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活
南泉普愿禅师有一次在打坐时,突然大吼一声,把侍者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南泉禅师的身旁,南泉禅师道:“你去涅槃堂看看,是不是有人逝世了?”
侍者走到半路上,碰巧遇到涅槃堂的堂主,于是相偕一同去报告南泉禅师:“刚才有一位称水参学的禅僧圆寂了。”
侍者和堂主话刚说完,却见一知客僧匆匆地跑来,向南泉禅师道:“刚才圆寂的禅僧又复活了。”
南泉禅师问道:“那位逝世的禅僧既已活转过来,现在怎么样啦?”
知客僧道:“他很想见见老师,但那是一个不知修福,不肯结缘的人。”
于是南泉禅师就到涅槃堂见生病的禅僧,并问道:“方才你到哪里里去?”
病僧回答道:“我到阴间去了!”
南泉禅师道:“阴间的情形如何?”
病僧道:“我大约走了一百里路的时候,就手脚疼痛得走不动,尤其是喉咙干渴得很,忽然有人要把我叫进大楼台阁中,因我实在很累,很想进去休息,才一上楼便见一位老僧,对我怒吼,不许我上去,吓得我抽身就往后倒下,所以现在才能再见到老师。”
南泉禅师申斥说:“那是一所多么富丽堂皇的大楼阁呀!但没有积聚福德,怎能进去?假如你不是遇见老僧,恐怕早已钻进地狱受苦了。”
从此以后,这位病僧便日夜不停地积德修福,活到70多岁才安然坐化,所以人们便称他为“南泉道者”。
南泉禅师在定中,可以上天,也可以入地,他能在定中大吼一声,将已死的人能再送回阳间来,说禅师们经常违逆人情,但南泉禅师是这么关爱弟子,已下地狱的人,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禅,也有苦心随顺人情的一面。
老做小
有一位信徒到寺院礼完佛后,便到客堂休息,才坐下来,就听到一位年轻的知客师对在旁已非常年老的无德禅师道:“老师!有信徒来了,请上茶!”
不到两分钟,又听到那位年轻的知客师叫道:“老师!佛桌上的香灰太多了,请把它擦拭干净!”
“拜台上的盆花,别忘了浇水呀!”
“中午别忘了留信徒用饭。”
这位信徒只见年老的无德禅师在知客师的指挥下,一下子跑东,一下子往西,实在看不过去,就问无德禅师道:“老禅师!知客师和您是什么关系呀?”
老禅师非常得意地答道:“他是我的徒弟呀!”
信徒大惑不解地问道:“这位年轻的知客师,既然是您的徒弟,为什么对您如此不礼貌?一下子叫您做这,一下子要您做那呢?”
老禅师非常欣慰道:“我有这样能干的徒弟,是我的福气。信徒来时,只要我倒茶,并不要我讲话;平时佛前上香换水都是他做,我只要擦一擦灰尘;他只叫我留信徒吃饭,并不叫我去煮饭烧茶,寺内上下一切都是他在计划、安排。这给我很大安慰,否则,我就要很辛苦了!”
信徒听后,仍不甚了解,满脸疑惑地问道:“不知您们是老的大?抑是小的大?”
无德禅师道:“当然是老的大,但是小的有用呀!”
有句俗谚:“和尚要能老,老了就是宝!”信徒供养僧众,大都也是供老不供小,护持僧众也是护老不护小,因为信徒心中,总以为老的大,幼的小,不容易懂得王子虽幼,将来可以统领国家;沙弥虽小,将来终会成为法王!
真正的自己
一所寺院的监院师父,参加法眼禅师的法会,法眼禅师问:“你参加我的法会有多久了?”
监院说:“我参加禅师的法会已经有三年之久。”
法眼:“为何不特别到我的丈室来问我佛法呢?”
监院:“不瞒禅师,我已从青峰禅师处领悟了佛法。”
法眼:“你是根据哪些话而能领悟了佛法呢?”
监院:“我曾问青峰禅师说:学佛法的人,怎样才能认识真正的自己?青峰禅师回答我说:丙丁童子来求火。”
法眼:“说得好。但是,你并不可能真正了解这句话的含意吧!”
监院:“丙丁属火,以火求火,这就是说凡事要反求诸己。”
法眼:“你果然不了解,如果佛教是这么简单的话,就不会从佛陀传承到今日了。”
监院听后,非常气愤,认为禅师藐视了自己,便离开了法眼禅师。
中途他想:“禅师是个博学多闻的人,而且目前是五百人的大导师,他对我的忠告,一定自有其道理。”
于是他又返回原处,向法眼禅师忏悔,再次问道:“学佛的人真正的自己是什么?”
法眼:“丙丁童子来求火。”
监院闻言,突然有所领悟。
同样的一句话,有两种不同的层次,可能有更多的层次。天上的月亮,小偷与恋爱中的情人,可能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对于真理,不要钻牛角尖,“反求诸己”固然重要,广为通达更重要。
今天不方便
临济禅师称游至金牛禅师处时,金牛禅师一看到临济禅师,就把禅杖横过去挡住门,临济禅师用手敲打禅杖三下,然后回头就往禅堂里的首座位置上坐下。
金牛禅师看到这种情形,不悦地说道:“凡是行脚称游的学僧,在谒见寺院禅主时,无不按照一定参学规矩,行宾主之礼,你是从哪里里来的?为什么连这点基本的礼节行仪都不懂?”
临济禅师诚恳地回答道:“我不知道老禅师您在说什么?我敲打禅杖三下,不是早就跟您行礼打招呼了吗?”
金牛禅师听后,更加不悦这种回答,刚要开口,临济禅师就动手用禅杖打金牛禅师。
金牛禅师此时若有所悟,但临济禅师却又忽然道:“我今天不方便!”
金牛禅师顺手一掌打去,口中道:“我此时倒很方便!”
临济禅师挨了一掌,反而哈哈大笑道:“的确不错!我们今天不方便遇到了方便!”
后来,沩山禅师就问仰山禅师道:“这两位前辈的对话,到底哪里一个占了上风?”
仰山禅师回答道:“占上风者上风,居下风者下风!”
此话一出,旁边座主不以为然地道:“占上风者未必上风,居下风者未必下风,上风何在?下风何在?”
仰山禅师和沩山禅师不约而同地说道:“正如座主所说,无风起浪!”
两位禅师的对话,最初都以礼相见,但一言不合,拳杖相打,但他们互传了方便与不方便的消息,什么是方便?什么是不方便?只有两位禅师心中知道,但仰山禅师、沩山禅师却讨论他们谁占了上风,谁居下风?这就犯了无事生非的错误,在真正禅者的眼中这只是“无风起浪”而已。
丹霞烧佛
唐朝丹霞天然禅师在一座佛寺里挂单,时值严冬,天气寒冷,大雪纷纷,丹霞即将佛殿上木刻的佛像取下来烤火,寺中纠察师一见,大声怒斥道:“该死!怎么将佛像拿来烤火取暖呢?”
“我不是烤火,我是在烧取舍利子!”丹霞禅师从容不迫地回答。
“胡说!木刻的佛像哪里有舍利子?”纠察师仍是大声斥责。
“既然是木头,没有舍利子,何妨多拿些来烤火!”丹霞禅师从容地去取佛像投入火中。
在丹霞禅师的心目中,我佛如来的法身遍于整个宇宙世界,而不仅仅是佛雕像,对禅师而言,那尊佛像早已超越了形质,宇宙真理那才是我佛法身的整个表征!
纠察师所认识的佛像,只是木刻的,而“丹霞烧佛”欲取舍利,他所认识的佛像才是有灵性的。
育才之道
有一位信徒在佛殿礼好佛后,便信步到花园散步,碰巧看到园头正埋首整理花草,只见他一把剪刀在手中此起彼落,将枝叶剪去,或将花草连根拔起,移植另一盆中,或对一些枯枝、浇水施肥,给予特别照顾。
信徒不解地问道:“园头禅师!照顾花草,您为什么将好的枝叶剪去?枯的枝干反而浇水施肥,而且从这一盆搬到另一盆中,没有植物的土地,何必锄来锄去?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园头禅师道:“照顾花草,等于教育你的子弟一样,人要怎样教育,花草也是。”
信徒听后,不以为然道:“花草树木,怎能和人相比呢?”
园头禅师头也不抬地说道:“照顾花草,第一、对于那些看似繁茂,却生长错乱,不合规矩的花,一定要去其枝蔓,摘其杂叶,免得它们浪费养分,将来才能发育良好;就如收敛年轻人的气焰,去其恶习,使其纳入正轨一样;第二、将花连根拔起植入另一盆中,目的是使植物离开贫瘠,接触沃壤;就如使年轻人离开不良环境,到另外的地方接触良师益友,求取更高的学问一般;第三、特别浇以枯枝,实在是因为那些植物的枯枝,看似已死,内中却蕴有无限生机。不要以为不良子弟,都是不可救药,对他放弃,要知道人性本善,只要悉心爱护,照顾得法,终能使其重生;第四、松动矿土,实因泥土中有种子等待发芽。就如那些贫苦而有心向上的学生,助其一臂之力,使他们有新机成长茁壮!”
信徒听后非常欣喜地说道:“园头禅师!谢谢您替我上了一课育才之道。”
世间上没有不可救的生命,没有不可教的人才。
因缘所成
桂琛禅师参访玄沙禅师,玄沙知道他深研唯识法相之学,故而指着一张竹椅问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这个汝作么生会?”
桂琛禅师答道:“既说唯识,又说唯心,那就作唯识唯心会好了。”
玄沙禅师不以为然,说道:“理则是矣,无如破坏事相了,唯识唯心并不破坏宇宙万有。”
桂琛禅师指着一张桌子道:“那请问老师,您唤‘这个’做什么?”
玄沙禅师答道:“桌子!”
桂琛禅师摇头道:“老师不会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这个’不唤做桌子,桌子者,乃是假名假相。”
玄沙禅师立刻改口气道:“的确‘这个’不是桌子,‘这个’的真相乃是木柴,木柴做成桌子则唤做桌子,做成窗子则唤成窗子,实则桌子、窗子的本来面目仍是木柴。”
桂琛禅师不住地点头,但玄沙禅师指着木桌又改口道:“此‘这个’非木柴,非窗子,此乃山中大树。”
玄沙禅师见桂琛禅师正要开口,举手制止,故又再说道:“此也非大树,此乃一粒种子为因,再集阳光、空气、水分、土壤等为缘而成树、成木、成窗、成椅,实则树木窗椅,乃宇宙万有之因缘所成。”
桂琛禅师道:“宇宙万有,仍是唯识唯心。”
玄沙禅师道:“汝既来此参学,不如说宇宙万有一切都是‘禅心’。”
桂琛禅师与玄沙禅师所论,涉及到唯识、性空、禅等学理,但玄沙禅师最后仍会归“禅心”,因桂琛禅师既从唯识而转归参禅,对过去所知所学不能舍去,怎能入禅?如一茶杯,已留有其他汁液,如今再装茶水,总会变味。桥路虽然相通,但仍应桥归桥,路归路,平等中示现差别,差别中也平等。
活得快乐
有三个愁容满面的信徒,去请教无德禅师,如何才能使自己活得快乐?
无德禅师:“你们先说说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甲信徒道:“因为我不愿意死,所以我活着。”
乙信徒道:“因为我想在老年时,儿孙满堂,会比今天好,所以我活着。”
丙信徒道:“因为我有一家老小靠我抚养。我不能死,所以我活着。”
无德禅师:“你们当然都不会快乐,因为你们活着,只是由于恐惧死亡,由于等待年老,由于不得已的责任,却不是由于理想,由于责任。人若失去了理想和责任,就不可能活得快乐。”
甲、乙、丙三位信徒齐声道:“那请问禅师,我们要怎样生活才能快乐呢?”
无德禅师:“那你们想得到什么才会快乐呢?”
甲信徒道:“我认为我有金钱就会快乐了。”
乙信徒道:“我认为我有爱情就会快乐了。”
丙信徒道:“我认为我有名誉就会快乐了。”
无德禅师听后,不以为然,就告诫信徒道:“你们有这种想法,当然永远不会快乐。当你们有了金钱、爱情、名誉以后,烦恼忧虑就会随之而来。”
三位信徒无可奈何地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无德禅师:“办法是有,你们先要改变观念,金钱要布施才有快乐,爱情要肯奉献才有快乐,名誉要用来服务大众,你们才会快乐。”
信徒们终于明白了生活上的快乐之道!
先礼佛先礼祖
我国禅宗初祖达摩祖师的坟墓,在今河南熊耳山的吴坡。相传,凡是作为禅师,一生之中必须到这里来参拜一次。
有一位禅僧,从来没有见过达摩祖师的面,但是他却甘愿为达摩祖师终身守墓。这座达摩祖师的坟墓,唐代宗曾赐颁“圆觉大师空观之塔”的封号,所以大家称这位守墓的禅僧为塔主。
有一次,誉满天下的临济禅师来到达摩祖师的墓边,临济禅师应是达摩祖师的第十一代传人,塔主见面后就问道:“请问长老,您法驾光临,您是先礼佛呢,还是先礼祖呢?”
