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晋看了双绣一眼,虽然微微露出了一些嗔怪之意,但是仍旧很和蔼地对双绣继续吩咐道:"大年下的,福晋总得抹几回骨牌、赶几回围棋,散得迟了是常事,未必现在就歇下了。你只管快快去请,见到福晋,让她立刻就过来,不要耽搁了。"
双绣见太福晋执意命她去请,不敢再多言,只得应命而去。过了不久,只见衡亲王福晋舒穆禄氏在双绣和她自己的贴身大丫鬟丛桂的陪伴下,来到了太福晋面前。舒穆禄氏是个极讲究礼节和规矩的人,每次来见太福晋之前都必须先整整装饰、换换衣裳,可是这时太福晋所见到的舒穆禄氏却和往常显得很不一样--虽然她还梳着平平整整的两把头和燕尾髻,可是装饰于其上的簪环、穗子、绒花已经几乎都卸下了;在她家常穿着的那件紫缎镶花青狐出锋长袍外面并没有再罩上一件经过繁复精细的五镶五滚、盘着大云头的福字团花摹本缎丝绵坎肩,而只是松松地罩着一件深青绸面子的毡斗篷。很显然,舒穆禄氏在听到双绣所传的太福晋请她立刻就过来的话之后,就匆匆地过来了--太福晋在这么晚还有话跟她商量是很罕见的举动,这不能不让她觉得奇怪,她怀疑这是不是由于王府中出了什么让太福晋不放心或者生气的事,在她还没来得及知道之前就被人先报告给太福晋知道了。舒穆禄氏拘谨地站在太福晋的面前,显得有些发窘,太福晋不由得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幸亏双绣去请得及时,你还没歇下。这么大冷的天,让你这么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真难为你了。你快别站在那儿立规矩了,赶快坐下,我有些要紧的话跟你商量。"太福晋的话音刚落,双绣和盈锦就连忙一起将一张搭着半旧的秋香色闪花缎面棉椅袱的楠木椅抬了过来,就近放在了软榻之前,请舒穆禄氏坐下。舒穆禄氏恭恭敬敬地告过坐之后,才轻轻地在椅子上坐下了。
"今天上午的曲子,你听着怎么样?"太福晋向舒穆禄氏问道。
舒穆禄氏一听,连忙答道:"好久都没听到这么妙的曲子了。那些曲子本来就都是用雅词填的,辞藻本来就比一般的花部戏要好得多,又经过太福晋的修改润色,编排裁夺,就觉得又胜过了从前好多。"
太福晋有些得意地笑道:"二十年前,我就将那些曲子的词重新改过一遍,但是总觉得还不满意,于是就撂在那儿了。前些天,重读成容若的《饮水词》,悟出了许多从前没体味到的意思,有所感触,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了那几折撂下了二十年的旧曲子了,我试着将以前怎么改也不满意的词又改了改,将曲子的宫商诸调重新编排了一下,让那些小孩子们试着演了一演,谁承想还算合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