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盛本来就对刘琨让徐润当晋阳令的事,大为不悦,对令狐泥说:“徐润不过是像韩信一样的胯下小儿,他凭什么当晋阳令。”令狐泥道:“是呀父亲,刘琨有眼无珠,为什么不用父亲您呢?”令狐盛反驳说:“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我看那刘琨心气很高,试想现在大晋诸将中,还有谁比他更威名的呢。”令狐泥说:“那我们何不探探他的底子呢。”
此番徐润敢在大庭广众上无礼对待令狐泥,令狐盛更加气恼,忍不住来找刘琨告状。
刘琨把徐润叫来。问明了情况,当着二人的面,说:“现在农耕和作战都需要劳力,你们为什么不能相互协调呢。”
令狐盛与徐润怒目而视。令狐盛按住刀柄说:“你再与我军士作对,贻误战机,非取你性命不可!”
徐润甩动长发,眼睛瞪圆了道:“你敢!”
刘琨牵住二人的手,不耐烦地说:“二位可听说过将相和的故事。赵国的蔺相如和廉颇哪个比你们本事小哇。以后勿再为这些琐碎纠缠不清!”
正争执不休,军士来报:“大人,喜讯啊,卢大人他们回来了!”
刘琨惊叫了一声:“太好了!人哪?”
军士道:“他们在城外等候。还有大队的兵马呢。”
令狐盛也万分高兴,马上与徐润握手言和,说道:“兵马来了,省得跟你计较了。”
刘琨亲自到城门迎接。卢谌和拓跋猗卢齐马站在队伍前头。拓拔的马队果然高大雄壮,威风凛凛。
和拓跋猗卢见了面,刘琨二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拓跋猗卢约五十岁的年纪,豪气冲天的性格。他把儿子拓拔六修介绍给刘琨。那六修乍一看跟刘聪相似,浓密的胡子,剑眉,目光炯炯有神。他向刘琨行了礼,便道:“请大人下令,六修带来的二万铁骑,不出十日,就能踏平刘渊的老巢。”
刘琨畅笑一阵,吩咐置酒,为卢谌他们接风洗尘。酒足饭饱之后,大军出发,直捣壶关。
……
拓跋猗卢和刘琨坐镇晋阳。刘琨给拓跋猗卢安排了上等的住处和佳肴,邀来红楼歌坊的姑娘相陪。拓跋猗卢享受着中原文化的奇妙和舒服,每天欢声笑语,乐不思蜀。出征的六修和晋军将士,果然所向披靡,捷报频传,刘聪的匈奴汉军,在悍强的鲜卑马队面前,节节败退,联军得胜收兵。
城楼上,刘琨大摆筵席,和令狐盛徐润卢谌一道,与拓跋猗卢父子一醉方休。刘琨向拓跋猗卢父子敬酒,恳切地道:“两位将军不顾旅途劳顿,一举击退刘聪,收复了不少失地。刘某实在是感激不尽哪。”拓跋猗卢说:“哎,兄弟有难,出手相助,有啥不可以的。我早就仰慕刘大人的英名,近日相处,真是大将风范,拓拔自愧不如。”
刘琨道:“在下也只是为国尽一个臣子的微薄之力。我中原大地历史久远,物产丰富。拓拔兄能够与大晋结为一体,定有料想不到的好处。”
拓跋猗卢边喝边赞叹汾酒的醇香。对刘琨说:“大人,你要是不嫌弃我们盛乐乃荒蛮之地,下次请去做客。我们结为兄弟。”
刘琨爽快答应。“好,我们这就义结金兰。”在众人的见证下,刘昆和拓跋猗卢喝下羊血酒,互相跪拜,结为兄弟。拓跋猗卢长刘琨四岁,为兄长。刘琨二人几乎齐声道:“从今往后,我们共扶晋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刘琨剑指苍天,说道:“越石今日立誓,违者即如此剑。”他说完用手指将剑轻轻一弹,宝剑应声从中折断。拓跋猗卢也将酒洒于城墙,发誓道:“拓拔如有违今日之盟,粉身碎骨,永不为人。”于是大家再坐下来豪饮。因为身体不适,刘琨戒酒已有时日了。今日为了胜利,大开酒戒。喝到似醉非醉时,手舞足蹈。拓跋猗卢道:“兄弟,早听说过你和祖逖的闻鸡起舞,天下绝双。今日何不让兄弟们开开眼界。”刘琨爽快答应:“献丑了。”他从侍卫手中接过长坤剑,那剑顿如妙笔生花。他在高高的城墙上,将闻鸡起舞使得更加惊天动地。拓跋猗卢看得入了迷,也挥舞铁鞭,与刘琨对舞。众人欢声雷动,群情高昂。