临济禅师道:“我到此目的,既不礼佛也不拜祖!”
塔主听后非常不解地问道:“请问大德!佛陀及祖师与你有什么冤仇?”
临济禅师一听这话,反问道:“您为佛陀与祖师这么讲话,佛陀与祖师有什么恩惠给你吗?”
塔主一听,茫然不知所答。许久,塔主再次请问道:“那我该如何自处呢?”
临济禅师开示道:“泯灭恩仇,体会佛法平等,才能见到祖师的本来面目。”
塔主又问道:“如何才是佛法平等呢?”
临济禅师以三祖僧璨禅师的偈语说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塔主终于言下大悟。
临济禅师得法于黄檗禅师,黄檗的“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的禅境,临济一定深有所契。见达摩祖师的塔墓,以至尊的无求之礼,契入祖心,而塔主不知,用对待的差别知见之心,问先礼佛抑或先礼祖,临济禅师不是佛与祖均不礼,而是自性中的佛与祖早就打成一片,佛与祖已无分无别。
反主为宾
年关将届,在外称游行脚的佛光禅师,除夕夜里终于赶回弟子平遂住的北海道场过年。禅师风尘仆仆地回到寺里,只见寺内暗黑一片,举手敲门没有回响,心想大概是平遂外出未归,不得已只好盘腿禅坐寺前等候。
等了一会,同行的侍者不耐烦地在寺院四处探望,终于发现一扇窗户没有上锁。侍者身手矫健地爬墙而入,并且开门请禅师进去。佛光禅师进去之后,转身交待侍者说:“把所有的门窗都反锁起来。”
大约过了两炷香之久,平遂终于回到了寺中,掏出怀中的钥匙,试了又试,就是无法把门打开,平遂纳闷地自言自语道:“咦!真奇怪,这钥匙明明没有带错,怎么打不开呢?莫非是这扇门太久没有使用,所以生锈打不开?”
平遂不死心地再开,那扇门却顽强地关得紧紧的,不得已只好也撩起衣裾从厕所边的一个小窗子破窗而入,哪里知头才刚刚伸入室内,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你是什么人?爬窗做什么?”平遂一惊,跌了下来,莫非自己走错了人家?还是寺内遭了宵小?
佛光禅师唯恐弟子平遂过度惊吓,命令侍者赶快开门,把平遂迎了进来。平遂一看是师父回来了,赶忙上前礼座道:“师父!刚才弟子着实被吓坏了,师父那一声轻喝,如同狮子吼声,让弟子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客了。”
常有人说:慈悲实在不易奉行,其实假如把自他互易,就容易实践慈悲了。平遂的宾主互易,实在也不知道我是谁了,明明自己是寺主,但给屋内的轻轻一问,顿然使自己有反主为宾的感觉。
深不可测
有一位研究经律论的三藏法师,问大珠慧海禅师道:“请问吾人本性真如到底变异与否?”
大珠禅师:“会变异!”
三藏法师:“您错了。”
大珠禅师:“你有没有真如?”
三藏法师:“当然有。”
大珠禅师:“如果你说真如不变动,那么你一定是个平凡的僧人。你难道没有听过真的修道者,可以转三毒贪瞋痴为三学戒定慧,转六识成六种神通吗?转烦恼成菩提,转无明为佛智吗?如果你说真如无变异,你就是外道!”
三藏法师语塞,认输说道:“这么说来,真如就有变动了。”
大珠禅师:“如果说真如有变动也是外道。”
三藏法师:“您刚才说真如有变动,怎么现在又说不变?”
大珠禅师:“如果您清清楚楚地见到自性,就会知道真如和万物的关系,您说变也是,不变也是。如果你没有见性的话,说变也不是,说不变也不是,如今一听人说真如会变动就做变的解释,又听说不变就做不变的解释。你怎能称为杰出的三藏法师?”
三藏法师听后非常惭愧地说:“禅,真是深不可测!”
禅,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无;不是动,也不是静;变而不变,不变而变;此即是彼,彼即是此;这不是一笔胡涂帐,这是禅的一统天下!
寸丝不挂
净居寺的比丘尼玄机,常在大日山的石窟中打坐参禅。有一天忽然感叹道:佛性本来澄明,无去无住。而我为了逃避喧闹而躲到石窟山洞里面,怎么能得到真正的觉悟?于是便走出山洞到山下去参访雪峰禅师。两人一见面就石光电火的一顿交锋。
雪峰问:你从什么地方来?
玄机说:从大日山来。
雪峰探问:太阳出来了没有?
玄机反戈相击:如果太阳出来了,就会把雪峰融化掉。
雪峰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玄机道:玄机。
雪峰继续道:既然是玄妙的织机,每天能织多少布?
玄机自负地说:寸丝不挂。
说完,行礼告退。才走了几步,雪峰突然在身后叫道:你的袈裟拖在地上了。
玄机听了,急忙回头察看。只听雪峰笑道:好一个寸丝不挂!
玄机和雪峰的对话,可以看出禅的不同境界,玄机的话是捷辩,不是禅;雪峰禅师的一句“好一个寸丝不挂”,那才是禅机!
肯定自己
沩山灵佑禅师正在打坐,弟子仰山禅师走了进来,沩山对仰山道:“喂!你快点说啊,不要等死了以后,想说也无法说了。”
仰山回答道:“我连信仰都不要,还有什么说不说?”
沩山加重语气问道:“你是相信了之后不要呢,还是因为不相信才不要呢?”
仰山:“除了我自己以外,还能信什么?”
沩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是一个讲究禅定的小乘人罢了。”
仰山:“小乘就小乘,我连佛也不要见。”
沩山:《涅槃经》中,有多少是佛说的,有多少是魔说的?现在你所说,是如佛说,还是如魔说?
仰山:“都是魔说的!”
沩山老师听了弟子这番话,满意地点头道:
“今后,没人能奈何你了。”
“肯定自己”这是禅者的一大课题!真正的禅者,“不向如来行处行”。世间上能改变人的东西太多了,金钱可以改变人,感情可以改变人,思想可以改变人,威力可以改变人。而今仰山禅师的禅,超越信仰,超越对待,“一切都是魔说的”,如此肯定自己,还有什么能奈何他呢?
从心流出
雪峰禅师和岩头禅师同行至湖南鳌山时遇雪不能前进。岩头整天不是闲散,便是睡觉。雪峰总是坐禅,他责备岩头不该只管睡觉,岩头责备他不该每天只管坐禅。雪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这里还不够稳定,怎敢自欺欺人呢?”
岩头很是惊奇,两眼一直注视着雪峰。
雪峰道:“实在说,参禅以来,我一直心有未安啊!”
岩头禅师觉得机缘成熟,就慈悲地指导道:“果真如此,你把所见的一一告诉我。对的,我为你印证;不对的,我替你破除!”
雪峰就把自己修行的经过说了一遍。岩头听了雪峰的话后,便喝道:“你没有听说过吗,从门入者不是家珍。”
雪峰便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岩头禅师又再放低声音道:“假如你宣扬大教的话,一切言行必须都要从自己胸中流出,要能顶天立地而行。”雪峰闻言,当即彻悟。
世间的知识,甚至科学,都是从外界现象上去了解的,而佛法,则是从内心本体上去证悟的。雪峰久久不悟,是因外境的森罗万象,在心上还没有获得统一平等,“从门入者不是家珍”要能“从心流出,才是本性。”
衣服吃饭
一休禅师有一位做将军的弟子,有一天将军请师父吃斋,当他来到将军府时,守卫拦住门不让他进去,因他穿着破烂的衣服。一休没办法,只得回去换了一件新的海青袈裟。守卫一见,急忙毕恭毕敬地把他请了进去。
用斋的时候到了,桌子上摆了丰盛的菜肴。将军谦卑地说道:“请师父用斋。”一休也不客气,夹了一箸菜就送到衣袖中去了。将军十分不解,只得再说一遍:“请师父用斋。”一休也不客气,又夹了一箸菜放到衣袖中去。
将军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师父家中一定有老母亲,要不就是寺里的僧众还未吃上饭,请师父放心,我一定再煮菜送去。现在就请师父先用吧!”
一休却严肃地说:“你今天并不是请我来吃饭,而是请我的衣服来吃饭的。”
将军莫名其妙,听不懂禅师的话中之意。一休禅师说:“刚才我穿了件破旧法衣到您府上,守卫就不让我进来,直到换了件新的,才进得了这深宅大院。既然以穿衣服新旧做宾客的标准,那么我以为你是请衣服吃饭,我就给衣服夹些菜吧。”
从一休这一段禅话里可以看出社会上的势利虚荣,人,有时不以人格品德论高低,而以衣服新旧做标准,所以一般人只讲究“金玉其外”,不管“败絮其中”,一休禅师把饭菜给衣服吃,给今日的社会人心,真是一针见血的讽刺呀!
畸形
有位信徒向默仙禅师说道:“我的妻子悭贪吝啬,对于好事,一财不舍,你能慈悲到我家去,向我太太开示,行些善事吗?”
默仙非常慈悲地答允了。
当默仙到达信徒家里时,信徒的妻子出来迎接,但一杯茶水都舍不得端出来供养,禅师就握着一个拳头说道:“夫人,你看我的手,天天都是这样,你觉得如何?”
夫人:“如果手天天这个样子,这是有毛病,畸形呀!”
“这样子是畸形!”接着默仙禅师把手伸张成一个手掌,问道:“假如天天这样子呢?”
夫人:“这样子也是畸形!”
默仙禅师立刻道:“夫人!不错,这都是畸形,钱只知道贪取,不知道布施,是畸形。钱只知道花用,不知道储蓄,也是畸形。钱要流通,要能进能出,要量入为出。”
这位夫人在默仙禅师巧妙的比喻之下,对做人处事和经济观念,用财之道,了然于心了!
世间上有人过分贪财,有人过分施舍,均非佛教中道之义。悭贪之人应知喜舍结缘乃发财顺利之因,不播种,怎有收成?
往哪里去
洞山禅师有一天去探望一位生了重病的学僧德照,德照就请示洞山禅师道:“老师!您为什么不发慈悲救一个真心学道的弟子呢?您忍心看着弟子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洞山禅师道:“你是谁家的子弟?”
德照说道:“我是大阐提家的子弟。”
洞山禅师沉思不语,双眼逼视着德照。
德照显得非常焦急道:“四面都有山逼近时,老师,我要如何才好呢?”
洞山禅师道:“我以前也是从人家屋檐下走过来的。”
德照道:“假若如此,我和老师在屋檐下相遇,请问老师,我和老师是互相回避呢,还是不互相回避呢?”
洞山禅师道:“不互相回避!”
德照不放松地问道:“不回避,那老师要叫我到哪里去呢?”
洞山禅师指示道:“五趣六道、十种法界,到处是路,何必忧虑?如你不放心,那你可以到开垦的田地里去种一种稻粮!”
德照听后,说了一声:“老师!那请您珍重。”然后整个人便像虚脱似地呆坐在那里,原来这位青年学僧德照禅师说完后就入灭了。
洞山禅师用禅杖在他前面摇了三下,说道:“你虽然能够这样出去,但是却不能这样回来。”
青年禅僧德照世缘将尽,重病在床,仍然不忘寻找生死之外的出路,正如他说:当生老病死逼近时,要如何才好呢?洞山禅师指示他“到处是路”,可是哪里一条是正路,不是人人能找得到。“垦地种粮”,这才是修道者应该注意的课题。
德照安心地入灭,这正显示他已找到出路,可是洞山禅师说他能那样出去,却不能那样回来,可见就算禅者,如果要能来去自如,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爬山
洞山禅师问称居禅师道:“你不在禅堂用功,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称居禅师道:“我去爬山了!”
洞山禅师问:“爬哪一座山?”
称居禅师答:“没有一座山值得我爬!”
洞山禅师问:“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山你都已经爬过了吗?”
称居禅师道:“也并非如此。”
洞山禅师问:“那么你总得找个出路呀!”
称居禅师道:“没有出路。”
洞山禅师问:“假如你没有出路,又怎么能和我相见?”
称居禅师道:“如果我有出路,那我就跟老师隔山住了!”
不久,洞山禅师又一次对称居禅师问道:“你去哪里了?”
称居禅师答道:“我去爬山!”
洞山禅师进一步问:“有没有爬到山顶呢?”
称居禅师至诚地回答道:“有!”
洞山禅师再问:“山顶上有人吗?”
称居禅师照实说道:“没有!”
洞山禅师用嘲笑的口吻道:“可见你根本就没有爬上山顶!”
称居禅师不服气地说道:“假如我没有爬上山顶,怎知山顶上没有人呢?”
