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答道:"是。"
光绪皇帝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叹道:"我派孙师傅(孙家鼐)当京师大学堂的管学大臣,可是,他受命之后,却向我奏称,他对总理衙门所呈递的那份章程很不满意,并向我提出了他为筹办京师大学堂所设想的一些具体谋划,例如,他请求为举人、进士出身的京官设立仕学院;请求精简学科门类,特别是要取消专门学科内的兵学一门;请求将总教习由一人增设为二人,一人分管中学、一人分管西学。另外,孙师傅还提出,京师大学堂所附设的编译局应主要编译西学各书,不许将旧有经书在任意删节之后刊印发行。你觉得孙师傅的这些谋划可还妥当吗?"
梁启超听了光绪皇帝的这番话之后,急忙回奏了一大篇话,其主要内容是:他为何在起草《京师大学堂章程》的时候"略取日本学规,参以本国情形";他为何提出京师大学堂的"立学宗旨"是"应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有未备者,以西学补之;中学其失传者,以西学还之。以中学包罗西学,不能以西学凌驾中学。";他为何将京师大学堂的办学方针定为"一曰中西并用,观其会通,无得偏废;二曰以西文为学堂之一门,不以西文为学堂之全体;以西文为西学发凡,不以西文为西学究竟。……本学堂以实事求是为主,固不得如各省书院之虚应故事,亦非如前者学堂之仅袭皮毛,所定功课必当严密切实,乃能收效";他为何将京师大学堂的课程分为普通学科和专门学科两类,以经学、理学、掌故学、诸子学和初等的数学为普通学科,格致学、政治学、地理学、农学、矿学、工程学、商学、兵学、卫生学为专门学科,普通学各科为全体学生所必学,专门学科由学生任选一门或两门,另设英、法、俄、德、日五种外语,学生凡在三十岁以下者,必须认习一门外语,三十岁以上者,可以免修外语;他为何提出在选拔京师大学堂的学生时应"慎选生徒"并"推广出身";他为何将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分为头班、二班两班,学生入学后,先编入二班学普通学各科,普通学各科学完后升入头班,学专门学科,另设师范斋,并附设中小学;他为何提出京师大学堂应设管学大臣一员,统率全学,设总教习一员,总管教学工作;他为何提出"各省学堂皆归大学堂统辖",使得京师大学堂不仅是全国最高学府,而且是全国最高教育行政机关……
梁启超滔滔不绝地慷慨陈词,情绪越来越激动、话也越说越快……光绪皇帝认真、仔细地倾听着他的陈述,无奈光绪皇帝纵然很努力,在理解他那广东乡音特别浓重的官话时还是有很大困难……因此,当梁启超将话语停顿得稍长一些的时候,光绪皇帝向他说道:"你说得很好。可是,你说得再慢一些,那样我就能听得更仔细一些。"
梁启超连忙点头,说道:"是。臣知道臣说官话时,广东乡音太重,皇上听着可能会觉得不太易懂,请皇上一定海涵。"然后,他一边将自己的那部著作《变法通议》用双手捧到胸前,一边向光绪皇帝接着说道:"孙大人(孙家鼐)提出,京师大学堂所附设的编译局应主要编译西学各书,不许将旧有经书在任意删节之后刊印发行,这恐怕是因为他对于康南海先生(康有为)在其著作中所讲的孔子'改制'等内容有所误解,故而将康南海先生的许多著作看成是将旧有经书任意删节的不经之谈,想阻止这些著作的刊印发行。臣现将臣所著之《变法通议》呈献给皇上,此书收录了臣于丙申年(1896年)陆续在上海《时务报》上发表的一些文章,共有《论不变法之害》等十二篇,虽然文字粗浅、论理稚拙,可是篇篇都是臣在苦思之后对于维新变法的肺腑之言,臣对于康南海先生著作的理解也融写于其中,请皇上于理万机之暇,略加龙目。"
光绪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呈上来。"
于是,梁启超站起身来,走到御案前,将那部《变法通议》捧至光绪皇帝面前。光绪皇帝严肃地伸出双手,将书接了过去,并端端正正地搁置在御案上。然后,梁启超重新回到那块软缎垫子之后,依然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