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主席,并没有被饿死!”苍狼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这句话回答得有些好笑,郑长城却从中听出了几丝抱怨的意味。
“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归队,也希望教练会给你一个机会。”威塔冲桑肯点了下头,“你说呢桑肯?”
“我会的。”桑肯面无表情地说。
威塔又把目光扫向其他人兽,一个个观察得很仔细。郑长城却在脑子里开始了所谓的“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苍狼,并且确实是营地里安排在人兽中的内线,我会怎么表现呢?苍狼适才的回答到底说明了他怎样的心理?困惑?不满?还是自嘲?或是巴结?
10分钟后,威塔和桑肯已经站到了2号营地人兽的前面,鬣狗上前一步,大声道:“36号,鬣狗!”
威塔对眼前这个长得像狗熊一样结实的汉子感到满意,他确实是头好货。桑肯在他耳根小声地说了句:“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家伙,曾经在非洲做过雇佣军。”
威塔道:“外表看起来很结实,不知道忍耐力怎样?”
桑肯马上指着鬣狗道:“你,把上衣脱了!”
鬣狗迟疑了一下,很快就照桑肯的意思做了,那被太阳晒得乌红的肌肉向外蛮横地凸起,蕴藏着巨大的爆发力。教练走近前,伸手按按这儿,摸摸这儿,好像在打量一头牲口,之后,他的眼睛又直直地瞪着这位从前的雇佣军,一时间,鬣狗竟有些不知所措,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从桑肯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蓦然,教练呼地抬起右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鬣狗的小腹击去,鬣狗闷哼了声,身子佝偻下去,向后连退了两步,还未等他站稳,桑肯就势又是一下,鬣狗像半截子铁塔似的轰然倒下去。
威塔伸手啪啪地鼓掌,赞道:“不错,换了别人只怕连教练的一拳也承受不住。”
鬣狗爬起来,回队站好。排在第二位的狒狒赶忙一瘸一拐地出列,高声报道:“25号,狒狒!”桑肯见他的腿受了伤,脸色沉下来。
威塔手抚下巴,微笑道:“你的腿好像受伤了?”
“没……事,我只是不小心被……被树根绊了一下。”
“这种事可大意不得。我很怀疑你现在还有没有奔跑的能力。”
“我有……”狒狒说着,赶忙在原地使劲地蹦跳,但因为一条腿瘸了,总是有些不利落,看上去滑稽可笑。
“你给我上前走20步!”威塔命令道。
“是……”狒狒嘴上答应着,眼睛里却满是恐惧。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20步后才要停下,便听到桑肯喝道:“放狗!”
顿时,骇人的吠声响起,狒狒转头一瞧,只见两条方头大脑的断尾诺威纳犬朝着他扑了过来。他吓得汗毛倒竖,妈呀叫了一声,撒腿便朝最近的训练用的木架跑去,并在恶狗咬到他之前,连滚带爬地上了木架。威塔见他这副狼狈样儿哈哈大笑起来,冲着桑肯伸出一根指头,表示狒狒可以过关。
郑长城目睹了这番情形,心头怒火直冒,脑子里血液奔涌,太阳穴上那鼓胀的静脉突突跳个不停。只是他的外表看起来却十分冷静,因为下一个便轮到他了,这还是他和威塔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
“38号,瞪羚!”郑长城跨出一步后,报出了名号。
“中国的特种兵先生,我们久违了。”威塔说着,已经把郑长城从上到下打量个遍,之后,那眼光就像两束探测镭射光一般锁定在他的脸上时,郑长城甚至能感受到它的炽热。
威塔确实对这个中国男子感到好奇,除了他以前的身份所带来的神秘感之外,还有最近因为中国人而给他带来的一系列麻烦,这都使得他不能不留意眼前的这个瞪羚,威塔要将他当成一条鱼来分析,先是除掉鳞,然后剖开肚皮挖出肠子,再剔出硬刺,接下来便剩下一堆鲜美的鱼肉任他品尝了。
只不过,今天的这番小“手术”显然遇到了点阻碍,这个瞪羚显得太冷静了,这使得他无法从心理学角度去分析他的脾性、思想。这不禁让威塔感到有些不舒服,准确地说,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危险,若刚才那个前雇佣军是头熊的话,这家伙无疑是头敏捷又充满攻击性的猎豹。
在想到猎豹这个名字时,威塔猛地记起了瞪羚的资料,他是中国特种兵出身,隶属于一支名声显赫的“猎豹大队”。猎豹?很好,这条线总算连上头了,恍惚间威塔觉得心里边畅快了些,这些受过特别训练的军人自然有他可怕的一面。他们都会掩饰自己,包括优点和缺点,要是感情色彩很浓的话,他们只怕会比别人更早地躺在棺材里了。
威塔心里想通了这一点,慢慢将目光从郑长城的脸上移开,但终究有些不甘心,所以又朝桑肯使了个眼色。这位教练马上走到郑长城的跟前,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瞪羚,这段时间过得如何?还习惯吗?”
