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刘令迪的这番叙述之后,丁丰达唯有叹息而已。叶维松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却突然愤怒地说道:"陈季同这么个学轮船制造的学生出身的'东方社交明星',顶着中国驻法国公使馆参赞和总兵衔福建候补副将这两个官名,又可以算是大清朝的外交官、又可以算是大清朝的武将。可是这些年来,他这个外交官兼武将除了会写几本法文书、会当'东方社交明星'、会做那些龌龊的勾当之外,还会些什么?!"
刘令迪和丁丰达看着叶维松,目光中充满了对于叶维松的这番高论的惊愕和赞许!
这天的午宴持续的时间很长,酒菜果品不停地重新换上。可是与此同时,丁家在那两座大厅之外的一些屋子中,还预备了许多桌麻将牌,若是有谁想去打几圈,随时都可以去打。
张孟前本来就不喜欢听戏,再加上他这些天心烦,因此,他听着那些咿咿呀呀的声腔就更觉得心头冒火。他在宴会上与天津机器局、旅顺军械局的一些相熟官员同席,临近几桌席面上的人也都是他的熟人。他今天喝酒不多,虽然也有人真真假假地不停地劝他多喝一些,可是由于他的酒量之大是出了名的,因此,那些人劝是劝,看他实在懒得喝,也就算了,更没人敢找他来拼酒。宴会进行了四分之一个时辰(半个小时)之后,各桌席面上的人渐渐地走动得更多了,有相互敬酒的、也有借敬酒之机串桌悄谈些机密话的。与此同时,有人着了迷似的听戏,有人找牌搭子去打麻将牌,有人则退席暂去舒散一下。那个曾经在赌博时赢了张孟前两千两白银和张家在广州的那所房屋的商人吕彼德这天也参加了宴会,他坐在与张孟前所在的这桌席面相邻的一桌席面上。吕彼德趁着张孟前所在的这桌席面上的几个人暂时离座的机会,走过来与张孟前还有天津机器局的蒋东培、旅顺军械局的董云长悄悄谈了一会儿军械原料以及枪炮子弹生意的事。这笔生意他们早有默契,此时不过是再重申一下而已。
吕彼德走开,到别桌找人敬酒之后,张孟前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双倦眼,朝四周略一扫视,忽然,他看见了坐在不远处一桌席面上的一个洋行买办唐显陶,不觉想起一些旧事来。--他在去年夏天,认识了唐显陶一家,从那时起、直到前些天,他与唐显陶最宠爱的一个妾郭怜怜曾偷过几次情。他知道,唐显陶今天将自己的太太贾氏和郭怜怜都带来了。此时,在一股特别烦躁的情绪的驱使之下,他任凭他自己将全部意识都沉浸到对于郭怜怜的那一片绮念之中……
张孟前又看了看唐显陶,不由得毫无顾忌地、傲慢地微笑了一下。而此时,唐显陶则一边喝着酒、一边全心全意地与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官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话。张孟前将手边的一个酒杯拿起,略喝了一口,然后,他一边站起身、一边向旁边的蒋东培、董云长等人说道:"听戏没意思。我先去略散一散,再去打牌。"蒋东培、董云长等人此时还未吃够菜、喝够酒、聊够话、听够戏,于是,他们只是敷衍着向张孟前说道:"你先去。我们一会儿若想打牌,也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