易使田埂倒塌,使梯田遭到毁坏。低山梯田每年秋收后,至春季就可以翻挖干田,让太阳暴晒,待到栽插季节,将高处保水梯田中的水灌溉到下面梯田耕种。这种开垦耕作梯田的方法,是哈尼人长期劳作总结出的经验。
说到耕作方式,我们有必要把话题转到农耕稻作上。哈尼人开垦梯田,为的就是进行农耕稻作。农耕稻作是人类发展史上的巨大变革和飞跃,也是哈尼人从游牧型向农耕型转变的重要标志。一些中外学者认为,世界上最古老的稻种是野生稻,栽培稻的祖先是野生稻,所以野生稻生长的地区,当地民族才可能把它培养成栽培稻。这个对稻作溯根找源的推断,很合乎情理,然而,因为哈尼族长期没有文字,找不到史料依据,但用神话传说、史诗来传承自己的历史文化,已经成为很普及的一种方式。那么野生稻在哈尼人心中有多高的地位呢?据说是与鬼、神联系在一起,也有一种图腾式的崇拜。这里的主要原因在于:哈尼人的先民在野生稻生长的地区游牧,为了生存采摘野生稻作为粮食度日,然后把野生稻驯化成了栽培稻。关于这个过程,我们还是用哈尼族中流传的有关稻种的神话传说来说明:第一个传说是:大鱼创造了天地,也创造了一对人,男的叫直塔,女的叫塔婆。龙神向塔婆赠送了三个竹筒,里面就装有稻种。传说二:远古时候天神掌着五谷,人们饿了只能采山茅野菜充饥,聊以果腹。天神的女儿摩咪然蜜很同情人的遭遇,悄悄把谷种带到人间。传说三:远古时候洪水泛滥,万物淹没,人们为生存发愁,机灵的狗突然发现在一株大树上,比苦鸟叼着一穗稻谷正要吃,可此时,狗汪汪叫起来,这只比苦鸟吓了一跳,谷穗就掉在了地上,狗就将谷穗叼起来交给了主人。哈尼人从此就种水稻,吃上了米饭。因而每年新谷上场,人们就用新谷酒祭献祖先,用新米饭先喂狗。这种纪念方式还演化成了“新米节”,至今不衰。传说四:远古时候,大树遮天蔽日,有一棵非常大的树,马鹿如果圈着树跑,需要90天才能跑过一圈,金鸡要飞30天才能绕一圈。这棵巨大的树上结满硕大的稻果,很诱人。为了得到树上的果实,人们挥着斧头砍伐这棵大树,不知砍了多少天才砍倒了。树上的稻果落在地上,一下子被摔碎了,奇妙的是摔碎的稻果变成了很多小稻粒,还压死了一些哈尼人。这个神话美丽而又悲恸,可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要索取必须先付出,有时甚至是生命。这些神话传说都与稻种有关,不仅说明哈尼人为获取稻种而付出的代价,还说明了哈尼稻作文化的起源。
应该说,哈尼族是稻作文化的创始者之一。他们的转型与生存环境有关,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是哈尼人的先民在原始社会的采集中获得野生稻种,并且长期试种,驯化稻种。二是元江流域等地种植水稻,农业比较发达,到处物茂粮丰,是史诗中吟唱到的理想环境。三是因被异族打败,迁徙至哀牢山等地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然条件和生存空间。这三个阶段的经历,使他们找到了适合本民族生存发展的环境。在历史的长河中,随着梯田农业的不断发展和技术进步,哈尼农耕稻作技能的水平也有了明显提高,已经上了一个层次,特别是受原居南方的百越族稻作农耕文化的影响,抛弃了传统农具,开始普遍使用铁制农具,改变了生产方式,发展了农业生产。随着人口的增加,同时和其他民族杂居。其发展空间仍然受到一定限制,使得哈尼族要在有限的空间里拓展无限的希望,营造梯田,建立起梯田生态农业。因此,梯田农耕稻作文化理所当然地成为哈尼族伟大创造最隆重的一笔,成为其整个社会文化的核心和生发点。哈尼族血缘、地缘关系相互交织的村落社会的出现、新的宗教观和世界观的产生、生产生活方式和民俗事象等物质文化模式和精神文化模式的形成,其母体都是梯田农耕稻作文化。