洞山禅师道:“你为什么不暂住那里呢?”
称居禅师道:“我并非不愿住在那里,而是那里有人不允许我住!”
洞山禅师哈哈大笑道:“我很早就怀疑你早就到过那山上了。”
山上究竟有人抑或是无人,称居禅师的答话显得矛盾。时而说山上无人住,时而说山上人不准他住,其实,这种说法并不矛盾。
在世俗看,有和无是迥然不同的两面,但在禅者的眼中,有和无并不是对峙的,有无之间只是一物两面,其间并无鸿沟,能把有无调和起来认识中道,那就是禅者的智能了。
粥与茶
赵州禅师非常注重生活中的佛教,他处处都从生活中表现他的禅风。有数字僧前来问禅,第一位学僧问道:“弟子初入丛林,请求老师开示!”
赵州禅师不答反问道:“你吃粥了也未?”
学僧回答道:“吃粥了!”
赵州禅师指示道:“洗钵盂去!”
第一位学僧因此开悟,第二位学僧前来问道:“弟子初入丛林,请求老师不吝开示!”
赵州禅师不答反问道:“来多久了?”
学僧回答道:“今天刚到!”
赵州禅师再问道:“吃过茶没有?”
学僧回答道:“吃过了!”
赵州禅师指示道:“到客堂报到去!”
第三位学僧因在赵州禅师住的观音院参学十多年,所以也上前问道:“弟子前来参学,十有余年,不蒙老师开示指导,今日想告假下山,到别处去参学!”
赵州禅师听后,故作大惊道:“你怎可如此冤枉我?自你来此,你每天拿茶来,我为你喝;你端饭来,我为你吃;你合掌,我低眉;你顶礼,我低头。哪里我没有教导你?怎可胡乱冤枉我!”
学僧听后,用心思想,赵州禅师道:“会就会了,假若用心分别,思唯则离道远矣!”
学僧似有所悟,但问道:“如何保住呢?”
赵州禅师指示道:“但尽凡心,别无圣解,若离妄缘,即如如佛。”
所说佛法、禅心,都应该不离生活。吃饭吃得合味,禅也;睡觉睡得安然,禅也。离开生活,佛法有何用?今日修道者,只重生死,不重生活,实离道远矣!
化人说法
唐朝,文宗皇帝生性嗜好蛤蜊,沿海民众总是不断地捕捉蛤蜊进贡朝廷。有一次御厨在烹调时,一打开蛤蜊的硬壳,见壳内一尊酷似观音菩萨的形象,梵相具足,非常庄严。文宗就以美锦宝盒供奉在兴善寺,让大家瞻礼。
水产的蛤蜊,其中现出菩萨圣像,太过稀奇,因此唐文宗在上朝时,问群臣道:“众卿之中,不知有谁知道蛤蜊内出现菩萨圣像象征什么祥瑞之兆?”
有一位大臣说道:“此乃超凡入圣之事,非一般学者凡人能知,圣上如必须探究此事,在太一山有药山唯政禅师,深明佛法,博闻强记,可以诏来询问。”
唯政禅师到达宫中后,便告诉唐文宗道:“物无虚应,此乃开启陛下信心。《法华经》称:‘应以菩萨身得度者,即现菩萨身而为说法。’今菩萨现身,乃为皇上说法!”
文宗道:“菩萨虽已现身,但未闻其说法?”
唯政禅师立即解释道:“陛下认为此蛤蜊中现观音圣像,能否启发陛下的信心?”
文宗皇帝说道:“这种稀奇的灵异之事,是朕目睹,当然相信。”
唯政禅师道:“陛下既已起信,那菩萨已为您说法说好了。”
药山唯政禅师对唐文宗的说法,极尽巧妙,此种灵慧均由禅心中得来,所说有了禅心,真是信口说来,皆成妙谛。
人们对佛法禅道能有体悟,则世间上一色一香,一草一木,无不是道。你能懂得:那青青杨柳,郁郁黄花,都是诸佛如来的法身;你能明白:那江海涛声,檐边水滴,都是诸佛如来说法的声音。
听与不听
青林师虔禅师初参洞山禅师时,洞山禅师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青林禅师回答道:“武陵!”
洞山禅师再问道:“武陵的佛法与我这里的有什么不同?”
青林禅师道:“如在蛮荒的沙石上开放着灿烂的鲜花。”
洞山禅师听后,回头吩咐弟子道:“特别做一些好饭菜供养这个人!”
青林禅师听后反而拂袖而出。
洞山禅师对大众道:“这个人以后必然使全天下的学僧,都争先恐后地聚集在他的门下!”
有一天,青林禅师向洞山禅师辞行时,洞山禅师问道:“你准备到哪里里去?”
青林禅师道:“太阳是不会隐藏而不让人看见的,因为既是太阳,它必然是遍界绝红尘。”
洞山禅师印可道:“你要多多保重,好自为之!”
于是洞山禅师就送青林禅师走出山门,分手时,洞山禅师忽然说道:“你能不能用一句话,说出你此番远游的心情?”
青林禅师不假思索地道:“步步踏红尘,通身无影像。”
洞山禅师沉思了许久。青林禅师问道:“老师!您为什么不说话呢?”
洞山禅师以问代答道:“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为什么诬赖我不说话呢?”
青林禅师跪下说道:“你说的弟子没有听到,你没有说的,弟子都听到了。”
洞山禅师扶起青林师虔禅师道:“你去吧!你可以走到无说无示的地方去了。”
禅师们非常认真,他们不是说谎,明明别人说的话,他说没有听到,别人没有说,他说他听了,这是非常耐人寻味的禅境,其实,听到无言无说的开示法语,那他已真正听到禅语的法音了。
每天吃什么
称居道膺禅师专程前来拜访洞山良价禅师的时候,良价禅师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
道膺禅师回答道:“我从翠微禅师那里来!”
良价禅师再问道:“你在翠微禅师那里,他都教导你些什么?”
道膺禅师道:“翠微禅师那里每年正月都祭祀十六罗汉跟五百罗汉,而且祭祀得非常隆重!我曾请示道:‘以此隆重礼仪祭祀罗汉,罗汉们会来应供吗?’翠微禅师回答我说:‘那你每天都吃什么?’我想,这句话就是他的教言了。”
良价禅师听后,非常惊讶地问道:“翠微禅师真的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
道膺禅师非常肯定地答道:“是的!”
良价禅师既高兴又赞美翠微禅师,不禁非常欢喜。
进一步道膺问良价禅师道:“老师!请问您每天吃些什么?”
良价禅师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道:“我终日吃饭,从来没有吃着一粒米;终日喝茶,从来没有喝到一滴水。”
道膺禅师听后,忽然鼓掌道:“老师!那你每天是真正吃到米、喝到水了。”
孔子说:“祭神如神在。”神明有没有来应供,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主要是自己本身已来应供。假如有人问你,每天吃些什么?吃到的都不是真吃,因为有吃无吃,那是生灭问题,假如不吃而吃,吃而不吃,从有为到无为,从有相到无相,从生灭到无生灭,所说“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那就是每天都在吃,每天都在解脱之中了。
晒海苔
日本永平寺道元禅师在我国天童寺时,看到一位80多岁驼着背的老禅师在大太阳下晒海苔,道元禅师忍不住地说:“长老!您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吃力劳苦地做这种事呢?老人家不必这么辛苦!可以找个人为您老人家代劳呀!”
老禅师毫不犹豫地道:“别人并不是我!”
道元:“话是不错!可是要工作也不必挑这种大太阳的时候呀!”
老禅师:“大太阳天不晒海苔,难道要等阴天或雨天再来晒吗?”
禅者的生活,无论什么,都不假手他人,也不等到明天,“别人不是我”、“现在不做,更待何时”。这是现代人应该深思的问题。
砍头落地
有一次,龙牙禅师对德山禅师道:“假如我现在手中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准备要砍下您的头时,不知您有何感想?”
德山禅师听完这话后,就伸出脖子往前走了几步说道:“你砍吧!”
龙牙禅师哈哈大笑道:“你的头已经落地了!”
德山禅师也哈哈大笑道:“我的头已经落地了。”
后来龙牙禅师在洞山良价禅师处参学时,曾将砍德山禅师头的经过说了一遍。
洞山良价禅师道:“当时,德山禅师说了些什么?”
龙牙禅师道:“德山禅师也跟我哈哈大笑说头已砍下了。”
洞山良价禅师道:“你不可以说德山禅师的头被你砍下来了,应该说现在你的头才被德山真正砍下来了!”
龙牙禅师一听,辩解道:“老师!我的头在这里,并未被德山砍去。”
洞山良价禅师哈哈大笑说道:“德山被你砍下的头,你亲自拿给我看!”
龙牙禅师听后,顿然天崩地裂一声,他这时才真正的大彻大悟。
龙牙禅师最初起意,要砍下德山禅师的头,这是从自我出发,没有忘记对方,而洞山良价禅师却提醒龙牙禅师,要砍下自己的头,以便斩断自我的执着。这绝对不是空无的幻想,从自己把自己斩下的头拿给人看,这就是禅的空诸所有,但不否定所有。
吐痰
马祖道一禅师有一次在打坐时,忍不住朝佛像身上唾了一口痰,侍者见了急忙问道:“老师!你为什么要把痰吐在佛像上面呢?”
道一禅师立刻咳嗽了两声,反问侍者道:“虚空之中,到处都有法身,我现在还要吐痰,你告诉我,我的痰往哪里里吐呢?”
侍者茫然不知。
又有一次,道一禅师用很不高兴的样子朝虚空吐了一口痰。
侍者又很不解地问道:“老师!方才吐痰为什么要生气呢?”
马祖禅师解释道:“我在这里打坐,虚空之中,山河大地森罗万象都显现在眼前,叫人觉得厌烦,所以我就忍不住要吐痰。”
侍者不解道:“那一切都是修证的瑞相,可以说是好事,老师为什么要厌烦呢?”
马祖道:“就你来说固然是好事,可是对我而言却是很讨厌!”
侍者茫然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境界?”
马祖答道:“菩萨境界!”
侍者皱起眉头,摇摇头,表示不懂,说道:“这种境界真是令人难以懂得。”
马祖道:“因为你是人,不是菩萨。”
侍者问道:“菩萨不是名为觉有情吗?”
马祖终于呵斥道:“因为你是一个拘谨不觉的傻瓜,怎能称作觉有情?”
在马祖道一禅师的呵斥下,侍者终于有所体悟了。
一般人尊敬佛像,其实并没有认识佛,因为佛的法身遍布虚空、充实法界,马祖虽将痰吐在佛像身上,这表示他已经认识了诸佛的法身,已经无处不遍、无处不在了。
狗子佛性
赵州从谂禅师是一位非常风趣的禅师,有“赵州古佛”的美称。
有人问他:“什么是赵州?”
赵州答道:“东门、南门、西门、北门。”
这是一语双关的回答,意思是若问者是问赵州城,城有四门,这是最佳回答,若问赵州禅师,所说东、南、西、北门者意指他的道风,活泼而又通达,即有东、南、西、北门,门门皆可进出。
有一位学僧问赵州禅师道:“狗子有佛性也无?”
赵州毫不考虑地回答道:“无!”
学僧听后不满,说道:“上自诸佛,下至蝼蚁,皆有佛性,狗子为什么却无?”
赵州禅师解释道:“因为它有‘业识’存在的缘故。”
又一学僧问赵州禅师道:“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赵州禅师答道:“有!”
另一学僧也不满这个答案,所以就抗辩道:“既有佛性,为什么要撞入这个臭皮囊的袋子里?”
赵州禅师解释道:“因为它明知故犯!”
这上面有名的公案,两个学僧问的是同一个问题,而赵州禅师说的是两种迥然不同的答案,时而说无,时而道有,而禅师的有无,其实只是一义,有无只是一而二,二而一,千万不可把有无分开,不可把有无分作两种解释,《心经》称:“以无所得故。”即是此义。
世人对有无二字,总用二分法去了解,认为世间总是有与无的对峙,是与非的不同,善与恶的分别,此实世人不能找到本来面目的根本原因。
男女本相
有一位比丘尼请教龙潭禅师:“要如何修持,下一辈子才能转为大丈夫相?”
龙潭:“你出家为尼已经多久了?”
比丘尼:“过去出家有多久,这与未来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将来是否有转为男相的一天!”
龙潭:“那你现在是什么?”
比丘尼:“我是女众,难道禅师看不出来?”
龙潭:“你是女众,谁看得出你是女众?”