如此一连数日,拓跋猗卢的人马,就要返回盛乐。拓跋猗卢本人仍恋恋不舍,对刘琨说:“贤弟,代郡离晋阳路途遥远,恐你鞭长莫及,不如由兄代劳,我们相距也近了许多。”
刘琨略一思索,回道:“好,我这就上表朝廷,奏请兄长为大单于,代公。”
拓跋猗卢听了大喜:“多谢贤弟美意。”
刘琨等人亲自把拓跋猗卢的马队送出城门,双方才依依惜别。
令狐盛转身说:“这拓拔老儿,也干起趁火打劫的勾当来了。这下子,王浚那老儿该心里难受了。”
原来代郡现归王浚管辖。刘琨来晋阳之初,曾派族人刘希到中山各地活动,代郡、上谷、广宁三郡人皆归。王浚见刘琨和自己争地盘,也顾不得去打石勒,挥转马头,率大军与刘琨属军交战。王浚的鲜卑联军战斗力很强,攻杀刘希,驱略三郡士女出塞,刘琨不复能争,只好退出。
刘琨对王浚素无好感。虽说曾一同在洛阳为官,王浚长他许多岁,彼此之间却无来往。王浚袭其父爵,贾南凤幽禁太子,王浚承旨谋杀,并获迁为宁北将军,不久又徙封为宁朔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知天下大乱,深为自安之计,广结党羽,把一个女儿嫁给鲜卑酋长段勿尘,另一女嫁与胡人酋长苏怒延。八王之乱时,王浚首鼠两端,持兵观望。成都王司马颖当时就想讨平他,但内战繁急,无暇他顾。气愤之余,司马颖以右司马和演为幽州刺史,暗中嘱咐他去杀掉王浚并统领其兵马。和演手持成都王司马颖密诏,先秘见乌丸单于审登,得到对方口头支持,一同谋执王浚。新官上任,和演和王浚约定在蓟城城南清泉水上共聚宴饮。当时,蓟城内有两条驰道,和演和王浚各走一道。和演想趁两人宾随仪仗交合、马上作揖行礼时,趁机杀掉王浚。不巧,天降暴雨,兵器皆湿,不便弓刀,谋杀王浚未果。那王浚召来鲜卑女婿段勿尘,率鲜卑联军两万人,大举进攻司马颖,攻击邺城,杀死汉族士庶数万。鲜卑骑士在城里抢掠了不少美女。回军途中,王浚怕有误战事,下命“有挟藏者处斩”。当时,鲜卑骑兵还很怕晋朝将军的将命,纷纷把抢来的美女推入易水,淹死八千多人。后新帝继位,封王浚为骠骑大将军、司空,领乌丸校尉,并封他女婿段勿尘为大单于、辽西郡公。王浚在河北挟势自重,带着一大帮鲜卑雇佣军,与刘渊大将石勒持战,互有胜负。
想到这些,刘琨苦笑着没说什么。王浚早晚要背叛大晋,借此机会,削弱一下他的实力正好。他一旦与拓拔争地盘,必有伤亡。
令狐盛恍然大悟:“大人这是一箭双雕哇。”
刘琨说:“非也。”他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饭吃。与拓拔交结,不付出点什么怎么行呢。国家的命运是首要的,个人的好恶又算得了什么。他生性超脱,对结义兄弟一类的俗事向来不感兴趣,当年和祖逖同被而眠,闻鸡起舞,也没拜什么把子。此次与拓跋猗卢却是例外,他代表的可是大晋朝廷啊。也幸亏有了鲜卑人的亡命一击,刘渊对并州的压力减轻了不少。百姓暂时可以得到休整,恢复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