梯田农耕稻作文化,使哈尼族在群峰对峙、江河交错的地理环境中,历经与自然的融洽相处,焕发出无限的生机。这让人由衷地赞叹了。承载了稻作文化的梯田文化也因此大放光彩,被载入史册。在明代编印的《农政全书》卷五《田制·农桑决田制篇》中,引用王祯《农书》对梯田的说法:“梯田,谓梯山为田也,夫山多地少之处,除磊石及峭壁例同不毛。其余所在土山,下自横麓,上至危巅,一体之间,裁作重磴,即可种艺。如土石相伴,则必叠石相次,包土成田。又有山势峻极,不可展足,播殖之际,人则伛偻蚁沿而上,耨土而种,蹑坎而耘。此山田不等,自下登陟,俱若梯磴,故总曰梯田。上有水源,则可种秔秫,如止陆种,亦宜粟麦。盖田尽而地,地尽而山,山乡细民,必求垦佃,犹胜不稼。其人力所致,雨露所养,不无少获……”同时还有一首诗这么说:“世间田制多等夷,有田世外谁名题,非水非陆何所兮,危巅峻麓无田蹊。层磴横削高为梯,举手扪之足始跻。伛偻前向防巅济,佃作有具仍兼携。”读王祯诗文,能够了解到梯田的地理环境,开垦技术、耕耘艰难、水利条件、种植品种等情况。可见,王祯对梯田的研究是下了工夫的,短短数语,包罗万象。《农政全书》因此还引用王祯诗句,将哈尼族开创的高山梯田列名于中国农田史上的七种田制之一。到了清代,《临安府志·土司卷》也形象地记载了哀牢山哈尼梯田,说:“依山麓平旷处,开凿田园,层层相间,远望如画。至山势峻极,蹑坎而磴,有石梯磴,名曰梯田。水源高者,通以略杓(涧槽),数里不绝。”看看,梯田多么壮观。哈尼族,这个自强不息的民族,两千年来在哀牢山等地鬼斧神工般开垦了梯田百余万亩。如今在玉溪的元江、新平等地的群山中,周围是万株绿树,这边是千级梯田,梯田犹如流动的音乐,蜿蜒于山峦沟壑间,层层叠叠裹在云雾里,如诗如画。面对这一巧夺天工的人文奇观,我们感到深深的震撼。这种震撼来自对梯田文化的认识,来自对梯田创造者的崇敬,来自经过两千余年不懈努力遗留下的宝贵财富。
经过一些比较分析,我们发现哈尼族信仰的主要是与万物有关,以自然崇拜、祖先崇拜为核心的原始宗教,和农业生产有联系的祭祀活动很多。这就和梯田文化形成的关系密切了。由于远古时哈尼族先民的生产力低下,没有能力抵御各种自然灾害,遭受了许多苦难,因此就以为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被神灵主宰和支配,只有求得神灵的保佑,苦难才不会降临,人畜才能平安无事,粮食才能丰收,日子才能幸福。于是宗教祭祀活动融入到梯田农耕活动中,相互结伴而行了,且成为梯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现象的出现,也是历史的必然。元江县浦贵村的哈尼族流传的“九祭献”,就是给我们展现了哈尼族的历史文化现象和隐秘的传承机制。“九祭献”的意思,就是九年一次祭竜(祭龙祭祖)敬献,有9个内容,26套动作。这个村的3个寨子,传说在迁徙中,三个兄弟因体力不支,掉队了。这三个兄弟各选一个地方为安身之处,慢慢就发展成了寨子,且每年轮流在一个寨子祭献,三年小祭,六年中祭,九年大祭。这种祭祀活动有严格的禁忌和程序,用傩祭、傩舞的形式,传播民族历史文化、生产生活及繁衍生殖知识。整个活动古朴隆重,充满原始宗教气息和娱人情趣,成为一个传播媒介。哈尼族还根据本民族居住的地域地理和自然人文环境,通过不断实践,形成一套农事历法。这种农事历法仍然与梯田文化相适应,是以梯田文化为载体的。他们发明的物候历,是按照自然天象物候的不同变化安排各种农事活动,祭祀娱神及家庭生活。物候历把一年分为三季,农历11月至次年2月为冷季,农历3月至6月为暖季,农历7月至10月为雨季。三个季节中的每一日分为12属相命名,推算方法与农历完全吻合。因为哈尼族对24节气的概念还没有形成,或者还很模糊,所以确定季节更换就以自然为对象,通过对树木发芽开花落叶,动物回归离去,蝉鸟鸣叫的消匿等等观察方式,判断季节的转换。这种观察方式,尽管不是很科学,但作为生存于大山之中,缺乏科学知识和现代化手段的哈尼族人,已经足够了。
