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安然无事,原来是桃花看出石若兰的破绽,提前作了安排,救下了他的性命。石若兰论罪当诛,但是她情有可原,刘琨怎么能忍心对她动真格的呢。他正为此事烦恼。信使传来消息,洛阳失陷,太傅司马越突然病亡,皇上和一帮子文武大臣被刘聪俘虏,带到平阳。
刘琨虽说对这个结局也有过预感,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还是悲伤得泪水横流。当初他与拓跋猗卢联手战刘聪时,就曾写信给司马越,让他从洛阳出兵,对刘聪实施南北夹击,可是司马越说洛阳饥荒,养不起外兵了,予以拒绝,致使刘聪更加肆无忌惮地攻打洛阳外围。
顿时,刘琨像个没娘的孩子,心里空落落的。
徐润来与刘琨解闷,两人好久没研究韵律了。近来发生的事,使他心灰意懒,能够从内心里理解他的人更少了,徐润似乎成为他唯一的知音。两人在一起载歌载舞,喝酒猜谜,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压抑。最后,徐润问:“令狐盛说我是害人精,让你杀我,有没有这事?”
刘琨当然清楚军中有些将士对他器重徐润不满,认为徐润不过是一介乐师,没有武功,凭什么当晋阳令,是自己在偏袒他,令狐盛说要杀徐润也不是一两次了。其实他是惺惺惜惺惺罢了。徐润是百年一遇的音乐人杰,怎么能因为他性格放荡不羁,就可以视为异类呢。在处理令狐盛和徐润的关系上,刘琨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他不想让他们伤害徐润,却也不想让徐润背后说令狐盛坏话。此时,刘琨对徐润说:“令狐盛性格秉直,你莫要放在心上。”
徐润道:“我知道他在帮你做一件大事,瞒着我徐润。”
刘琨被他说地不知所以然。
徐润说:“军中谣传四起,说你也当效仿刘氏父子,自立为王。这难道说不是大事。”
刘琨哦了一声,酒醒十分,怒发冲冠:“我越石岂是他人胡乱揣度之人!”
徐润说:“我听说这都是令狐盛在好心帮助你,他正在暗中筹划这事。”
刘琨瞪圆眼睛,半信半疑地问:“真有此事?令狐盛误我!”
刘琨到下边秘密调查,果真如此。令狐盛手下的军士告密:令狐盛将军讲过,刘大人有闻鸡起舞,理应称王。如刘大人优柔寡断,将军就要自继。知道了令狐盛一番“好心”,刘琨怒不可遏,对太守高乔说:“令狐盛身为朝廷大臣,在国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思以死报效,相反却拥兵自扰。杀无赦!”
卢谌闻讯赶来,阻劝道:“姐夫,万万不可。”
刘琨愤怒不语。
卢谌道:“令狐盛与你同甘共苦数载,情同手足,在历次战斗中屡建功劳,不可大开杀戒。”
刘琨情绪激动。“可此事不仅关系到我一生的名节,更使军中私利丛生,无法无天。”
卢谌道:“再说了,令狐盛在军中威望甚高,恐怕是要出现意外局面。”
刘琨哼了一声:“他私结党羽,更不能恕!”
卢谌道:“你这样做恐身后遭受非议。”
刘琨斩钉截铁地说:“大丈夫名节为首,越石可为大晋朝粉骨碎身,焉能在乎什么非议。”
刘琨接着下令刘群,以邀请令狐盛赴宴的名誉,探清他的真实意图,然后捕而杀之。
刘群怕令狐盛反抗,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半路就下手了。令狐盛毫无防备就被制伏。他大骂刘琨无道:“刘越石你这个小儿,你敢临阵杀将,一定不得好死,我要告你!”他又嚷嚷说:“我要见刘大人,令狐盛对他一片忠心,他凭什么杀我。”
令狐盛说什么都没用了,刘群手下军士手起刀落,令狐盛一命呜呼。倒是他的侍卫机灵,跑到令狐泥跟前通风报信,令狐泥早就对刘琨父子不满,听说父亲遭到灭顶之灾,痛哭流涕,仓惶出逃。他默默发誓:“刘琨你这个不识时务的蠢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什么,你把他杀了?”刘琨听到刘群的汇报,不相信似地重复了一句,泪珠子不由得从眼眶中迸出。令狐盛可是从洛阳跟自己一直到现在的兄弟啊!我越石是不是太冲动了呢?他伤感地向刘群摆手说:“去吧。”
刘群问:“令狐泥和他的党羽呢?”
刘琨急制止:“放他一条路吧,再不要殃及他人!”
刘琨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茶饭不吃。怎么近来的事情愈来愈不可收拾了呢。和令狐盛一起战斗的场面历历在目,他的爽朗,他的勇敢……刘琨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把他杀掉的事实。那种悔恨,那种自责,真的会把他的心撕裂!
没人敢劝他,徐润在窗外自叹:令狐盛既死,我以后岂会有好下场。
卢谌眼见时事突变,必将给晋阳带来不利影响。找了辆马车,来到石若兰的住处,急促地说:“小兰,快走。”
石若兰还蒙在鼓里,就被小婉卢谌二人带上了车。马车向城外驰去,卢谌坐在辕上,对帘子里的石若兰说:“你不是说越石会自立吗,他为表对大晋的忠心,将主张自立的令狐盛杀了。”
石若兰半信半疑:“有这事?”
卢谌说:“怎么没有,你说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定决心杀他的,他更为此受到刺激。越石一心想表明自己的清白啊。”
石若兰听了,隐隐感受到自己在刘琨心中的地位,但又为刘琨的处境忧心忡忡,说道:“越石怎能感情用事呢,此举有引起兵变的危险。”
卢谌说:“越石的性格你还不知,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事已至此,以后的事情再说。你先去恒山暂避一时吧,那里是拓拔的地盘。”
北岳恒山?那可是著名的地方。石若兰心想,那也许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
“越石知道吗?”
卢谌点头,并嘱咐说:“记住,照顾好自己。悬空寺的主持慧明大师与越石我们神交已久,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经历了这一次的打击,石若兰身心交瘁,刘琨卢谌他们以德报怨,让她无地自容。
北门以外,马车渐渐地远去了。
卢谌孤零零地站在道边,想若兰此去路途遥远,还不知今生是否有缘相见。他眼见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崎岖的道上,又登上城墙,眺望良久。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思路重新回到晋阳的事情上来。听说越石的父母和姐姐卢雪一起来晋阳了,近日即将到达。想到身边多了亲人,他的心情明朗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