郑长城才想回答,桑肯的拳头便扬了起来,照着他的下巴就是一记钩拳,郑长城身子猛地向后一跳,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你居然敢抵挡?”桑肯一瞪眼。
郑长城镇静地回答:“对不起,这是自然反应。”
桑肯嘿嘿一笑,慢慢收回拳头说:“瞪羚,你身上有不少优点,就是缺少幽默细胞。”
他一笑转身,左手猛地再次抬起,郑长城下意识地又抬手去挡,桑肯的右脚却早踢了出去,郑长城躲闪不及,被踢中了右胯。这一脚力道很大,郑长城向后跌出去后,又碰在角马和野驴身上,差点连他们也撞倒在地。
人兽们哄然一声,有的母兽惊叫起来。郑长城伸手在地上一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就听桑肯道:“瞪羚,我早就知道你很能打,要不要再站出来跟我试试呢?知道吗,在上个世纪70年代,我作为越南的军人,可是同你们中国人民解放军并肩在丛林里战斗过,那时是朋友,现在呢,呵呵……愿意不愿意呢?”
郑长城只觉火苗在心头乱蹿,手脚竟有些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但见威塔正默默地审视着自己,怕引起他的怀疑,还是摆了摆手:“教练,我不想跟你动手。”
桑肯却追问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郑长城咬咬牙,吐出了3个字:“是不敢!”
桑肯嘿嘿笑了:“算你识相!归队吧!”
郑长城退回了队伍中,便听到人兽们在小声地议论着,不觉脸皮上一阵发烧,鬣狗更是抓住这机会讥笑他是懦夫,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威塔隔远看着,心里已经认定这个瞪羚绝非等闲之辈,最可怕的还不是他的身手,而是他的忍耐性。要知道对一个军人来说,认输比死还艰难,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并且是在桑肯把他们之间的较量提升到代表两个国家的胜负上,他都退缩了,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太可怕了?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个瞪羚也许真的是一个懦夫,心里头对他的祖国并没怀多少荣誉感,因而才会为了保全性命而向桑肯妥协。威塔还记得瞪羚正是由于犯了杀人罪才叛逃出国,这样的话,他害怕跟桑肯起冲突也就顺理成章了。尽管如此,威塔还是想提醒桑肯一句,千万要小心提防这个瞪羚。
接下来轮到黄哲了,威塔马上想起那个给自己引来不少麻烦的19号,这个狗獾正是跟他一起抓进来的。他的年纪看起来有40多了,身体也不见得有多健壮,呼吸不稳,气色不好,眼神有些恍惚,这样子的货色还有必要留下来吗?
想到要处置狗獾时,威塔还是犹豫了一下。按照营地里的规矩,JHC在客人到来之前,必须保证足够数量的兽源,也就是说,要在那片规划好的丛林放养着40只以上的人兽,才会让他们产生只要来“疯”,就有可能杀死猎物的念头。若是只有寥寥的几头人兽在丛林跟客人捉迷藏,哪里还能激起客人的兴头?
但在狗獾的身上,威塔看不出多少可以留下他的理由。黄哲觉得那两道目光像钩子一样在自己的脸上挠来挠去,他竭力地保持镇静,有些口干舌燥,却像个要撒尿的孩子一样心在咚咚直跳。本来他就有些高烧,现在更是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他听到威塔温和地说:“你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
黄哲咽了口唾沫,可怜巴巴地说:“我……我有些感……感冒……”
正是这句话判了黄哲的死刑,威塔甚至觉得刚才问的这几句话是在浪费时间,他冲着桑肯举起了两根手指,并朝下一点,教练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郑长城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里,眼见威塔做出了那个手势,便知道不好,不禁脱口说道:“教练,我想请你检验一下训练结果。”
桑肯和威塔都转头看向他,郑长城又补上一句:“我是说,我负责训练狗獾也有几天了,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威塔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桑肯却道:“上帝对他的臣仆总是宽大为怀的,何况是一个将死之人。狗獾,你有两分钟的时间。”
黄哲本来还有些精神恍惚,现在到危急关口,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鬼门关里,哪里还敢怠慢,发疯似的叫喊着朝木架冲去。郑长城焦急地看着他,心里道:“黄哲,现在只有看你自己的了。”
此时,狒狒早就从上边下来,黄哲咬牙切齿地抓住木架往上爬,很快就攀上去,又在上边疯跑着,也亏得这几天郑长城对他的训练,居然没从上边掉下来。待他跑完了全程,桑肯一看表,居然只用了两分钟,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对威塔道:“他比以前速度快了近一倍,还是个藏身的高手,我看可以留条命下来。”
“你是教练,你说了算!”威塔笑着道,“不过,你多留点心就是了,如果他的感冒在明天晚上还没好的话,一定要将他处决掉。”桑肯说声是,引着他转到了另一排。
郑长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黄哲本来已有些支撑不住,见他们走开了两腿一软,险些跌倒,幸好被郑长城一把拉住。
威塔在为数不多的母兽面前晃了一圈,最后在贵妇犬面前停下。她看上去脸色很难看,威塔柔声道:“亲爱的,你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太好,是不是也跟那个狗獾一样,感冒了?”
