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文泰勒给出的那个长长的公式中,如果没有最后那个大写的字母“P”,所有这些研究就都将是愚蠢的。这个P代表的是一个工人需要休息的时间,或者是枯燥的生产作业以外的原因而造成的非劳动时间。这个数字通常很大,而且是一个整数。在一个包含了许多不同工种的任务中,P的数值从25%到75%不等;与计算作业时间时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三位的数字相比,这一数字明显大得多。这个P是怎么得来的?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推测的数字;但是如果被追问,泰勒就会态度严厉、固执己见地说:P值绝不是随意得来的,而是建立在“科学的调查的基础上的,而且是对事实的认真、彻底的调查。”一个国会议员提出,传统的计件工资也是建立在领班的长期观察的基础上的,泰勒仍然坚持“那个是猜测的,但这个是经过认真的科学试验得来的。”
1898年,泰勒在伯利恒钢厂获得了自己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全职咨询顾问的工作。当时,这个工厂的武器生产业务在生产方面遇到了严重的问题。工厂的一名高级管理人员曾经与泰勒在米德瓦尔钢厂一起工作过,并且很佩服他的计件工资制,便安排他为工厂的管理层做了一个演示。泰勒坚持说,建立一个成熟的计件工资体系需要长达两年的时间,因为只有当其他所有要素都具备之后,他才能展开对有效作业时间的研究。在董事会的热情支持下,泰勒在那年春天开始了研究。从其本身来讲,这次研究是一个失败;两年之后,泰勒也被解雇了。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这次机会使他为机械制造技术做出了他的最大贡献:他发现了高速工具钢。
生产船用钢板和大炮需要大量的刨平和钻孔作业,泰勒于是立即把精力集中到了机械工厂上,全面引进了他的管理理念。然而,他到这个工厂工作的第二年,虽然工厂的运行变得更加顺畅了,但经理们却抱怨工厂的产量与以往相比并没有增加。让他们感到恼怒的是,他们发现泰勒这时还没有开始他的作业时间研究,也没有建立计件工资制,而这也是泰勒被解雇的主要原因。
事实是,泰勒当时发现并在做一些更有趣的工作。在大约20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钻研如何优化机械加工这一问题;同时,他也在试验多种适合用作切割工具的钢。刚到伯利恒钢厂时,他就推荐使用他在米德瓦尔钢厂时最喜欢的一种工具钢;但是,这种钢在与其他钢进行比较时却表现得很糟糕,这让泰勒非常难堪。仔细研究之后,他发现在用这种钢锻造工具的时候,工匠把它加热得过热了,达到了“暗樱桃红色”(当时对钢加热仍然根据其颜色来判断温度);工匠应当知道,这么做会使钢在受压时变软而且易碎。泰勒通过欺骗手段让伯利恒钢厂建立了一个全面的实验室,这样他就可以亲自来做一些实验。他通过实验证实,如果温度稍稍低于“暗樱桃红色”时的温度,在米德瓦尔钢厂使用的这种钢的硬度就会变得非常高;但是,如果超过这一温度,它就会失去完整性。接下来,让他吃惊的是,当他把钢继续加热,从“鲑鱼肉色”再到“黄色”时,钢就会又经历一次“相变”而变成“超硬钢”。
这可是笔大生意,泰勒非常清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在伯利恒钢厂的冶金专家蒙塞尔?怀特的帮助下,泰勒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为他的经验性实验建立一个模型组上,从而把锻造这种新型钢的过程进行完全的细化。在这一过程中,他们还试验了新发明的高温计,从而成功地用精确的温度代替了所有对钢的颜色的描述;于是,“亮樱桃红色”变成了845℃。几个世纪的学问,以及传统守旧者们喜爱的凭颜色进行判断的方法,全都被收进工业博物馆里束之高阁了。
这种新型工具的表现好得令人吃惊:它们的切割转速一般都可以达到标准工具的二至三倍;即使加热到“樱桃红色”(大约1000℃),它的切割效率一点也不会降低。在1900年的巴黎博览会上,泰勒和怀特举办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工具展览,吸引了整个行业的注意力——这是一台巨大的、切割速度非常高的车床。车床被放置在一个半黑暗的地方,以突出切割工具发出的樱桃红色的光以及高温的、切割产生的碎屑发出的蓝光。这种高速工具钢很快就风靡了整个行业;到1902年时,机器制造商们都在建造全新的设备生产线,以利用这种新型的切割工具。(但是,全面使用这种工具又经历了几年时间。调整电动机以使切割工具的转速达到原来的三倍很容易做到,但是对机器进行重新设计,如让一台重型刨床的速度也提高到原来的三倍,这就比较困难了——即使现在也是如此。)虽然两人一起获得的专利保证了泰勒的财源,但泰勒却贬低了这一专利的重要性,坚持说这只是全面的“泰勒化”的工厂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1906年,他在美国机械工程师协会做了主席演讲,题目是《切割金属艺术》。演讲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但他却感到失望,因为听众们都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新的切割工具上,而忽视了他认为具有同等重要性的职能领班、秒表计时、计件工资制以及他其余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