比丘尼于言下有省。
男女只是假相,在吾人平等的本性上,哪里有男女的假相呢?因为被男女相所迷,所以吾人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本来面目不是看的,而是从内心修证才能体会的。
找不回来
有一位朱慈目居士是对净土法门非常有修持的信徒,一天特地去拜访佛光禅师道:“禅师!我念佛拜佛已经二十多年了,最近在持佛号时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佛光禅师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朱慈目道:“我过去在持佛号时,心中一直有佛性,就算口中不念,而心中仍然觉得佛声绵绵不断,就是不想持,但那声音仍像泉源,会自动流露出来。”
佛光禅师道:“这很好呀!表示你学禅已经到了找到自我真心的境界了啊。”
朱慈目道:“谢谢禅师的赞叹,但我现在不行了,我现在很苦恼,因为我的真心不见了。”
佛光禅师道:“真心怎么会不见呢?”
朱慈目道:“因为我与佛相应的心没有了,心中佛声绵绵不断的净念相继没有了,要找也找不回来了。禅师,我为此好苦恼!请您告诉我,我到哪里去找我的真心呢?”
佛光禅师指示道:“寻找你的真心,你应该知道,真心并不在任何地方,你的真心就在你自己身中。”
朱慈目道:“我为什么不知道呢?”
佛光禅师道:“因为你一念不觉和妄心打交道,真心就离开你了。”
信徒朱慈目听后,如醍醐灌顶。
真心没有了,这就好像说失落了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家门。人为什么会有各种各样的迷惑呢?就如佛光禅师所说的,因为虚妄遮蔽了真心。
拂尘说法
洞山良价禅师在沩山灵佑禅师处参学时,曾请示沩山禅师道:“老师!南阳慧忠国师的‘无情说法’公案,我不明白,有情说法,这是公认的,但无情怎么会说法呢?例如桌、椅、板凳怎么会说法呢?老师!能否请您方便指示一下?”
沩山禅师竖起拂尘说道:“这个你明白吗?”
洞山禅师诚实答道:“不明白!请老师慈悲指示!”
沩山禅师道:“我这张父母所生的嘴,绝对不会告诉你有关个中的秘密!”
洞山禅师不以为然,说道:“佛法也有秘密吗?”
沩山禅师再把拂尘竖起道:“这就是秘密!”
洞山禅师道:“你如不肯告诉我此中的秘密,那我可以请问老师的同参道友!”
沩山禅师道:“在澧陵的攸县,一连串的石窟中,有一位称岩道人,假如你能找到,他一定会告诉你!”
洞山禅师追问道:“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沩山禅师道:“这个人曾在我门下参学。”
洞山即刻问道:“他向您参学些什么?”
沩山禅师道:“他问我怎样断除烦恼才有效果?”
洞山道:“你怎样回答他呢?”
沩山禅师道:“我告诉他,你要能顺应老师的心意才行。”
洞山禅师道:“他有顺从你的意思吗?”
沩山道:“他非常顺从我的意思,他懂得无情怎样说法,你看!拂尘在说法了!”
洞山禅师终于言下大悟!
“拂尘说法”,这真是一点不假,有人看到拂尘竖起,这表示人格的尊严,有人看到拂尘垂下,表示一切应从基础做起。
“无情说法,有情点头”。这如花开生起繁荣茂盛之思,看到花落,顿然兴起无常苦空之感。“有情说法,无情点头。”历史有名的生公说法,顽石点头,可以说是最好的明证。
不在别处
洞山良价禅师有一次对称岩禅师问道:“老师!如果您老百年以后,有人问我,您的相貌风姿长得如何,我该怎么回答?”
称岩禅师答道:“我不在别处!”
对此回答,洞山禅师沈吟许久。
称岩禅师喝道:“你以此恩量心忖度,可要慎重小心!”
洞山良价洞山不解老师的真意,难道慎思明辨也错吗?
直到有一天,洞山禅师在渡河时,看见了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才廓然省悟,于是便作了一首偈: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涅盘如影相随,不在别处,更无须他觅。
一个修行者的道貌风姿,百年后,我们怎么来形容他的样子,假如这个样子可以形容,可以说明的话,这一定是假相假貌了,因为道貌风姿是无常假相,怎可认假为真呢?
修道者的真假,不从他觅,不加形容,不在别处,不在那时,超一切时间,超一切空间,法身无相,而无所不相,那就是称岩禅师的真正道貌了。
必修课程
有一学僧元持在无德禅师座下参学,虽然精勤用功,但始终无法对禅法有所体悟。故有一次在晚参时,元持特别请示无德禅师道:“弟子进入丛林多年,一切仍然懵懂不知,空受信施供养,每日一无所悟,请老师慈悲指示,每天在修持、作务之外,还有什么是必修的课程?”
无德禅师回答道:“你最好看管你的两只鹫、两只鹿、两只鹰,并且约束口中一条虫。同时,不断地斗一只熊,和看护一个病人,如果能做到并善尽职责,相信对您会有很大的帮助。”
元持不解地说道:“老师!弟子孑然一身来此参学,身边并不曾带有什么鹫、鹿、鹰之类的动物,如何看管?更何况我想知道的是与参学有关的必修课程,与这些动物有什么关系呢?”
无德禅师含笑地道:“我说的两只鹫,就是你时常要警戒的眼睛——非礼勿视;两只鹿,是你需要把持的双脚,使它不要走罪恶的道路——非礼勿行;两只鹰,是你的双手,要让它经常工作,善尽自己的责任——非礼勿动。我说的一条虫那就是你的舌头,你应该要紧紧约束着——非礼勿言。这只熊就是你的心,你要克制它的自私与个人主义——非礼勿想。这个病人,就是指你的身体,希望你不要让它陷于罪恶。我想在修道上这些实在是不可少的必修课程。”
在佛经里说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好像是一个无人居住的村庄已经被另外的六个强盗土匪占领了,每天他们攀缘六尘,作恶造业。六根就等于虎豹豺狼、鹫鹰毒虫。假如谨慎管理,让他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也就是佛儒融和了。
飞来佛
南京栖霞山的栖霞山寺,被誉为是六朝圣地,千佛名蓝的道场。
栖霞山以石刻的千尊佛像工程为最大,在无人能攀上的最高山峰顶上,有一尊站立着的佛像,庄严生动,在峰下经过的人,无不举目仰视。
1941年,有一信徒参观栖霞山时,见到峰顶上的佛像,就问引导的卓成禅师说:“老禅师!那尊佛叫什么名字?”
卓成禅师回答道:“喔!那尊佛叫飞来佛!”老禅师的意思是说那个山峰很高,人没办法爬上去雕刻,这尊佛应该是从别处飞来的。
信徒听后,很好奇地又问道:“既然是飞来的,为什么又不飞去呢?”
卓成禅师道:“一动不如一静。”
信徒再问道:“为什么要静在这里呢?”
禅师回答道:“既来之,则安之。”
卓成禅师随意的回答,给予了我们很多的启示,“一动不如一静”,这是多么美妙的境界;“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多么肯定的生活。人,在动的世界里,没有一刻的宁静,就是睡觉的时候,独头意识都会起来活动,静中的境界才是广大的、平等的;静中的生活才是安详的、富有的。
一路顺风
洞山良价禅师有一天夜里说法没有点灯,有禅僧能忍问洞山禅师为什么不点灯呢,洞山禅师听过能忍问话以后,才叫侍者把灯点亮,然后对能忍说道:“请你到我的面前来!”
禅僧能忍走向前来。
洞山禅师对侍者说:“你去拿三斤点灯的油送给这位上座!”
洞山禅师的意思,不知是慈悲,抑是讽刺,或还有别的意思。但能忍甩甩袖子就走出讲堂,经过一夜的参究,能忍若有所悟。于是立刻拿出全部积蓄,举办斋会,供养大众。他在此随众生活,三年后他才向洞山禅师告辞,意欲他去。
洞山禅师没有挽留,只是说:“祝你一路顺风!”
这时雪峰禅师恰好立在洞山禅师身边,于是等禅僧能忍转身外出时他就问洞山禅师道:“这位禅僧走了以后,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洞山禅师回答道:“他知道他可以走,但他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你如不放心,可以去僧堂看他一下!”
雪峰到了僧堂,岂知能忍回僧堂以后,就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往生了,雪峰禅师赶紧跑去报告洞山禅师。
洞山禅师说道:“他虽然是往生了,但是如果和我相比较,却比我慢了30年。”
从这段公案看来,禅僧能忍责问洞山禅师说法开示为什么不点灯,在黑暗的时候需要光明,这是人之常情;洞山禅师因嘱侍者点灯,这种随顺舆情,也是人情之常;但洞山禅师嘱侍者再增加三斤灯油送他,这就不平常了。
可以说这是洞山禅师特别慈悲,也可以说,这是洞山禅师讽刺他的贪求。但不管怎么说,禅僧能忍悟道了,施财设斋,这表示他舍去了贪求。
禅僧能忍悟道后,世缘已了,告辞入灭,洞山还祝他一路顺风,在禅者眼中,生死如回家一样。但洞山禅师自己还活着,却说禅僧能忍比他迟死了30年,表示洞山禅师早于30年前就已悟知法身理体是无生无死。
多少重
翰林学士苏东坡因与照觉禅师论道,谈及“情与无情,同圆种智”的话后,忽有省悟,因而作“未参禅前”、“参禅时”、“参禅悟道后”三偈表明心得。未参禅前的境界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到了参禅时,其心得是:“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归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及至参禅悟道以后,其心境是:“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苏东坡自此禅悟后,对佛法自视更高,闻荆南玉泉寺承皓禅师禅门高峻,机锋难触,心中甚为不服。因此微服求见,想要试一试承皓禅师的禅功如何。才初见面,苏东坡说:“闻禅师禅悟功高,请道禅悟是什么?”
承皓禅师不答反问道:“请问尊官贵姓?”
苏东坡道:“姓秤!乃秤天下长老有多重的秤!”
承皓禅师大喝一声,说道:“请问这一喝有多少重?”
苏东坡无以为对,遂礼拜而退。
苏东坡参禅的三个层次,正如青原行思禅师所说的参禅的三个阶段,他说:“参禅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参禅时,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参禅悟道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禅者经此三关,虽能开悟,但并非修证,悟是解,修属证,故禅者由悟起修,由修而证。如无修证者,若遇承皓禅师此等禅门宗匠,对你大喝一声时,即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了。
艰难一忘
赵州禅师问沩山灵佑道:“什么是历代禅宗祖师的意图?”
沩山禅师叫侍者道:“快把椅子拿来!”
赵州禅师说:“自从我成为一寺之主以来,还没有见过一位真正的禅者。”
此时,正有一位学僧在旁,问道:“假如碰见真正的禅者,你将要怎样?”
赵州禅师说道:“一把有一千钧力量的弓箭,不会为打一只水沟里的老鼠而发射。”
学僧再问:“什么人是诸佛的师父呢?”
赵州禅师道:“南无阿弥陀佛。”
学僧问:“南无阿弥陀佛是谁呢?”
赵州禅师道:“南无阿弥陀佛是我的弟子。”
学僧拿这话问长庆禅师说道:“赵州禅师说南无阿弥陀佛是他的弟子,究竟是引导对方的话,还是放弃对方的话呢?”
长庆禅师说:“假如向两头探索,就不明白赵州的真义。”
学僧道:“赵州的真义是什么呢?”
长庆禅师终于弹出一指。学僧不明其义,继续随赵州参问。
有一次,赵王请赵州禅师说法,赵州登上说法宝座,开始诵经。学僧在旁问道:“人家是请老师说法,不知老师为什么诵经?”
赵州禅师道:“难道佛门弟子不可以诵经吗?”
又有一次,大家在诵经,赵州禅师忽然端坐不动。
学僧:“为什么老师不诵经?”
赵州:“幸亏你对我说‘诵经’,否则老僧几乎都忘掉了。”
在禅门古德中,赵州是一位非常风趣的人物,他不为打一只老鼠发射他的弓箭,他自语做阿弥陀佛的老师,你请他说法他在诵经,你在诵经他在禅思。
他不是故意在与人随便唱反调,禅者要超越对待,而且要做到一个“忘”字,忘你、忘我、忘情、忘境、忘是、忘非、忘有、忘无,“自古艰难在一忘”。
无上法宝
达摩祖师本名叫菩提多罗,南印度人,出身婆罗门贵族,是香至王的第三个儿子,后来遇到般若多罗,为祖师所器重,而度化出家,改名菩提达摩。
达摩未出家以前,就具有超人的才智、脱俗的善根,有一次般若多罗尊者,指着一堆珠宝对达摩三兄弟问道:“世上还有比这些珠宝更好的东西吗?”
大哥月净多罗回答道:“没有!这些珠宝乃是我们王者之家最为珍贵的,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过这些宝物了。”
二哥功德多罗也回答道:“我没有见过世上还有比这些宝物更珍贵的东西。”
唯有老三菩提多罗却不同意这种说法,他道:“我不认为两位哥哥的话说得对,这些珠宝其实没有什么价值!”
两位兄长齐声责问道:“为什么这些珠宝没有价值,你有价值的宝物是什么?”
