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狗肉火锅店回到工厂,厂长正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似乎带着些许不安。我推开门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唉!”
“从你找到的那个药看,黑子肯定是被偷的……”厂长停顿了一下说,“我估计是有人挺喜欢那狗的,所以偷回去养着了。”
“但愿吧。”我说,“不过——我听说现在正是狗肉的旺季……”
“那条狗特善,应该不会有人对它下毒手的。”
“是啊,我也希望如此!”
“我昨天派了几个工人找了好久也都没有音信。”
“您觉得会不会是附近的人干的?”没有任何根据,我只是这么猜想。
“这个就不好说了。”
“对了,咱们工厂锅炉房的那个老师傅好像是本地人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这个人。每次来工厂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一副城府很深的表情且带着几丝捉摸不透的笑容。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也没有深聊过,每次碰面都只是简单寒暄几句。
“是啊,他就是这个村子的。我们厂里唯一的一个当地人。”
这个工厂里上上下下都是外地人,这里主要的员工都是厂长的亲戚。听说政府规定外地人在北京办厂子,至少要雇用一个当地人。而锅炉房的老头正是这样一个角色。这两天由于找狗我时常在工厂附近出没,可是一直没有看到这个老头,于是我奇怪地问道:
“这两天,怎么没有看到那个老师傅呀?”
“哦,他说是生病请假了!”
“是吗?多长时间了?”
“嗯,已经有几天了。怎么了?”
“嗯……你们有他电话吗?我想请他帮忙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收狗的?”
“好,我一会儿让秘书小张打电话问问他。”
“……对了,厂长,昨天凌晨你听到狗叫声了吗?”
“没太在意,不过好像是五点左右,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一声很重的车门关上的声音,我当时以为是垃圾车就没太理会,后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又听到了车声,我才想到之前的车门声不是来自垃圾车。”
“是啊,黑子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就被偷走了!当时它肯定叫了。”
“那你再去传达室的小王那里问问看看吧。”
厂长说到的这个小王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听说以前是在老家的一个狗场工作,好像是与厂长有点亲戚关系。他现在主要负责看门,晚上也是在传达室睡觉。我跟他几乎没有说过话,每次我看到他都是低着头,偶尔若有所思地瞅我一眼。我和厂长说到他的时候,他正从传达室出来,走向办公室。我问他:
“你昨天清早听到黑子的叫声了吗?”
“没……没……没有……”
“确定吗?”
“我前天晚上十二点多听到了它的叫声。”
“大黄呢?它叫了吗?”
“没太注意。”
就在黑子丢失前两三个月,工厂正门的三条狗有了些变化,翠花和大个头被转移到工厂内部靠近厂房的一处空地。而大个头也在转移后不久就送给了厂长的一个朋友。其原因据说是工厂对面的小区居民有意见,说是晚上工厂里的狗叫声太大了,吵得他们睡不着觉。因此现在正门只剩下了大黄。大黄对黑子非常不友好,每次遛黑子路过它的跟前,黑子总是想靠近大黄跟它示好,可大黄总是不领情,总是想咬它。有一次,大黄挣脱了链子,直接就扑上去给黑子一口,黑子的前爪被咬伤了几天都不能走路。当时,我牵着黑子,不知道为什么,黑子没有害怕,也没有还击,只是看上去一副很惊愕的表情。它也许在想:“为什么我对它那么友好,它却这么对待我呢?”后来,每次遛狗我就牵着黑子远远地避开大黄,大黄依旧充满敌意,而黑子偶尔还是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我没有让它靠近。现在想想,大黄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黑子,除了同性相斥,一定是它在妒忌黑子可以出去遛弯,而它永远只是被拴在那里。所以,小王的回答也没有太出乎我的意料。
从叫声方面,我没有从小王那里得到什么线索,于是,我想到了“药”的问题。以前工厂其他狗生病的时候,喂药打针都是由他来负责,那么偷黑子的药,他会不会知道呢?我从包里取出药给他看,我说:
“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药吗?”
他看了一眼,摇头说:“不……不知道!”说完就径自地离开了,没有任何告辞的话。
我问厂长:“他怎么这样?”
厂长有点不高兴地看着我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厂长,您说这药能毒死人吗?”
“这个,我可不太清楚啊。”
我拿出随身带的那个“狗药”和那张包药用的报纸问厂长:“咱们厂里订报纸吗?”
“没有!从来没有!”
经过仔细辨认,从编辑的邮箱,我发现偷狗人下药时候用来包药的那张报纸是《北京青年报》,我有点纳闷,到底哪种人会买《北京青年报》呢?好像周围的朋友几乎没有看《北京青年报》的,多是《新京报》什么的。这个报纸上的内容是什么课堂和漫画故事。我在想会不会是学校订的?工厂旁边是个职业学校,它与工厂仅仅一墙之隔,而且是靠近拴黑子的铁门那个墙。只要站在职业学校值班室的门口就能通过围墙的铁栏看见黑子的活动空间。因此我对那里的保安心存怀疑。
“我去隔壁的学校问问那里的保安,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线索。”
“嗯,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们随时联系。”
我跟厂长道别后,就直接去了隔壁的职业学校。门口的值班室内,有两个年轻的保安,一个正在吃方便面,其中一个站在门口像是正在值班,我问门口保安:
“你好!打扰一下,我是隔壁工厂的,我的一条狗丢了。”
“是那条大黑狗吗?”
“是,没错!就是它!”
“什么时候丢的?”
“不是前天夜里就是昨天凌晨。那时候你们有人听见狗叫声了吗?”
“我们这里是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有人值班,当班时间没有注意到工厂的动静。”
“嗯……其他时间,这里没有人吗?”
“有人晚上在这里睡觉。”
“那——从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是谁在这里睡觉呢?”我探头一看,里面还有个小隔间,靠墙有一张床。
“一个老保安,我是刚来一周,跟那人不熟。要不你问问里面吃方便面那人,他已经来了几个月了。”门口站岗的保安指着里屋说。
“好的,多谢了!”我走到吃方便面的保安身边,“你好!请问前天晚上是谁在这里睡觉来着?”
“他今天没来。”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说。
“他昨天在吗?”
“昨天呀……他一早就去沙河集上了。”
沙河集?难道说的是卖狗的沙河集吗?他也去赶集了?不会这么巧吧?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一震。于是,我问:“他去——集上卖东西还是买东西?”
“不知道。”
“哦……你有他的电话吗?”
“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从包里掏出那张寻狗启事,递给他:“我的一条狗丢了,如果能帮忙找到的话,给一千元酬谢。”
那保安接过寻狗启事,立即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找他问问,如果有消息的话,给你打电话。”
“谢谢!谢谢!”
那保安拿着寻狗启事,快步地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内心不断祈祷着能够尽快找到黑子。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