按照哈尼族的物候历法,农历十月理所当然地是他们的年末岁首。每年十月间的头一个属兔日,就相当于旧年的岁末,而第二天的属龙则相当于新年岁首。月份的顺序是这样的:新年岁首月份,野樱桃开花的月份,籽种休眠的月份,种子拱土萌芽的月份,栽插大忙的月份,开始稍闲的月份,庄稼返青的月份等等。这种以自然物候变化为前提命名的月份,不仅形象生动,便于记忆,而且也有其科学性,是直接为梯田农耕服务的,是梯田文化派生出来的一支文化余脉。独特的哈尼历法,是哈尼族在创造梯田文化的同时创造的,应该为世人所称道。哈尼族还有许多与梯田文化相关的节日,比如“卡窝棚”(开秧门),是在阳春之月,此时哈尼山乡百花盛开,万物复苏,哈尼人开始在梯田里插秧。开秧门那天,家家煮糯米饭和鸡蛋,象征来年的丰收,姑娘们穿上新衣,到梯田栽秧。栽头一把秧的家庭主人边栽秧边念念有词,道:天门开了/地门开了/河坝的傣家开秧门了/大地方汉族开秧门了/阳春三月里/不开的门没有了/栽秧的不怕手指痛/栽秧的不怕腰杆酸/栽秧速度似鸟飞/太阳不落就收工。这虽然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但体现出哈尼族对梯田农耕活动的重视程度是何等的高啊。比如“昂玛拖”(祭寨神),选择在农历十一月进行。哈尼人认为,“昂玛”是哈尼村寨最高保护神,因而每年都要隆重祭祀。这是一种村寨集体祭祀活动,有很浓的宗教色彩,只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变革和不断发展,在宗教意义被逐渐淡化的同时,又赋予了新的内容,如今演变成了一个重要的节日了。这个节日最有特点的是第二天,哈尼人举行的街心酒宴,也叫长街宴。这种长街宴就是把街道打扫干净,每户人家在街道上摆下一张桌子,桌桌相连,人皆坐于两侧,很是热闹。这种景象,在中国大地上,恐怕只有哀牢山区才能看到。哀牢山的奇山秀水养育了这个民族,这个民族凭着哀牢山丰富的基因库和自身的才智,不断丰富了梯田文化,完善了梯田文化,延续了梯田文化,使梯田文化融入中华民族的宝库中。
我们在追述哈尼梯田文化的过程中,有一种现象是不能忽略的。这种现象就是哈尼族在创造梯田文化中,始终遵循维护生态平衡的自然法则,保护好自然环境,保护好赖以生存的家园。哈尼族生于斯、长于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梯田即是“心田”,是农民的“千秋功业”,应该得到保护。这种现象,在生态环境遭到严重人为破坏的今天,在自然状况越来越成为威胁人类生存的恶劣影响的情况下,更值得倡导和研究,以激起我们热爱自然的热情,随时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改造自己,与生态环境保持着新的发展和平衡。这应该成为我们的责任。
