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底,在国民警卫队的保护下,大约1000人回到工厂上班了——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睡在工厂里,以免在家里遭到报复。卡内基的其他工厂的形势还比较稳定,只有新近被弗里克收购的迪凯纳工厂发生了为期一星期的罢工。塞缪尔?冈珀斯发表了一个演讲,呼吁抵制卡内基的产品;但是,他同时又拒绝呼吁举行同情性的罢工。10月,工厂还没有完全恢复生产,这让卡内基非常愤怒。11月,工会组织正式投降了。从那时起,卡内基的工厂里就没有了工会组织;而在1901年的钢铁业合并之后,美国钢铁公司里也没有了工会,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20世纪30年代末。公司的管理层也充分运用了这次胜利的机会。在事件之后的几个月里,“宅地钢厂”内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然后,工人的工资被大幅削减——据一家报纸说,降幅高达60%;这家报纸还说,“这是这个行业内最低的工资水平,无论有没有工会组织。”
公司拒绝就人员配备计划进行谈判,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仅在三年的时间里,“合并钢铁工人”在“宅地钢厂”内的人员配置协议就积累了58页的脚注——用于说明工作分类的原则。卡内基和弗里克也曾态度强硬地说要降低工资,但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经常激起小规模的罢工。从一开始,卡内基的公司就注重机械化;19世纪90年代,这种机械化的趋势达到了顶峰;与此同时,工人从所炼的每一吨钢中获得的报酬也在持续而大幅度地下降。早在1883年,琼斯上尉就曾说,他使生产钢轨的人工成本下降了四分之一:在总成本中所占的比例从20%下降到了15%。1885年,新机器投入使用后,加热炉旁原来的69名工人中有57人被淘汰,而原来操作钢轨轧机的63名工人中有51人被淘汰。1892年的“宅地钢厂”的劳资谈判中,公司计划淘汰800个熟练技术岗位中的325个。到1897年,这个钢厂的工人人数比1892年少了四分之一,但产量却比原来高得多。仅在1896-1897年间,每炼一吨贝西默钢的人工成本就下降了20%,而平炉钢的人工成本则下降了大约三分之一。
卡内基的工厂获得的非凡的高生产效率让它们在竞争中也处于一个与众不同的级别。在1897年的钢轨价格战期间,卡内基钢铁公司把钢轨的价格从原先的每吨28美元降到了18美元,并且还一度不可想像地降到了14美元,从而把其他的公司逼入了绝境。伊利诺斯钢厂是卡内基最大的竞争对手,该公司的主管也承认没有人可以与卡内基的成本相比。在一年的时间里,其他的钢厂几乎都没有盈利(伊利诺斯钢厂实际上已经准备好了破产文件),而卡内基钢铁公司却业绩极佳,创纪录地获得了700万美元的利润;而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这个数字又增长到了原来的三倍。到“宅地钢厂”发生罢工的时候,卡内基钢铁公司的人工成本在销售额中所占的比例只有15.7%,而销售利润却达到了8.6%。给工人们加薪5%,他们就认为是非常慷慨了;而当年公司的合伙人的收入是400万,工人们增加的工资还不到这个数字的10%。到那个十年的末期,销售利润已经迅速提高到非同寻常的20%的水平,而销售额中人工成本的比例却下降到了10.5%。正如一位历史学家在记录整个行业的历史时所说的那样,“它的压抑的劳工政策代表了一种社会选择:获取并保留利润,而不愿把利润作为工资发给工人”——与竞争对手相比,卡内基的公司尤其如此。
降低工资水平并不是明智的做法,在这方面,标准石油就是一个有教育意义的例子。洛克菲勒也像弗里克一样公开反对工会组织;但是,调查标准石油托拉斯的一个国会委员会在报告里说:“一位劳工专家也确实认可其他所有的目击者为此提供的证据,即标准石油公司付给工人们较高的工资,并且与他们签订稳定的雇佣合同。”所以并不让人感到吃惊的是,标准石油公司里并没有成立工会组织,而且实际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劳资冲突[9]。在“宅地钢厂”罢工事件之后,卡内基还曾对英格兰首相威廉?格莱斯顿说:“那个工厂不值得流一滴血。我宁愿它们沉到地下去。”也就是说,他愿意随时放弃这些工厂;但是,工人们的日常工资多一毛钱他也不愿意。
问题后来已经不仅限于工资了。所有的观察家都认为,匹兹堡钢厂所在的城镇的生活状况已经糟糕到令人震惊的地步了。1894年,哈姆林?嘉兰[10]写过一篇关于“宅地钢厂”的著名文章:
小镇的街道情况非常糟糕;房子老旧,人行道下陷、倾斜,而且到处是坑;十字路口有很多尖利的石头,就像河岸上的石头那样。街上到处都是成团而粘脚的黄泥巴;一群群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无精打采的工人从中穿过;他们穿着褪色而又肮脏的工装,上面粘着从工厂带出来的煤灰和油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