菩提多罗说道:“因为这些珠宝自身不能认知自己的价值,必须借人们的智慧能去分辨,否则只不过是一些没有知觉的东西而已。而佛陀说的佛法真理,那是法宝,法宝是由人们的般若所发挥出来的智能,这不仅能自照,而且还能区分各种形形色色的珠宝,更能分辨人世间与出世间的一切善恶诸法,所以在各种宝物中,真正最尊贵的应该是无上真理的法宝。”
达摩才智超脱,其见解并不为传统所约束,以此优越的因缘,在出家以后,继承了般若多罗的衣钵,成为西天第二十八代祖师,在我国梁武帝当朝时候,东来我国,在少室峰面壁九年,也即我国所说东土初祖。
一起活埋
临济义玄禅师有一次与大众出普坡时,看到黄檗禅师远远地走过来,就拄着锄头不动,站在那里。黄檗禅师看到后就问:“你是不是太累了?”
临济禅师:“我还没有开始工作,怎么就说累了呢?”
黄檗禅师将手中的棒子随手向临济禅师打了过去,临济禅师抓住黄檗禅师的棒子一推,就把黄檗给推倒了。
临济禅师赶忙对黄檗禅师说:“对不起,我把你推倒了,现在,我拉你起来!”
当临济禅师正要拉的时候,黄檗禅师道:“不必了,我根本就没有动,何必要你拉?”
临济禅师将手缩回,黄檗禅师就叫道:“维那!维那!快把我扶起来!”
维那赶快向前去扶起黄檗禅师,并说道:“老师!您怎能原谅这个无礼的临济呢?”
黄檗禅师刚爬起来,一听此话,立刻就举手打维那,临济禅师在旁锄地说:“其它的地方都是火葬,可是我这里却是一起活埋。”意指参禅要把动静、来去、荣辱、起卧等对待分别的意识,全部抛弃。
后来,沩山禅师听到此事,就问仰山禅师道:“黄檗禅师打维那,不知其用意如何?”
仰山禅师回答道:“真正的小偷跑掉,却让追捕的人挨揍。”意即超越的人永远解脱,拘泥的人只有挨打了。
石头狮吼
当石头希迁禅师刚来南台时,次日就对怀让禅师道:“昨天我来到你这里,有一个荒唐的青年禅僧如石不动地坐在石头上面。”
怀让禅师听后问道:“你有没有弄错?”
希迁禅师道:“没有弄错!”
于是,怀让禅师就吩咐侍者道:“你到山门外调查一下,坐在石头上的那个禅僧是谁。假如是昨天刚来的那个青年禅僧,你就责备他玩弄什么玄虚。假如他承认,你就问他说:‘石头上的东西,移植后还有活的可能吗?’”
侍者就用这句话回报希迁禅师,希迁回答说:“诸佛如来的世界里,没有可搬动的东西,也没有死活这句话。”
于是侍者回来将希迁的回答报告怀让禅师,怀让禅师自语似地说道:“这个禅师,他的后代子孙将使天下人的嘴噤若寒蝉。”
接着他又派侍者去考问希迁道:“如何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希迁:“谁绑住了你?”
侍者:“什么才是净土?”
希迁:“谁污染了你?”
侍者:“什么才是涅槃?”
希迁:“谁把生死给了你?”
侍者回来把这些问答报告给怀让禅师,怀让禅师听后双手合十,一言不发。
石头希迁禅师对于所讨论的问题,以问作答的说法,正如六祖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说法。所说束缚,原来是自己束缚了自己;所说污染,原来是自己污染了自己;所说生死,原来自己沉沦生死苦海,并不是由谁造成的。本是石头不动,无死无活,我们定要庸人自扰,所以要怀让禅师叫我们听听石头上的狮子吼声!
虎头长角
黄檗希运禅师有一次到厨房,看到典座就问道:“你在做什么?”
典座:“我正在盛禅僧吃的米。”
黄檗:“每天需要多少米?”
典座:“每天三餐,约吃两石半。”
黄檗:“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典座:“我还担心不够吃呢!”
黄檗一听这话,顺手就打了典座两个耳光,典座就把这事告诉了临济禅师。
临济禅师听后很不以为然,认为这样的答话,也没有罪过,为什么要打人呢。他就安慰典座道:“我替你问一问这个老和尚!”
可是当临济禅师一到黄檗禅师那里时,黄檗禅师就提起先前的事。
临济禅师说:“由于典座不明白老师为什么打他,所以才托我替他问老师一声。”
黄檗禅师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打他?”
临济禅师不服道:“难道担心不够吃也不行吗?”
黄檗禅师:“为什么不答‘明天还要吃一顿’呢?”
临济禅师竖起拳头,大声说道:“说什么明天,现在立刻就要吃。”说完,拳就顺势挥过去。
黄檗禅师挡开临济的拳头,责怪道:“你这个疯和尚,又来这里拔虎须!”
临济禅师怒吼着走出僧堂,黄檗禅师反而欢喜,说这只小虎的头上长角了。
后来沩山灵佑禅师就这件事问仰山慧寂道:“这两位禅师究竟是在做什么?”
仰山道:“老师的用意如何呢?”
沩山道:“生了孩子才知道亲情伟大。”
仰山道:“我却不认为如此。”
沩山道:“那你又作何想法呢?”
仰山道:“这就恰如把小偷领进自己家中,偷自己的东西。”
沩山灵佑禅师听后哈哈大笑。
临济义玄禅师是黄檗希运禅师的弟子,弟子打老师,这是忤逆,但黄檗不以为忤,反而赞美临济,俗语说:“打是亲,骂是爱。”在禅宗接心上看,这倒别有意义了。
无嘴说法
有一学僧道念,出家数十年,到处参访,皆未能开悟,一日,请示石楼禅师道:“未识自己的本性,乞禅师方便指示。”
石楼:“石楼无嘴巴。”
道念:“学僧至诚,洗耳恭听。”
石楼:“你听了什么?”
道念:“学僧自知罪业深重。”
石楼:“老僧罪过也不少。”
道念:“禅师过在什么地方?”
石楼:“过在汝非处。”
道念:“可以忏悔吗?”
石楼:“罪业本空由心造,心若灭时罪也亡。”
道念随即礼拜,石楼禅师便打,打后问道:“你最近离开何处才到此?”
道念:“梁唐晋汉周,到处行脚称游。”
石楼:“这些主人还重佛法吗?”
道念:“好在禅师问到我,若问别人,恐怕就惹祸。”
石楼:“为什么呢?”
道念:“因为这些君主,不喜欢被别人怀疑。”
石楼:“人尚不见,有何佛法可重?”
道念:“请禅师告诉我,如何来重佛法?”
石楼:“你受戒已多少年?”
道念:“十多年了。”
石楼:“十多年了还不知重法,今日问我,我的嘴巴怎说得清楚?你的耳朵又怎听得进去?”
道念终于言下大悟。
在禅门参学几十年参透不到一点消息,机缘一到,得来又全不费功夫。石楼禅师无嘴巴,只是说禅乃无言。道念的洗耳恭听,就算洗耳但未能入心。道念受戒十多年,还不知重法,石楼禅师为其点破,多年心上称雾,一下抹拭,此即所说禅话入心。
去问他
径山禅师门下有500位学僧,但真正用心参学的并没有几人,黄檗禅师就叫临济禅师到径山禅师那里去,当临济要出发时,黄檗禅师问道:“你到径山禅师那儿时要如何?”
临济禅师回答道:“到时我自有方法。”
临济禅师到了径山禅师那儿以后,就直入法堂去拜见径山禅师,径山禅师刚一抬头,临济禅师就对着他大喝一声,径山禅师正要开口,临济禅师掉头就走。
有一学僧问径山禅师道:“刚才那位法师对老师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敢对你大声吼叫呢?”
径山禅师道:“他是黄檗禅师门下的弟子,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何不自己去问他?”
学僧道:“我们就是不知道怎样去问他。”
径山禅师道:“你们会大喝一声吗?”
学僧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大喝一声,这是非常简单的事。”
径山禅师立刻大喝一声,问道:“这一喝,是什么意思?”
众学僧面面相觑,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径山禅师道:“那一喝上通天堂,下达地府,竖穷三际,横遍十方,你们五百学人大多放逸散漫,犹如聋哑,怎能懂得狮子吼声?”
径山禅师的五百位学僧,大部分就此各自分散去各处参访了。
西来意
龙牙居遁禅师在临济禅师处参学时,一日,请示临济禅师道:“如何是西来意?”
临济禅师道:“把香板拿来给我。”
龙牙禅师把香板递给临济禅师时,临济禅师拿起香板就朝龙牙禅师打过去。
龙牙禅师道:“老师打我没有关系,但总要告诉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吧!”
临济禅师道:“刚才的香板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后来,龙牙禅师到翠微无学禅师处参学时,又请示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翠微无学禅师道:“把蒲团给我拿来!”
龙牙禅师将蒲团交到无学禅师手中时,无学禅师顺手就把蒲团往龙牙禅师身上打去!
龙牙禅师道:“别急着打我!您还没有告诉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呀?”
翠微无学禅师道:“刚才的蒲团,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龙牙禅师经过多年的参究,终于明白了香板和蒲团的西来意了。
一日,在禅堂里有位学僧问龙牙禅师道:“和尚行脚时,曾参学访问临济与无学二位大德,对他们印象如何?”
龙牙禅师道:“印象很好,就是没有告诉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学僧道:“为什么他二老不告诉你呢?”
龙牙禅师非常开心地回答道:“因为香板和蒲团都早有消息了。”
禅宗常常用法器和法物来象征禅道、传衣、传钵,就是用衣钵代表禅法。香板打人,这也是将禅交给你担当,所以香板就是西来意。
蒲团打你,蒲团是礼拜之物,作为凡心接触佛心之用,因此蒲团也可告诉你西来意了。但是要从香板和蒲团中懂得西来意,那还需要长年累月的参究!
归鸟迷巢
有一信士问佛光禅师道:“经说:供养百千诸佛,不如供养一无心道人。不知百千诸佛有何过?无心道人有何德?”
佛光禅师用诗偈回答道:“一片白称横谷口,几多归鸟尽迷巢。”这意思是说,只因多了一片白称,归巢的鸟雀都迷了路,飞不回家了。因为供养诸佛,有了对象,反而迷失了自己;供养无心道人,乃以无分别智超越一切。百千诸佛,虽无过失,但无心道人,而能认识自己。
信士又问道:“既是清净佛伽蓝,为何敲打鱼和鼓?”
佛光禅师仍用诗偈回答道:“直须打出青霄外,免见龙门点头人。”这意思是说,清净寺院道场,所以敲打木鱼、撞击皮鼓,完全别有深义。如敲木鱼,是因鱼在水中,从不闭眼,故以木鱼以示精进不懈;打鼓,只为消业增福。鱼鼓之声,上达称霄之外,何必还受轮回之苦?
信士再问道:“在家既能学佛道,何必出家着僧装?”
佛光禅师还是用诗偈答道:“孔雀虽有色严身,不如鸿鹄能高飞。”
这意思是说在家修行固然很好,但终不比出家修行更能精专一致,孔雀的颜色虽然好看,终不比雁鸟能够高飞!
信士的心中疑称终于被佛光禅师拂拭了。
方外之交
杭州净土院的药山唯政禅师,持律甚为精严,曾接引太守李翱皈依佛法,也曾入朝为唐文宗解释“蛤蜊观音”之事。但生性淡泊,不喜应酬,朝中大臣经常争相供养,禅师均借故推辞。
师与蒋侍郎颇为深交,一日,蒋侍郎对禅师道:“明日寒舍文人雅集,有几个知己好友相聚,大都是当代学者名士,恳请禅师能拨空前来普洒甘露,演说妙法,则我等不胜荣幸!”
唯政禅师推辞,蒋侍郎不允,不得已,勉强承诺前往。第二天侍郎派人前来迎接禅师时,唯政禅师已不在寺中,迎者遍寻禅师不着,但见其经案上留有一偈,偈称:昨日曾将今日期,出门倚杖又思唯;为僧只合居岩穴,国士筵中甚不宜。
迎者将此偈呈交蒋侍郎,蒋侍郎不但不怪他失信侮慢,反而更加尊敬唯政禅师,认为唯政禅师才是他真正的方外之交。
出家人的性格,个个不同,有的发心在各阶层弘法度众,经中称为“人间比丘”;有的喜欢居住在深山丛林,经中称为“兰若比丘”,这就是大小乘的悲愿不同所致。
人间佛陀的释迦经常活跃在王公大臣的周围,但也容弟子大迦叶经常在山林水边静坐。禅门大师的风格,有为当朝国师者,有隐遁不出者,但均能树立佛法有益于众生,不必同一形象。
心离一切相
宝通禅师初参石头希迁禅师时,石头禅师问道:“哪里是你的心?”
宝通回答道:“见语言者是!”
石头禅师不以为然地说道:“有见有言即是妄心,在言语上面还见不出你的真心!”
