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被送往仁县医院,他一觉醒来,头还有些疼,妹夫印章守着床,说是轻微脑震荡。老九不让他们通知、惊动任何人。印章说,二哥给他打手机,问壮飞喝了多少酒,捎带知道了这件事,别的人还没顾上通知。老九让他拨通目标管理办公室,跟柴泽运请半天假。他不听,请了两天假。
杨平平今天有课,往中市走了,不在。不大工夫,二哥杨望平、二嫂和壮飞、鹏飞四口子来了,提了些水果,还有一饭桶豆腐脑,十来根油条。老九和印章草草吃了油条和那一桶饭。
杨望平看样子老多了,头发几乎全白,难得一见黑丝。老九心里想起壮飞的话,不觉酸溜溜的。平日里弟兄们的相处,没觉到有什么异常,好象一直都那样。今天老九怎么觉得二哥大不一样了呢,再不是那个火爆性子,血气方刚,万丈豪情的二哥了。只是从脸上看,知道他不足50岁,皓皓白白的头发不是本来面目。
老九想着心思,左耳传入壮飞在二嫂逼迫下的道歉,右耳就飞了,不知壮飞说了些啥。二哥靠近老九坐下,无言地拉住老九的手,拍了拍。老九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放心!没啥事。已经不疼了,可千万别让三哥和妈知道。”二哥点了点头。
鹏飞正上着高二,也说了些亲近暖心的话,走了。壮飞呆着没意思,和二嫂也走了。老九示意二哥留下,想跟这位愁白头的哥哥好好谈谈。
起初,二哥附和着听老九跟印章聊些商业上的趣事,诸如买东西多找了钱,给10元买个小东西找了90多块零钱等等。老九见二哥提不起精神,又想了个话题:“二哥,你原来那一帮人还能不能招集齐?”
“干啥?我又没底垫。”他目光看着窗外的车辆和穿梭的白大褂。
“九哥问你人咋样,又没说钱的事!”印章多精明,看出了老九的心思。
二哥挺轻松的说,“几个骨干目前都跟别人打下手,只要我想干,一叫就来。”
“好,我给你弄钱,还干不干?”老九见他终于有兴趣对话,就干脆直截了当地说。
“你弄钱?洪灵同意?少说也要一、二十万。包小民房没多大利,包大工程还得托关系找那好要帐的单位,光送礼就不少钱,一个两个钱争不到手的。”二哥好象挺悲观。
“我弄20万,咋样?洪灵挺通情理的,她的工作我去做,这你别管。”老九的这句话一说,二哥总算把身子转了过来,眼睛里放出希望之光。
“让九嫂在校尉区帮你揽活儿,应该不成问题。”印章给二哥打气。
杨望平长长叹了口气,抽出三支烟,三个都点上,开始诉说衷肠:“老九、印章,壮飞上学那阵,没这么多事。他不上学了,我的公司也垮了,光你嫂子跑我的事(指他被抓入狱),扔了三十多万,把正建着的一个楼停了,家里又接二连三出事。印章,你大概听平平说过,光壮飞这几年进南监,又花了20多万。原来欠我钱的人都清了帐,如今是坐吃山空,身无分文,亏得农村户口还有几分地,不然的话,吃饭都成问题。
“老九啊,你以后要好好带带壮飞,这小子眼里揉不进一点儿沙子,一喝酒更无法无天,说打谁就打谁。去年,把宋援朝的女婿打得跪街求饶。要不是你三哥,怕是还住在南监没出来。人家是********啊,要不是修路那年,老三与他认得了,你说,全县的当家人,好说不好说,送礼也没人敢要!”二哥不紧不慢,看样子他已经成了气球了,早被这些灾祸气饱了。
“二哥,你跟三哥还那么大气吗?”老九试探他。
“咋能没气儿!他救壮飞,那他还是亲叔呢。俺俩的事谁也没法解决。当时,恁二哥我是咱县数头几名的建筑商啊,说垮就垮了,谁能咽得下!”
“二哥,那他杨尊平也只不过是替罪羊,你要恨也不该恨他呀!”
“屁,官迷,要换我,宁愿村长不干,也不能当那个孬种!”
