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亲王府的新年景象……太福晋向衡亲王福晋舒穆禄氏说道:"陈廷安太太的四儿子,你今天上午也看见了,你觉得将咱们家清平许配给那孩子怎么样?"……"啊?"舒穆禄氏轻轻地惊叫一声,说道:"……太福晋,'旗民不婚',这是大清朝的铁律!……听说前两天,宫里已经传出话来,说太后们已经在询问谁家的格格该到了指婚的年龄了……近来旗下的各个世家纷纷传说,太后们现在存心笼络蒙古各旗各部" ……苏慕橘对苏有成太太说道:"……海棠一拒婚,这门婚事就永远别提了,那时小宽会是个什么情形,就可想而知了。" ……陈漱雪悄悄地朝在门边侍立着的云鬟瞅了瞅,心中不由得思量道:"以前还真没注意到她出挑得这样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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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四年正月初二(1865年1月28日)的晚上,已是掌灯时分过后两个时辰了,衡亲王府的女眷们早已都来过太福晋所住正房旁边的暖阁内,向太福晋行过了昏定之礼,各自回屋歇息去了,可是太福晋却仍旧脸朝外半倚半躺在一张雕漆楠木矮足软榻上,独自寻思事情。在离软榻不远之处,放着一张小小的黑漆针线桌,两个丫鬟--双绣和盈锦,各自坐在桌旁的两张罩着弹墨花绫棉垫子的瓷墩子上做着手中的针线活计。
太福晋的头发在几年前就已经完全变得雪白如银了,但是并不显得稀疏。这头银发被一根用羊脂白玉琢磨成的"大扁方"头簪撑起,梳成了略有云纹曲线起伏的蓬松的架子头,衬着两枚骨薄丝韧、式样古雅、色泽略显幽暗的金凤钗,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一顶鎏银錾金的凤翅头盔被戴在了太福晋的头上一般。太福晋的皮肤早已显得很松弛,下颌和脖颈上更是垂落下几摺明显地提示着她的衰老的皱皮,但是她的皮肤仍然还保存着淡淡的、天然的柔软和润泽。在这张软榻上,安设铺陈着半新不旧的秋香色片金妆花缎的靠背、引枕和用石青色金钱蟒织锦缎蒙面的白狐皮大坐褥,太福晋的身上所穿的那件湖绿色宁绸绣折枝花黑狐皮出锋的大氅上面还松松地搭盖着一条盘花洋绒毯,在那让室内的气氛显得迂缓而平静的灯影下,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飘浮易散的黯黯然的光泽,这光泽并不来自于正逐渐褪逝的奢华,倒更是呈现于那因为岁月而自然拥堆的沉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