宝通惭愧,日夜参究,什么才是自己的真心。经过10天以后,宝通禅师又回来请示道:“上次的回答不对,今天,我知道什么是我的心了。”
石头禅师问道:“什么是你的心?”
宝通回答道:“扬眉瞬目。”
石头禅师继续问道:“除却扬眉瞬目,请将心来!”意思是不可用动作指心,心不是扬眉瞬目的动作。
宝通道:“若如是则无心可将来!”
石头禅师提高声音说道:“万物原来有心,若说无心尽同毁谤。见闻觉知,固是妄心,但若不用心,又如何悟入?”
宝通禅师终于言下大悟。
“心”者,离一切相,离文字相,离语言相,离一切动作相,更要离一切虚妄心缘相,此离一切相之心体,说有即不对,说无也是过。正如惠能所说:“不思善,不思恶,就恁么是上座的本来面目?”
圆融之道
药山禅师向石头希迁禅师问道:“我对佛法三藏十二分教,已略有所知,但对于南方所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道理却始终不能了解,恳请禅师为我指点!”
石头希迁禅师说道:“肯定的不对,否定的也不对,肯定的否定,否定的肯定也不对,恁这么时,该怎么办?”
药山禅师虽有契入,但未接心,过了一会,石头希迁说道:“你的因缘不在我这里,还是到马祖大师那边去吧!”
药山禅师去参拜马祖时,提出同样的问题。马祖说:“我有时叫他扬眉瞬目,有时又不叫他扬眉瞬目;有时扬眉瞬目是他,有时又不是他。你究竟怎样去了解他呢?”
药山听罢,一句话不说,便向马祖礼拜。马祖问道:“你见到了什么,要向我礼拜?”
药山回道:“我在石头禅师那儿,正像蚊子叮铁牛。”
听明白后,融会于心,那是理解;见到什么,体会实践,那是境界。
境界的深浅,不可言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废纸一堆
在白隐禅师门下有位弟子,自认已经开悟,既不拜佛,也不焚香,甚至经常撕碎《大般若经》来作草纸,并且常说:“我就是佛,经文是记载佛的说法,既然现在有佛在此,这些经文,全是废纸一堆,拿来当草纸用,有何不可!”
白隐禅师知道这件事,就对他说:“听说你已经成佛了,可喜可贺!但是,佛的屁股是何等尊贵,用这种废纸当草纸,不是太不相称了吗?以后你还是用清洁的白纸吧!”
有些禅者,以为奇奇怪怪的状况就是悟道,“喝佛骂祖”,不能随便的。反常,要有反常的实力,把佛经当作废纸,这是通达三藏,彻悟宇宙真理以后才可以说的,否则,白纸要爱惜,废纸也要爱惜。
乞丐与禅
挑水,称水僧是一位有名的禅师,曾在好几个丛林禅院住过,可以说饱参饱学,并在各地教过禅人。
他所住持的这座禅院,吸引了太多的僧信学徒,但这些学生往往不能忍苦耐劳,半途而废,使他不得不对他们表示,他将辞去教席,并劝他们解散,各奔前程。此后,谁也没有发现挑水禅师的行踪。
三年后,他的一位门人发现他在京都的一座桥下,与一群乞丐生活在一起,这位门人立即恳求挑水禅师给他开示。
挑水禅师不客气地告诉他:“你没有资格接受我的指导。”
门徒问道:“要怎样才能有资格呢?”
挑水禅师道:“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在桥下过上三五天,我也许可以教你。”
于是,这位门人弟子扮成乞丐模样,与挑水禅师共度了一天乞丐的生活。第二天,乞丐群中死了一个人,挑水禅师于午夜时分和这位学僧将尸体搬到山边埋了,事成之后,仍然回到桥下他们的寄身之处。
挑水倒身便睡,一直睡到天亮,但他这位学僧却始终未能入眠。天明之后,挑水禅师对门人说道:“今天不必出去乞食了,我们那位死了的同伴还剩一些食物在那儿。”然而这位门人看到那肮脏的碗盘,却是一口也吞咽不下去。
挑水禅师不客气地说道:“我曾说过你无法跟我学习,这里的天堂你无法享受,你还是回到你的人间吧!请不要把我的住处告诉别人,因为天堂净土的人,不希望有别人打扰!”
门人哭着跪下来,诉说道:“老师!您珍重吧!弟子确实没有资格跟您学习,因为您的天堂,弟子无法领会!”
一位真正禅者的眼中,天堂净土在哪里?卑贱工作里有天堂净土,爱人利物里有天堂净土,化他转境里有天堂净土。原来天堂净土是在禅者的心中,不在心外。
做女婿
一休禅师,在谈笑间有旋转乾坤的菩提心量。有一天,一位信徒来向他说道:“师父!我不想活了,我要自杀!请超度我吧!”
“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寻短见呢?”
“师父啊!我自从经商失败后就债台高筑,被债主们逼得无路可走,只有一死了之!”
一休禅师道:“难道除了死以外没有别的方法可想?”
信徒痛苦地说:“没有!我除了有一个年幼的女儿以外,已经山穷水尽别无所有了!”
一休禅师灵光一闪,说道:“哦!我有办法了,你可以把女儿嫁人,找个乘龙快婿,帮你还债呀!”
信徒仍然失望而着急地说:“师父!我的女儿是8岁的幼童,怎能嫁人呢?”
一休禅师道:“那你就把女儿嫁给我吧!我做你的女婿,帮你还债!”
信徒大惊失色道:“这……这简直是开玩笑!您是我的师父,怎能做我的女婿?”
一休禅师胸有成竹地挥挥手说:“要帮助你解决问题啊!好啦,好啦,不要再说了,你赶快回去宣布这件事,到迎亲那天,我就到你家里做女婿,快去,快去!”
这位商人弟子素来十分虔信一休禅师的智能,回家后立刻宣布:某月某日一休禅师要到家里来做他的女婿。这个消息一传出去,立刻轰动全城。
到了迎亲那一天,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一休禅师抵达后,吩咐在门前摆一张桌子,上置文房四宝,一休禅师写起书法来了,大家看一休禅师的字写得好,争相欣赏、购买,反而忘了今天到底来做什么的。结果,买书画的钱积了几箩筐。
禅师问信徒说:“这些钱够还债了吗?”
信徒欢喜得连连叩首:“够了!够了!师父你真是神通广大,一下子就变出这么多钱!”
一休禅师长袖一挥说:“好啦!问题解决了,我女婿也不做了,还是做你的师父吧!再见!”
事实上,有禅的人,就能这样方便解决问题。
谁是禅师
佛光禅师在参禅的生活中,经常忘记自己。一些从各方前来参学的禅者,要求拜见禅师,面请教益,侍者通报时说,某位学僧从某地来,想见禅师问禅。
佛光禅师总是自然地反问:“谁是禅师?”
有时,佛光禅师在吃饭时,侍者问:“禅师!你吃饭吃饱了吗?”
禅师也像很茫然似地问道:“谁在吃饭?”
一次,佛光禅师下田锄草,从早到晚,都没有休息一下,寺里大众见到他都慰问说:“禅师!你辛苦了!”
佛光禅师礼貌地答道:“谁在辛苦?”
“谁在辛苦?”、“谁在吃饭?”、“谁在经行?”、“谁在说话?”佛光禅师经常忘了自己这样回答别人,也这样反问别人。
不少的禅者学人,因佛光禅师的话而寻回了自己,认识了自己。
世间上的人,有时肯定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知识、自己的拥有,反而失去真正的自己;有时候什么都不认同、不肯定,又迷失了自己,像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立场。如果一旦有了禅,虽然否定了一切,其实拥有了一切;虽然肯定了一切,其实解脱了一切。
隐居地方
无德禅师一向在行脚,一天来到佛光禅师处,佛光禅师对他说:“你是一位很有名的禅者,可惜为什么不找一个地方隐居呢?”
无德禅师无可奈何地答:“究竟哪里才是我的隐居之处呢?”
佛光禅师道:“你虽然是一位很好的长老禅师,可是却连隐居之处都不知道。”
无德禅师说:“我骑了30年马,不料今天竟被驴子摔下来了。”
无德禅师在佛光禅师处住了下来,一天,有一学僧问道:“离开佛教义学,请禅师帮我抉择一下。”
无德禅师告诉他道:“如果是那样的人就可以了。”
学僧刚要礼拜,无德禅师说:“你问得很好,你问得很好!”
学僧道:“我本想请教禅师,可是……”
无德禅师道:“我今天不回答。”
学僧问:“干净得一尘不染时又如何呢?”
无德禅师答道:“我这个地方不留那种客人。”
学僧问:“什么是您禅师的家风?”
无德禅师说:“我不告诉你。”
学僧不满地责问说:“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无德禅师也就不客气地答道:“这就是我的家风。”
学僧更是认真地责问道:“您的家风就是不回答任何一句话吗?”
无德禅师说:“打坐!”
学僧更顶撞道:“街上的乞丐不都在坐着吗?”
无德禅师拿出一个铜钱给学僧。
学僧终于省悟。
无德禅师再见佛光禅师,报告说道:“当行脚的时候行脚,当隐居的时候隐居,我现在已找到隐居的地方了!”
自古以来的禅僧,有的行脚称水,有的陆沉隐居;有的躲藏盛名之累,入山唯恐不深;有的接待十方,等待有缘的传灯之人。究竟怎么做才是禅僧真正的生活行止呢?正如无德禅师所说:“当行脚的时候行脚,当隐藏的时候隐藏。”
地狱
无德禅师收了不少青年学僧,大家慕名而来跟他学禅,禅师叫大家不准带任何东西进山门。在禅堂里,他要学僧“色身交予常住,性命付给龙天”,但学僧有的好吃懒做,讨厌工作;有的贪图享受,攀缘俗事。无德禅师不得已,说了下面这段故事:
有一个人死后,神识来到一个地方,当他进门的时候,司阍对他说:“你喜欢吃吗?这里有的是东西,任你吃。你喜欢睡吗?这里睡多久也没有人打扰。你喜欢玩吗?这里有各种娱乐由你选择。你讨厌工作吗?这里保证没有事可做,更没有人管你。”
于是此人高高兴兴地留下来。吃完就睡,睡够就玩,边玩边吃,三个月来下来,他渐渐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于是跑去见司阍。
并求道:“这种日子过久了,并不见得好,因玩得太多,我已提不起什么兴趣;吃得太饱,使我不断发胖;睡得太久,头脑变得迟钝;您能不能给我一份工作?”
司阍:“对不起!这里没有工作。”
又过了三个月,这人实在忍不住了,又向司阍道:“这种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如果你再不给我工作,我宁愿下地狱!”
司阍:“你以为这里是天堂吗?这里本来就是地狱啊!它使你没有理想,没有创造,没有前途,渐渐腐化,这种心灵的煎熬,要比上刀山下油锅的皮肉之苦更来得叫人难以忍受啊!”
禅,不是闭眼打坐,闭眼打坐只是进入禅的方法之一,真正的禅是什么?搬柴运水是禅,腰石桩米是禅,犁田锄草是禅,早耕晚课是禅。其它还有忍耐慈悲是禅,劳苦牺牲是禅,方便灵巧是禅,棒喝教化是禅。无禅是地狱,有禅才是天堂极乐。
众学僧听完故事之后终于参悟。
赵州小便
有一佛教信徒,问赵州禅师:“请问禅师,参禅怎样才能悟道呢?”
赵州禅师被他一问,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要去小便了!”说后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那个信徒说:“你看,小便这样的小事,还要我自己去,别人不能代替。”
意思是说如何参禅悟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怎么来问我呢?
像这样暗示的教学作风,多么活泼,多么高明,又多么透彻。
佛教说:各人吃饭各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生死大事,参禅悟道需要自己去实践、体证,父母手足,亲人朋友,谁也替换不了。从禅学来看,每个个人都是卓然独立的生命!
抢不走
一日,临济禅师跟随老师黄檗禅师一同下田工作。临济禅师走在黄檗禅师的后面,黄檗禅师回头一看,发现临济禅师空着手,因此就对他说道:“你怎么忘记带锄头来呢?”
临济禅师回答道:“不知谁给我拿走了。”
黄檗禅师停下脚步道:“你走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临济禅师向前,黄檗禅师就竖起锄头道:“单单是‘这个’,世界之上就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动。”
临济禅师一听这话,就毫不客气地立刻从黄檗禅师手中把锄头抢过来,紧紧地握在手中,说道:“刚才老师说谁也拿不动‘这个’,现在为什么‘这个’在我的手中呢?”
黄檗禅师道:“手中有的未必有,手中无的未必无,你说,今天有谁给我们耕田呢?”
临济禅师道:“耕田的由他耕田,收成的由他收成,关我们何事?”
临济禅师这么说了以后,黄檗禅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回到僧院。
不久,沩山禅师就这件事问仰山禅师道:“锄头在黄檗禅师手中,为什么却被临济夺去?”
