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漫谈何真宗的《坐飞机回家的打工兄弟》
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后,面对震情,面对灾难,打工诗人们迅即行动起来,或创作汶川地震诗歌,或为灾区组织捐款,积极投身于抗震救灾之中,何真宗便是其中之一。作为正在广东打工的重庆籍诗人,他始终如一地认为“川渝是一家”,在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一直心系汶川,以实际行动向灾区人民献爱心。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创作了数首汶川地震诗歌,悼念地震中的罹难同胞,抒发抗震救灾的情志等,其诗歌入选多种汶川地震诗歌合集。除了用诗歌表达情感外,他还在5月16日与5月31日两次义务策划“我们在一起——抗震救灾,重建家园”赈灾义演和“观音山首届中国新诗人诗歌节暨中国打工诗歌赈灾音乐朗诵会”,共为灾区募捐80000多元善款和一批救灾物资。其汶川地震诗歌《坐飞机回家的打工兄弟》,写在外打工的兄弟姐妹心系家乡灾区的情景,情之切、感之深、心之悲,不仅震撼打工兄弟姐妹的心,而且震撼无数读者的心。
这首诗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情真意切,情深意浓,而其深情是以反常之笔抒写的。这也是其显著的艺术特色。对此,诗人何真宗自己未必是有意而为之,而极有可能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之类。记得他与我在QQ上聊天谈到诗歌创作体会时说,写诗完全是有感而发,是真情的流露,从不考虑写作技巧。尽管诗人声明自己写诗从不考虑技巧,但在我看来,此诗还是很有技巧的,只是不刻意为之罢了。此诗的技巧或者说是艺术特色便是“反常之笔见深情”。所谓反常之笔,就是看似有悖于常情实却符合情理的笔法,也有人称之为“矛盾逆折”。这种笔法在古诗中运用得较多。
此诗的开篇便采用了这种反常之笔: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家在汶川,人在广州打工的兄弟“平时火车票都舍不得买”,今天却买了“飞机票”要“回家”,这是反常之举,如此着墨,用的自然是反常之笔。但这又符合情理,因为“打工兄弟”心系家乡,对家乡爱之真,爱之深,才会有如此反常之举。“我的家就在汶川/我的家被地震毁了”,在外打工的“我”,也即打工兄弟又怎能不心急如焚?可如今,“回家,不知家在哪一片废墟堆里”,打工兄弟“在广州白云机场/手握飞机票心里却充满了悲伤”。接着,诗中写当念到“汶川”、“北川”、“青川”等遭受地震的地名时,“打工的兄弟姐妹们却突然迷失了方向”,这也是反常之举,以写法而言,自然也是反常之笔。试想,在平时又有谁会对自己的家乡迷失方向呢?其实,这反常之笔中更见深情,与其说是“打工的兄弟姐妹们却突然迷失了方向”,还不如说这是他们失去家——“不仅让这个家能遮风避雨/还要有一些相亲相爱的亲人/与和睦相处的左邻右舍啊”之家的万分悲痛使然。如此下笔,便将打工兄弟姐妹心系家乡与失去家园的心痛表现得真切感人。
如果说,此诗的前几节主要是采用了反常之笔,那么,最后一节则主要是正常地直抒胸臆。其中,“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老家/震灾的地方是我的家乡/哪怕成了一片废墟也要回去/没有回家的路,我们/就是爬也要爬回去”等诗行,有诗人独自的感悟,感人至深。读这些诗行,读出了打工兄弟返家的心急如焚;我也不禁想起了著名诗人北岛《回答》中的诗行“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这大有受苦受难舍我其谁之气概。何真宗的诗中所表达的这种气概虽然没有北岛的诗那般明显、那般强烈,却也表现了一种坚定的信念:与地震灾难抗争,与“亲人团聚”,“见亲人最后一面”,爱家爱家乡,愿与之共存亡。
如此解读,未必完全符合诗人的原意,但正如清人谭献在《复堂词录序》中所言“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又如谢章铤在《赌棋山庄词话》中所说“虽作者未必无此意,而作者亦未必定有此意”。是耶非耶,还是交由诗人与读者评判吧!
附原诗:
坐飞机回家的打工兄弟
何真宗
我的家就在汶川
我的家被地震毁了
回家,不知家在哪一片废墟堆里
平时火车票都舍不得买的打工兄弟
今天,在广州白云机场
手握飞机票心里却充满了悲伤
家在哪里?家在汶川
家在北川!家在青川!家在成都
家在绵阳!家在德阳!家在广元
家在都江堰!家在阿坝州……
当我们念出这些地方的时候
打工的兄弟姐妹们却突然迷失了方向
家是什么?家是什么啊
我们打工人拼搏一生,就是要有一个家
就是为了一个家——
不仅让这个家能遮风避雨
还要有一些相亲相爱的亲人
与和睦相处的左邻右舍啊
这是十多年来,打工的兄弟
干再苦再累再脏的活也能忍受的信心
如今,面对一片倒下的钢筋
砖头、木板、瓦砾和玻璃的碎片
统统抱成了一团的哭声
在机场,捏着花去大半个月工资买来的机票
打工的兄弟对身边的打工姐妹说——
哭有什么用
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老家
震灾的地方是我的家乡
哪怕成了一片废墟也要回去
没有回家的路,我们
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因为——
只有回家,亲人团聚就还有一线希望
只有回家,才可以见亲人最后一面
right——选自珠海出版社《瓦砾上的诗——5·12汶川大地震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