那么哈尼族是如何把自己的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有机地联系起来呢?要解释和回答这种现象,恐怕先得从水说起。我们都清楚,水是人类生存的命脉。哈尼族生活及生产、创造梯田文化同样与水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居住的最重要的条件就是要有水。因此,他们首先不是盲目地建寨子,而是先去找水源,有了水源再看看是否方便开沟引水,才确定建寨地点和开垦梯田之处。在有了水的保证的同时,建寨的地点还必须有树林。如此选择建寨地点,就有了合理性和科学性,符合客观要求,树木可以防止水土流失,保护好家园,调节气候,而水则使树木长得更茂盛,形成良好的生态环境。因此,长期以来,哈尼族对树木的热爱,远远超过了一般意义,由原始的图腾升华为崇拜。这种境界不断地升华,达到一种崇高水准。故而,在哀牢山中的每个哈尼山寨中,都有一种古老挺拔的大树作为寨神的偶像,供人们崇拜,并敬告乡民,这里象征着圣洁和光明,任何人都不能乱砍树木。同时,每年还进行祭祀活动。通过祭祀这种活动,教育后代保护树林,保护生态平衡,以形成良好传统。当然,对于水的合理使用,哈尼人表现在对水利的开发利用上。比如对水沟的修筑,为了灌溉农田,常常没有界限和彼此之分,水沟可以绕山绕岭,过村串寨,长约百里。站于哀牢山的峰岭间,举目一眺,就可以看到纵横交错的沟渠,宛如一根根大山的血管,连结着成片成片的梯田,美丽而又显出其重要性。“山有多高,水有多深。”从高山流下的山泉水,就通过这一根根血脉,注入梯田,滋润了庄稼,带来了丰收,同时也滋润了梯田文化,保证了梯田生态农业的良性循环。哈尼人对水利的开发和运用,当然不仅仅只是表现在修水沟上,还表现在生活方法上,如水磨、水车、水碾、水礁的修建等等,就使哈尼人的生活方便了许多。
哈尼人重视生态的平衡,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村寨建设状况,包括规模、人口及梯田面积的多少。因此,他们在选择村寨的时候,为求得生存和发展,往往要考虑这些因素,使村寨配置相宜,构建均衡,自成一体,便于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他们的村寨,大部分建盖于半山向阳开阔的山梁上,最大的不过200余户,最小的只有几户,每寨相隔几里路程,如此交错分布,以曲曲折折的山路相通,在大山中星罗棋布。这种人土建构均衡的格局,有效地避免了因人多田少可能引起的矛盾,一方面避免了人际关系的恶化,另一方面使辛辛苦苦开垦的农田不致因有的地方人少难以耕种。是的,人尽其能地尽其力,很符合自然生态法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和谐了。总之,村寨规模大小和人口多少因为受到梯田农耕条件的限制,不仅使哈尼人整个社会经济是梯田农耕文化的产物,而且他们的意识形态、精神文化生活同样也受到梯田农耕文化的影响。作为梯田文化,是特定自然条件下,哈尼人为争取天时、地利、人和与自然的协调中,将自己的本质力量融进自然的伟力,所创造出的产物。这无疑地,来自于历代劳动者生产生活经验的积累,也可见,古人的信息、科技当然不能与现代相比,但他们的智慧,却未必逊色于今天的我们与书本的知识。
哈尼梯田文化独具光彩,是哈尼族的骄傲,同时也是山地民族稻作文化的辉煌象征。我们之所以把她纳入到古滇文化之乡的范畴中来论述,除了她丰富的内涵和所具有的文化特质外,是因为哀牢山脉有很大一部分在玉溪的新平、元江县境内。这种地域的划分有其合理性,也有不合理性,但作为一种民族文化,同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结晶,都应该受到尊重和认同,继承和发扬。也正是这种继承和发扬,哈尼梯田文化不断地弃旧和扬新,在超越中战胜自我,产生了质的飞跃,在新世纪的春天里绽放出绮丽的花朵,成为哀牢山浓墨重彩的文化奇观。
哈尼梯田文化,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