仰山禅师答道:“强取豪夺虽然是小人,可是他的智能却在君子之上。”
沩山禅师再问仰山道:“耕种和收成,临济为什么要说不关己事呢?”
仰山禅师不答,反问道:“难道就不能超脱对待关系之外吗?”
沩山禅师一句话不说,转身也回到了僧院。
黄檗禅师的转身,沩山禅师的转身,转身的世界,就是肯定一切的世界。世人有理话多,无理更是话多,若能在真理之前回头转身,那不是另有一番世界吗?
知恩报恩
临济禅师向亲教老师黄檗禅师告辞他去。
黄檗禅师就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临济禅师答道:“不是到河南,就是去河北。”
黄檗禅师当场就打了临济禅师一拳,临济禅师抓住黄檗禅师回打他一巴掌。黄檗禅师被打后,哈哈大笑着呼叫侍者道:“你去把百丈先师的禅板和经案给我拿来!”
临济禅师也高呼道:“沙弥!顺便将火拿来!”
黄檗禅师道:“我话虽然如此说,火也烧不着的,你尽管去你的,今后你必须堵塞天下人的嘴巴!”
后来沩山灵佑就这件事问仰山禅师道:“像临济的言行,是否背叛了老师黄檗?”
仰山:“并非如此。”
沩山:“你的想法究竟如何呢?”
仰山:“只有知恩的人才懂得报恩。”
沩山:“在古代圣贤之中,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仰山:“有的,只是时代已经很远,我不想向老师叙述。”
沩山:“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是我并不知道,还是请你说说看!”
仰山:“例如在《楞严经》中,阿难赞歎佛陀说:‘我愿把一颗赤诚之心奉献给像尘埃那么多的国家和众生。’其实,那就叫作‘报佛恩’,这不就是报恩的实例吗?”
沩山:“的确如此,的确如此!见识和老师的程度相同时,会减损老师一半的盛德;唯独见识超出老师时,才可以传授老师的遗教。”
在禅宗史上,黄檗、希运和临济义玄禅师传承禅法,叫作临济宗;沩山、灵佑和仰山慧寂禅师传承的禅法叫作沩仰宗,他们同是百丈怀海禅师的门人或再传弟子。沩山的年岁比黄檗和临济都长,而且宗风不尽相同,能一再推崇黄檗和临济,此也即所说的量大德大,恩大禅大了。
草木成佛
日本真观禅师最初研究天台教义6年,后来改习禅学7年,为了寻师访道,以期明心见性,找到自己的本来面目,习禅定,又经历了12年之久。
20多年以后,他终于在禅门中得到了自我消息,因此束装返国,在东都、奈良等地弘扬禅法。各地学者来参禅求道者蜂拥而至,大家都争相以困难的问题,要他解答。那些问题包括:
一、什么是吾人自己的本来面目?
二、达摩祖师西来大意是什么?
三、人问赵州狗子有无佛性,赵州时而说有时而说无,究竟是有是无?
问题虽多,真观禅师总是闭着眼睛,不予回答。有人也知道真观禅师不愿和人议论禅门公案,大家对公案禅说来说去,并不能得到真正的受用。
一天,有一位50余岁的天台学者道文法师,研究天台教义30余年,慕名而来,非常诚恳地问道:“我自幼研习天台法华思想,有一个问题始终不能理解。”
真观禅师非常爽朗地答道:“天台法华的思想博大精深,圆融无碍,应该问题很多,而你只有一个问题不解,不知是什么问题?”
道文法师问道:“法华经》说:‘情与无情,同圆种智。’这意思就是认为树木花草皆能成佛,请问:花草成佛真有可能吗?”
真观禅师不答反问:“30年来,你挂念花草树木能否成佛,对你有何益处?你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如何成佛,你要作如是想才对!”
道文法师先是讶异,然后道:“我没有这样想过,那请问我自己如何成佛?”
真观禅师道:“你说只有一个问题问我,关于第二个问题就要你自己去解决了。”
花草树木能不能成佛?这不是一个重要问题,因为大地山河,花草树木,一切宇宙万物,都是从我们自性中流出的,只要我们成佛,当然一切草木都跟着成佛,不探讨根本,只寻枝末,怎能进入禅道?
禅,要我们当下认识自我,不要去攀缘其它。
沙弥问答
甲乙两座禅寺都由禅师住持。两寺禅师经常训练门徒的禅锋机语,两寺每日均各指派他们寺中的沙弥前往市场买菜。
甲乙两寺的沙弥,有一天在路上相遇,甲寺沙弥问乙寺沙弥道:“请问你到哪里去?”
乙寺沙弥回答道:“风吹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去!”
甲寺沙弥想不到乙寺沙弥会这么回答,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才好,归告甲寺禅师,师责备道:“傻瓜!你可再问,假如没有风时,你要到哪里去呢?”
甲寺沙弥记着师父指示,第二日途中相遇,甲寺沙弥胸有成竹地问乙寺沙弥道:“喂!你今日到哪里去?”
乙寺沙弥非常从容地答道:“腿要走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
甲寺沙弥因答案出乎意外,一时语塞,归告甲寺禅师,师更责备道:“你真傻,你可继续问,假使腿子不走时,你要到哪里去呢?”
甲寺沙弥用心记住师父的指示,又一日,途中再度相遇,甲寺沙弥问乙寺沙弥道:“喂!你今天要到哪里去?”
乙寺沙弥用手往前面一指,回答道:“我到市场买菜去!”
乙寺沙弥揭出底牌,甲寺沙弥不知话语如何为继。
从甲乙两寺的沙弥可以看出禅的风姿,甲寺沙弥虽然善良有礼,但缺少禅的机辩,反观乙寺沙弥随口说来,话既幽默有趣,言又禅味风生。所以禅不能拘泥执着,禅慧思捷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信手拈来,总会皆成妙谛。
本来,甲乙两沙弥皆到市场买菜,甲寺沙弥的寒暄,乙寺沙弥的妙语,先答风吹,再答脚走,最后三答才点出目的,这就是所说从禅心中流露出的禅机妙用了。
打灯笼
佛光禅师向学僧提一则公案道:
古时,人们大多用纸糊的灯笼点上蜡烛照路,某日一位盲者拜访了他的一位朋友,辞别时,因为天色已暗,他的朋友就给他一只灯笼,让他照路回家。
盲者谢绝朋友的好意说道:“我不需要灯笼,无论明暗,对我都是一样。”
朋友解释道:“我知道你不需要灯笼照路回家,但如果你不提灯笼的话,别人也许会撞着你,因此你最好还是带着。”
话说得有理,这位盲者就提着灯笼回家了,但走不了多远,却被来人撞个正着,盲者骂来人道:“看你走到哪里去了?难道你没看见我手里的灯笼?”
路人除致歉意外,还说道:“老兄!你的蜡烛已经熄了。”
盲者道:“是你的心灯灭了,岂关我的蜡烛灭了?”
见性的人,光照着般若与黑暗的无明,在他都是一样,没有分别,黑暗的烦恼固然苦人,光明的烈日,又何不炙人?虽然如此,何妨运用慈悲方便,提一只灯笼照开众生的心灯。
我不识字
在一座藏经楼上,有一禅者在里面从不看经,每日只管打坐,于是管理藏经楼的藏主就问道:“大德每天打坐,为何不看经呢?”
禅者坦诚地回答道:“因我不识字。”
藏主道:“为什么不请教人呢?”
禅者反问道:“要请教谁呢?”
藏主不客气地道:“你可向我请教呀!”
禅者起立、作礼、合掌问讯道:“请问这个是什么?”
藏主当时经这一问,无言以对,因为“这个”,意指自性,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禅宗不立语言文字,实在因为语言文字不能表达自性真如的本来面目。六祖惠能大师当初未到黄梅时,就能听经解义,但对自家大事并未契入,到了五祖那里,虽终日在磨坊里作苦役,不曾阅经读藏,但终能明心见性,可见悟道非从文字上得。
藏经楼上的禅者,虽不看经,却能老实修行,每日只管打坐。藏主慈悲,劝其阅藏,禅者无奈,只得以悟境相示。禅,不限于文字,只要认真参究,豁然贯通,一样可以悟出本来面目。
安住何处
唐朝丹霞禅师有一次想要去拜见马祖禅师,在路上碰到一个白须苍苍的老人及一个髻龄的童子,丹霞禅师见老者气宇不凡,因此向前恭谨地问道:“公住何处?”
老人用手一指上下,回答道:“上是天,下是地。”这意思是说宇宙之内都可为家。
丹霞好像抓住了老人的辫子,追问道:“若遇天崩地陷时怎么办?”这意思是说宇宙天地毁灭了怎么办呢?
老人高声呼叫道:“苍天!苍天!”
童子就在旁边“嘘”了一声,这嘘声的意思是透露自家本性的住处是不生不灭的。
丹霞大大地赞美道:“非其父不生其子。”
老人与童子随即入山而去。
慈航法师说:“只要自觉心安,东西南北都好。”所以上是天,下是地,处处无家,处处为家。
但世间人把自己住在声色货利里,住在功名权力里,而声色货利、功名权力都在变异不停,哪里里能平安无事地安住?
人若能肯定自己,不被五欲六尘的境界牵着鼻子走,心能安住,则天崩地裂又奈我何!
一室六窗
仰山禅师有一次请示洪恩禅师道:“为什么吾人不能很快认识自己?”
洪恩禅师回答道:“我向你说个譬喻,如一室有六窗还有六猕猴,有一猕猴蹦跳不停,另有五只猕猴从东西南北窗边追逐猩猩。猩猩回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六只猕猴,六只猩猩,实在很不容易很快认出哪里一个是自己。”
仰山禅师听后,知道洪恩禅师是说吾人内在的六识,即眼、耳、鼻、舌、身、意追逐外境的六尘,即色、声、香、味、触、法,鼓躁繁动,彼此纠缠不息,如空中金星蜉蝣不停,如此怎能很快认识哪里一个是真的自己?因此便起而礼谢道:“适蒙和尚以譬喻开示,无不了知,但如果内在的猕猴睡觉,外境的猩猩欲与他相见,且又如何?”
洪恩禅师便下绳床,拉着仰山禅师,手舞足蹈地说道:“好比在田地里,防止鸟雀偷吃禾苗的果实,竖一个稻草假人,所说‘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
仰山终于言下契入。
我们为什么不能认识自己?主要是因为真心久被尘劳封锁。好比明镜,被尘埃遮盖了,哪里能显现明镜的光照?真心不显,妄心反而成为自己的主人,时时刻刻攀缘外境,所说心猿意马,不肯休息。
人体如一村庄,此村庄中主人已被幽囚,为另外六个被强盗土匪占有,拟此兴风作浪,追逐六尘,人体村庄一室六窗,从此怎么能平安呢?
好事不如无事
有一次赵州从谂禅师提起一句禅话道:“佛是烦恼,烦恼是佛。”
学僧不解,因而纷纷要求赵州解释,学僧们问道:“不知佛在为谁烦恼?”
赵州从谂回答道:“为一切众生烦恼!”
学僧再进一步问道:“如何可以免除这些烦恼呢?”
赵州从谂严肃地责问学僧道:“免除烦恼做什么?”
又有一次赵州从谂禅师看到弟子文偃在礼佛,便用柱杖打他了一下,问道:“你在做什么?”
文偃答道:“礼佛!”
赵州从谂斥责道:“佛是用来礼的吗?”
文偃道:“礼佛也是好事。”
从谂道:“好事不如无事。”
烦恼是病,佛道也是病,佛菩萨是真有病吗?不是的!佛菩萨是为一切众生而病。佛陀降诞娑婆,观音行化苦海,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所以佛菩萨悲悯众生,免除众生的烦恼,是为了什么呢?
礼佛虽是好事,但却莫执着于此“好事”功德,无事才是真正的好事。
我们的禅道
有一学僧去拜访越溪禅师,问道:“禅师!我研究佛学、儒学20年,但对于禅道却一窍不通,你能指示我一些吗?”
越溪禅师并不开口,只是迎面打了他一巴掌,吓得学僧夺门而出,心想:真是莫名其妙,我一定要找他理论。
正在生气的学僧在法堂外碰到了首座老禅师,老禅师看他一脸怒相就和蔼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到我那里喝杯茶吧!求道的人有什么事值得生气呢?”
学僧一边喝茶,一边开始抱怨越溪禅师无缘无故地打他。当学僧这么一说时,冷不妨老禅师立即挥手也打了他一巴掌,手上的茶杯哗啦一声掉在地上,老禅师道:“刚才你说已懂得佛法儒学,只差一些禅道,现在,我就用禅道供养你了。你知道什么是禅道了吗?”
学僧愣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老禅师又追问一次,学僧始终答不出来,老禅师道:“真不好意思,就让你看看我们的禅道吧!”说着,就把打碎的茶杯捡起来,然后拿起抹布,把刚才洒了一地的茶水擦干,接着又说:“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禅道呢?”