“恁俩别扯那些了。”印章看不下去,“让九哥歇会儿吧,九哥答应20万,我也弄5万,看四哥咋样儿,最好也出点儿血。这些事,看样子还要保密,让壮飞知道了,真不是闹着玩儿的,不定他又找个啥事,把钱扔了。”
“不对他保密真不行!”二哥心里似乎还很痛楚,“本想盼他小子大了,帮我一把,想不到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种。”
老九将壮飞骂自己的话和今天跟他聊的动机讲了,“二哥,壮飞是个好小子,将来说不定还会成点儿大事,只是我们要多费点儿心思。”
“二哥,你回去吧,先联络你手下的人,我这就跟九嫂打电话,看有啥建筑活没有。钱的事我和九哥一齐想办法吧。”印章安排得井井有条。爱屋及乌,看来他对平平是真心的,因为他的钱并不太多,大不了手头也就20来万,进货占一多半,能帮这么多钱,确实也算倾其所有了。
杨望平非常激动,“哎!多谢两个老弟,我走了。”他的喉咙里如卡了鱼刺,有些梗咽了。
杨望平走时,才7:00多钟。老九和印章到院子里练了一阵各自的拳法。8:30左右,印章往中市门市部联系上了,托梁卓峰和伊汪水对店面多操点儿心。又往家里打电话,让他老爸印授没事儿去门市上瞧着点儿。他也跟洪灵说明了帮助杨望平重新干建筑公司的事情,让她帮忙找点儿建筑活儿。一切安排停当,印章开始跟老九讲他的故事,他父亲的故事,前面已经述及大半。
印章还讲了壮飞打宋书记女婿的事。
宋援朝近60岁了,快退了,15岁参加革命,抗美援朝有战功,幼无名号,到朝鲜时首长就给他起了现今的名字。膝下一子三女。长子,如今搞科研,不住河南。二、三为女,连同两个女婿远嫁离开了中市地面。幼女如今约30岁,前几年嫁给了一个老组织部长的独子。此公子叫钟鸣,一表人材,父亲姓钟,退休没半年就死于心肌梗塞。母已丧多年。钟公子早年就是个令人头疼的主儿。有父在,他还没怎么出大毛病,乃父95年逝后,主宰家庭,又兼是宋书记的乘龙快婿,见今官至仁县土地局副局长,在仁县飞扬拔扈,不可一世。他的局长不但没有管束他,而且处处绿灯,任其施展奇思妙想。
钟鸣的妻子叫宋****,不爱乌纱,爱经商,正是珊瑚岛宾馆的老板。老九一直以为是某某个体户与城建局合建的,原来是“假个体”。爹是书记,全县的头子,难怪洪灵和焦县长在那里吃喝,花了老九5000多块。
却说杨壮飞推崇的酒店服务员齐聪,她本在珊瑚岛当服务员。一次,钟鸣趁老婆宋****乘飞机去购海鲜名菜,要齐聪陪他玩玩儿。齐聪不肯,被痛打了一顿,遭了强奸。末了,威胁齐聪,如果敢告诉宋****,就毁了她。齐聪当然明白这书记女婿的本领,毁了个把外来妹,天晓得,鸣冤收尸都没人。只好忍了这口气。好在钟鸣甩手扔给了齐聪2000元。齐聪家里三个妹妹都还上学,这钱是太有用了。
第二次就成了诱惑,齐聪得了同样的2000元。
……
壮飞拜把子五个弟兄,都是初中同学,工农商子弟,他是老二。长幼五个到高中又是同学,老大考上了北大,为他当工人的爹争气去了。老三和老四均没考上,老五考了工学院,学业特优,留校读起了研究生。仁县撇下他们二、三、四三弟兄,他成了头子。
老四家本富商,如今因集资某局,父子俩个均成了吃皇粮的主儿。
老三家搞农副业,也如老四,是独子,家中颇宽裕。
老二杨壮飞原本家里也挺宽裕,从没缺过零用钱,上高中时每天手头儿都有个百把块现金。
一撮儿小弟兄学那刘、关、张的义气,过生日、五一、国庆、元旦、春节、情人节等等,必是你请我,我请你。又加之杨壮飞机敏过人,在仁县先后换了七个工厂、公司,有私营,有国营。每到一个单位,酒菜开路,交际甚广。渐渐因酒后打架,老住南监,耗尽家中余财,就又自己搞些生意,诸如卖扎啤,卖冷饮乳品,卖炒冰,卖盗版影碟。钱没少赚,最后总是吃喝一空。只要再干生意,必得重新借钱。他爹杨望平成了他的付帐公司。
去年,也就是1996年五一前后,杨壮飞因搞到一批盗版的黄碟,秘密脱手,一下子赚了九千多元。他们的老大、老五全放假回仁县来了。小子一高兴,大手一挥,带弟兄几个上珊瑚岛豪华包间,要痛痛快快地潇洒一回。
因有老大在,酒菜均没让太奢侈,原意500元就拿下了。老四是个会享受的主儿,不听老大劝阻,执意要了五个小姐陪唱、陪舞。大家酒足饭饱,意趣正浓,又加之小姐们一个赛似一个的标致。舞池里昏暗而有情调的灯光让这五个欲火正旺的小子难以忍受。杨壮飞的小姐就是齐聪,齐聪已深深陷入钱色交易的旨趣之中,自然使杨壮飞第一次尝到了人间第一美事。
小青年杨壮飞哪里知道,风月场中累死的是有情人。他情义太重,五一节这个场面,使他把心刻在了齐聪身上。于是他第一次酿成了一起震惊仁县的争小姐丑闻。去年老九回家看莽莽时,他已经出狱了,没人提起过。
杨壮飞在五一节假期里,天天来坐齐聪的台。最后一天,还有2000多块,也认识了店老板宋****,更认识了店中其他几位标致的小姐。他一来,人家欢迎得紧。
宋****一个同学有急事,把她叫走了。珊瑚岛里的小姐更是大胆无忌。当然,钟鸣也来了,急欲与齐聪相会。一问,有人说齐聪正陪杨壮飞。他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直奔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