“没有……”贵妇犬慌忙道,“我没感冒,也……也不发烧。”
威塔围着她转了一个圈子,上上下下打量着,特别是目测了她的腰身后,又道:“很好,现在你原地转几个圈子我看,越快越好。”
贵妇犬畏惧地看着他,慢慢转了下,怯生生地问:“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你继续转,像跳圆舞曲一样,我想,用不着挑个殷勤的男士出来陪着你跳吧。”
贵妇犬慌乱地摇头,又连续转了几个圈子,却再也支持不住了,跪在地上大口地呕吐起来。其他的母兽都骚动不安,2号营地的狒狒更是满脸的关切和焦急,不知道威塔准备用什么手段来折磨贵妇犬。
只见威塔蹲下身去,用关切的语气道:“看起来,你的身子确实需要保养。”
“不,不!”贵妇犬抬起脸,上边挂着泪粒儿,“求求你,别杀我,我会好起来的。”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在这里没有人杀你。我只是想再问一句,你确实敢肯定不需要人照顾吗?或者是说,身边不需要有一位殷勤的公兽来照料你吗?”
贵妇犬使劲地摇着头:“不用不用……”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那好,现在你可以归队了!”威塔说完站起身来,跟桑肯走开了。
贵妇犬做梦也没想到威塔会放过她,惊喜之下,竟然僵在那里站不起身来,山兔和花豹赶忙上前将她搀扶回去。
桑肯跟在威塔的后面走回了太阳伞下,有看守送上饮料来,威塔端起来喝了一口,小声道:“教练,你看出贵妇犬已经怀有身孕了吗?”
“刚刚看出来。”
“这可就是你的疏忽了,要是不及时处理好的话,后天客人来‘疯’时抓获的猎物一定是她!”
“是!”桑肯低下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威塔笑道:“你准备怎么做,教练?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桑肯冷冷地道:“我要派人在丛林里跟踪贵妇犬,顺道把跟她相好的那个公兽一并揪出来,当众处死,以儆效尤!”
“别那么残酷嘛!”威塔道,“对贵妇犬可以人道一点儿,别弄得血淋淋的,毕竟是只母兽,还是应该区别对待!”
“我明白了!”桑肯说着,大步走回了操练场,喝道:“立——正!”本来有些松懈的人兽马上又紧张起来。
桑肯大声道:“下面,我要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你们期待日久的生死考验马上就要来到了,在后天,将会有客人前来疯狂一下,你们呢,可要从现在起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迎接这次勇敢者的游戏。”
人兽们听了这番话,顿时一片哗然,大部分吓得面无血色,有几个胆小的还尖叫起来。只有郑长城觉得心跳加速,惊喜交集,这意味着收网行动也就开始了,在后天客人来“疯”的时候,也正是他配合R国警方一举捣毁这个JHC的时候。
“明天起,营地提供给你们的食品和白粉的数量将会增加一倍,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们即刻潜回丛林,整理各自的藏身之地。我先预祝各位好运了!”桑肯说着,一挥手,“解散!”
人兽们哄然散了。桑肯又对手下人交代了几句,才走到太阳伞下,问威塔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别的人兽都好说,我只担心那个瞪羚。”威塔看着郑长城夹在人群里朝远处跑去,意味深长地说,“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跟他面对面站着,他好像才是猎手,我倒成了猎物。真是……”
“是吗?”桑肯仔细一琢磨,确实,那个瞪羚表面上虽然听从他的号令,但骨子里却总隐藏着一种反抗意识,飘飘忽忽地有些摸不清楚,若不是今天威塔跟他提起,他一时间还不能切实地触摸到。
“总之,你以后要仔细提防这个瞪羚!”
正在这时,威塔的手机响了,他一接,里面杂音不断,像是受到了什么电子信号的干扰,竟然听不清对方的话。“这是怎么回事?”威塔皱了下眉。
桑肯笑道:“这里的信号就是这样,有时候强有时候弱,天气坏的时候更糟糕。”
他们此时并没想到,那个不明的电子信号正是从郑长城嘴里的那颗电子信息发射感应器发出的,因为距离近,便干扰了威塔的手机信号,让他的通话不能顺利地进行。威塔看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是班波打来的,挂断后又重新给她拨了回去。这一次,郑长城和人兽们都跑远了,他顺利地跟班波通了话,告诉她自己下午就回去,还说已经开始给她在营地布置房间了。