学僧终于体悟,“禅道”即在身边!从此就在越溪禅师座下参学。
禅宗参学请法,动不动就是打骂,其实禅者的温和洒脱与打骂的行为完全是两回事,但禅者硬说打骂皆是禅道,原因是打骂此表达禅道来得凌厉,让你彻身彻骨的容易感受罢了。比方禅者的风范,能屈能伸,打破茶杯,把它捡起来,泼出的茶水,可以把它擦干。
自忏忏他
有一位信士问普交禅师道:“修忏悔法门是为了自己忏悔,还是为他人忏悔呢?若为自己忏悔,自己罪性从何而来?若为他人忏悔,他人非我,怎能为他忏悔?”
普交禅师一时无以回答,便开始称游参访,希望解答这个疑难问题,一日到泐潭禅师处,脚刚踏进门,泐潭禅师便大“喝”了一声。
普交禅师虽然不知“喝”一声的意义,但想到既然前来问道,总该自己先表明来意,哪里知正要开口,泐潭的禅杖已打了过来。
普交不知所以,但只有忍耐,经过数日后,泐潭禅师对普交说道:“我有古德公案想与你商量。”
普交正要启口说好,泐潭又大“喝”一声!在此喝声下普交禅师豁然开悟,不禁哈哈大笑。泐潭禅师走下禅床,执着普交禅师的手道:“你会佛法吗?”
普交禅师大“喝”一声,复将泐潭禅师的手推开。
泐潭禅师哈哈大笑。
说到忏悔法门,有深浅层次:作法忏、功德忏、无生忏等。偈称:“罪从心起将心灭,心若灭时罪也亡;心亡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为自己忏,也为他人忏;为他人忏,也为自己忏;自他无二,事理一如,何必要把自己与一切众生分开?
说到罪业,在事相上当然有罪有业,有业有报,但在自性本体上,哪里有罪业之假名?“喝”的一声,是善是恶?是常是暂?是己是他?众生的分别在真理上实则无分别。
炷香增福
唐朝的裴休宰相是一位很虔诚的佛教徒,他的儿子裴文德,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皇帝封他为翰林。但是裴休不希望儿子这么早就飞黄腾达,少年进仕。因此就把他送到寺院里修行参学,并且要他先从行单上的水头和火头做起。
这位少年得意的翰林学士,天天在寺院里挑水砍柴,弄得身心疲累,而又烦恼重重,心里就不停地嘀咕,不时地怨恨父亲把他送到这种深山古寺里来做牛做马,但因父命难违,强自隐忍,像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忍耐不住,满怀怨恨地发牢骚道:“翰林担水汗淋腰,和尚吃了怎能消?”
寺里的住持无德禅师刚巧听到,微微一笑,也念了两句偈回答道:“老僧一炷香,能消万劫粮。”
裴文德吓了一跳,从此收束身心,苦劳作役。
伟大人物不是坐在高位上给人崇拜的,禅者是从卑贱作务、苦役劳动中身体力行,磨励意志的。儒者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教诲,佛教更是重视苦行头陀,劳役历练。
与佛无缘
有位信徒非常虔诚,有次遇到水灾,他只好爬到屋顶上避水,水渐渐涨高,终于淹到他脚下了,他急忙祈求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赶快来救我啊!”
不久,他发现一位原住民驾了一艘独木舟要救他,他却说:“我不要你这原住民来救我,我要观世音菩萨来救我。”
独木舟没办法只好驶走,雨水继续上涨,已高及腰部,他很着急地祈求道:“观世音菩萨赶快来救我啊!”
然后又来了一艘快艇,要载他到安全的地方,他又说:“我一生最讨厌科技文明,什么机械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我有观世音菩萨来救我。”
快艇只好驶去,水已涨到胸部,他大喊着:“观世音菩萨赶快来救我啊!”
然后来了一位美国人驾直升机来救他,信徒一看:“你是外国人,我不要你来救我,我有观世音菩萨救我。”
结果信徒几乎被水淹死,好在遇到一位佛光禅师,把他救起,他向禅师抗议道:“像我如此虔诚地信仰佛,为什么观世音菩萨却不来救我?”
佛光禅师解释道:“你真是冤枉了观世音菩萨,当你水淹到脚时,菩萨变化了独木舟救你,你却因为对方是原住民而不喜欢。不得已,菩萨又变作快艇来救你,你又说你不喜欢科技文明的机械。没办法,菩萨赶快化身直升机救你,你也不愿意。观世音菩萨一次一次地救你,你不但不感谢,还嫌这个嫌那个,看起来你与佛菩萨无缘,我真不该救你,还是让你到阎罗王那儿报到好了。”
菩萨三十三化身,光是执着信仰,而无禅的智能,不能认识“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难怪佛光禅师要慨叹不管了。
女子入定
佛陀有一次在说法时,有一个女子就坐在佛陀身旁入定,文殊菩萨就问佛陀道:“佛陀!这个女子为什么能在您身旁就座,且入于三昧?而有智能第一之誉的我,为什么却不能呢?”
佛陀回答道:“你把她从定中引出,自己去问她。”
于是文殊菩萨就绕此女子三匝,并鸣指一下,但此女子都无动于衷,文殊甚至把她托至梵天,尽其神力,都不能使这个女子出定。
佛陀便道:“现在,就算有百千万个文殊,也没有办法使这女子出定。如果一定要她出定,在下方世界过四十二恒沙国土,有位罔明菩萨可以做得到。”
不久罔明菩萨从地下涌出,向佛陀作礼后,便至此女子前,鸣指一下,此女子就马上出定了。
罔明应该就是无明了。禅定,不为外境所动,虽文殊般若智能,也不为所动,但无明烦恼的力量不可小看,随便一句话,能令你欢喜,也能令你烦恼;随便一件事,能让你高兴,也能让你生气。
人生存于世,若无禅定实在可怜,每日生活,他人要我们欢喜,说几句好话,我即欢喜;要我烦恼,说几句坏话,我即暴怒。别人掌握了我,我不能自主,连喜乐我都无法对治,此皆禅定不够。
虽是女子,但能入定,文殊菩萨也不能动,但下方的无明起时,所说“一念瞋心起,百万障门开。”
不肯放下
两个年轻的和尚正在赶路,途中遇到一条大河。
岸边有一位年轻女子无法过河,请求和尚帮忙。师兄毫不犹豫地把女子抱过河去,二话不说放下女子又继续赶路。
师弟对师兄的行为颇有微辞,心里一直嘀咕不停。过了好久,师弟终于忍不住质问师兄:“你是出家人,不能近女色,怎么能抱那女子过河呢?”
师兄笑了,说:“我是抱了那女子,但我能把她抱过河就放下了,而你却是放这女子在心里走了数十里路还不肯放下。”
大无畏
有一次五台山隐峰禅师推着车子搬运物品赶路,马祖道一禅师正好伸着脚坐在路中休息,隐峰禅师请求马祖把脚缩回去,以便让他的车子可以顺利通过,马祖却说:“我只伸不缩。”
隐峰也不甘示弱的说道:“我只进不退。”
两人相持不下,于是隐峰禅师不顾一切,仍然推车向前,结果辗伤了马祖禅师的脚。马祖回到寺里,立刻登堂说法,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对聚集的寺中大众说道:“刚才是谁辗伤了我的脚,快站出来!”
隐峰禅师便走到马祖面前,伸出了脖子,马祖放下斧头说道:“你肯定了的前途便毫无犹豫的前进,大千世界你都可以走了。”
隐峰缩回脖子,向马祖跪拜顶礼,然后弯腰退走。马祖称赞道:“能进也能退,才是真正法器。”
禅者的行为,初看都好像非常怪异。为了推车,怎可将老师的脚辗伤?受伤的老师怎可用斧头报复?但师徒之间原来在以此论道说法。进,是肯定前途;退,是真正法器。看起来“能进能退”,都是禅者的大无畏了。
一休吃蜜
一休禅师还是小沙弥的时候就很有禅风。有一天有一位信徒送一瓶蜂蜜给他的师父,师父这天刚要出门,心想:这瓶蜜放在屋里很不安全,一休可能会偷吃,因此把一休叫来吩咐道:“一休!刚才信徒送来这瓶毒药,药性强烈,非常危险,你千万不可贪食。”
一休是个很机灵的人,他当然懂得师父的意思,师父走了以后,他就把整瓶蜂蜜吃光了,饱尝一顿之后,心想师父回来时怎么交待呢?灵机一动,就随手将师父最心爱的一只花瓶打碎,当师父回来时,一休倒在地上号啕大哭,向师父哭着说道:“师父!我犯了不可赦免的罪过了。”
“一休!你做了什么错事?”
“师父!我把您心爱的花瓶打破了!”
“一休,你怎么这样粗心大意,把那么贵重的花瓶打破了?”
一休无限憾恨似地忏悔道:“师父!我知道不该将您的花瓶打破,为了表示忏悔,向师父做个交待,我只好以死来谢罪,所以把您的那瓶毒药吃下去了!”
这样的谢罪方式,使师父哑巴吃黄莲,哭笑不得!
禅,用在修道上,固然可以明心见性,用在其它生活上,也有它的妙处。禅是智能,是般若的智能,幽默的智能。一休小小年纪,如此机灵,以如此方法来谢罪忏悔,这岂不正是禅的幽默吗?
夜游
在仙崖禅师住的禅院里,有一位学僧经常在晚上,偷偷地爬过院墙到外面去游乐。仙崖禅师夜里巡寮时,发现墙角有一张高脚的凳子,才知道有人溜到外面去,他不惊动别人,只是顺手把凳子移开,自己站在凳子的地方,等候学僧归来。
夜深的时候,游罢归来的学僧,不知凳子已经移走,一跨脚就踩在仙崖禅师的头上,随即跳下地来,才看清是禅师,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仙崖禅师毫不介意地安慰道:“夜深露重,小心身体,不要着凉,赶快回去多穿一件衣服。”
全寺大众,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仙崖禅师也从来没有提起,但自此以后,全寺100多位学僧,再也没有人出去夜游了。
最好的教育是爱的教育,以鼓励代替责备,以关怀代替处罚,更容易收到教育的效果!
如仙崖禅师者,把禅门的教育特色,发扬到了极点。禅门的教育,向来以慈悲方便为则,就算棒喝、磨练,也要先看被教育者的根机,才以大慈悲大方便相待,天下的父母老师,应先看看儿女学生是什么根性,施以什么教育,感化、慈爱、身教,乃是最好的禅的教育。
未上树时
山东的香严智闲禅师有一次在法堂上开示道:“有人想要彻悟自己的本来面目,口衔树枝,脚不踏枝,手不攀枝,忽然听到树下有人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如果不回答他,就违反了出家人慈悲开示的本分,但是如果要回答他,开口便会堕落而失去生命!在这种情形下,该怎么办才对?”
当时在座的大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众人中有一位叫虎头招上座的禅者看到没有人能回答,就站起来道:“树上即不问,未上树时请禅师说说看!”
智闲禅师听了,哈哈大笑,然后以偈答道:“子碎母啄,子觉母壳,子母俱忘,应缘不错,同道唱和,妙称独脚!”
智闲禅师的问题,问得奇特,难以回答。但禅的参究,有时要一直追问下去,有时却要注意转身,不能食而不化。虎头招禅师给这个问题一个转身,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未上树就可以问了,何必要等上树才问?
“参话头”,只要把话头找出,何必斤斤计较枝末细节?好像母鸡孵蛋,“子碎母啄”,不在乎是子碎或母啄,而重在生命的诞生!禅者只要觉悟什么是祖师的西来意,何必管它上树不上树呢?
半肯半不肯
洞山良价禅师在南泉普愿禅师座下悟道时,刚这一天是到他剃度恩师称岩昙晟禅师的忌日,因此就设斋上供,有学僧问道:“禅师于令师称岩处,得到什么开示?”
洞山答:“虽在称岩座下,但不曾垂蒙指示。”
学僧疑惑地问:“既然不蒙指示,为何要设斋供奉他?”
洞山说:“我怎敢违背他呢?”
学僧又说:“我真不懂,你来南泉普愿禅师处悟道,为什么却为称岩设斋?”
洞山平和地回答:“我不尊先师的道德佛法,只尊重他不为我说破,单凭这一点就胜过父母。”
学僧接着又问:“禅师既然为先师设斋,那么肯定先师的禅风了?”
洞山答:“半肯定一半不肯定。”
学僧问:“为什么不全部肯定呢?”
洞山答:“因为如果全部肯定就辜负先师了。”
洞山良价禅师是在老师称岩圆寂后,见水中自己的影子才开悟的,他的悟道偈称:“切忌随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洞山悟道,虽是在老师圆寂之后,但不忘师恩,因此在忌辰设斋致祭,致祭恩师就是感谢他未说破,所以才睹影自悟。修行若是全依赖师长,将会失去自己;若是全靠自己,没有指引,何能因指见月?所以师资相助,这就是半肯半不肯的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